血剑阵，这个名字司烨曾在剑宗那高耸入云的藏书阁中见过。
他是内门亲传弟子，也是上一代驾鹤西去的先祖掌门钦点的下届掌门。
司烨曾在藏书阁中整整待了三十年，里面的书尽数都有过涉略。
而血剑阵，便是他那个时候见到的。
带有血剑阵的书，书皮破损，内页还泛着黄。
可就是这样一本书，却放在藏书阁最顶楼。
那个地方，可是藏着剑宗千万年来的心血，有着无数上品法器，灵石，和外界传言“失传已久”的符录功法册。
司烨眸色一暗。
他虽不能保证这血剑阵只有剑宗内门弟子才有可能习得，但如今，这开血剑阵之人，却是以他剑宗弟子的血肉而成的。
无论如何，他作为掌门弟子，板上钉钉的下届剑宗掌门，定是要将这件事查得水落石出的。
他紧握着手里的剑，轻念了句：“冒犯。”
而后便腾云驾雾，直往血剑阵中心去。
梨初翻了身，仰着头看向一望无际的苍穹，任风刮过，搅得她胃里翻腾。
梨初有些难受，她眼睛紧紧闭合着，只有剑穗在偶尔遇见作怪的飓风时才会颤抖。
于是，司烨丝毫没有察觉到这个刚出世的小剑灵的痛苦。
直到——
“呕——”
一到地面，梨初都还没看清周围的情况，直接从司烨手上跳了下来，便转身一下变成人形，在一旁的花丛中开始吐了。
司烨先是有些诧异，不知她要做什么。
等到梨初难受的哼哼声响起时，他眉心微攒，薄唇轻抿，看向梨初时眼底闪过一丝懊悔。他摸了摸自己袖口里的帕子，想着走上前去递给她。
只是还没等他走上前去。
梨初就已经缓过神来了，她不知道从哪里扯了个帕子擦了擦嘴，脸色讪讪小跑着上前：“对，对不起啊...”
梨初离得他极近，他身上没束住散发出的灵气让梨初舒坦极了，她一抬头，就对上了司烨的眼睛。
眸子里，淡漠一扫而空，染上了几分笑意。
见到梨初将目光投过来后，他刹那间收敛了神色。
司烨看着呆呆愣愣的梨初，许是方才没注意，她鼻尖上都沾染了泥点子。他走上前去，手里拿着方才没递出去的帕子：“擦擦吧。”
梨初回过神来，轻轻“啊”了一下。
司烨指了指她的鼻尖：“这，脏了。”
梨初点头如捣蒜，一下接过了帕子：“哦哦。”
只是等她把鼻子上的泥点子擦干净之后。梨初看着手里的绣着暗纹的冰蓝色帕子，总感觉鼻尖萦绕着清新素雅又好闻极了的气息。她努了努小鼻子，总觉得有些奇怪。
这是什么气味？
忽然，一阵风卷起刮过，带着丝丝邪气，把方才正愣神的梨初给吓了一跳。
“哎呀——”
她一下变回剑身，和玄煞一块缩在司烨的身后。
这妖风阵阵的，让梨初这个刚来这世界的小菜鸡吓了一大跳。
她抬头，看着面前血色乌云卷成一团，腥臭味扑面而来，让人都止不住地有些作呕。
只是梨初刚刚已经吐过一回了，肉质腐烂的气味钻进她鼻子里，搅得她胃里翻腾，梨初干呕了两下，却也什么都没吐出来。她脸色煞白，强忍着恶心感，怯怯地咽了一口唾沫：“这，这是什么？”
司烨眼神凝成浓墨，他手腕一翻转，梨初便落入他的手中了。
他握紧长剑，乳白色飘渺的灵气在周身运转，就连梨初也忍不住地叹喟了一声。
“前面就是血剑阵了，好好待在我身边，莫要乱跑。”
司烨话语清冷，梨初一怔，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这话是同自己说的。
毕竟地上的玄煞已炸开了毛，张牙舞爪得没有一点害怕的样子。
没听她回话，司烨从鼻子里挤出一句“嗯？”来，尾音勾勾得，让梨初忍不住一颤。
梨初在心里默念了两句：他是无cp男主，和和尚没两样，才压下心里如幼苗一般的悸动。
毕竟司烨这堪比绿江男主的声线，简直是在引人犯罪。
“好的！”她扬起头来，剑穗随之左右摇摆：“主人冲鸭！”
司烨面色依旧如常，只是梨初能清晰感觉到，他听到这话时心里极为舒坦，就连握着剑柄的力道好似稍稍重了一些。
...这让她有一丢丢的不舒服。
不过这不重要。
梨初在心里嘿嘿了两句：背靠大佬好乘凉，做男主的剑，就是躺赢的份。
这简直太适合她了。
不过梨初还是有些奇怪地扭了扭自己的头，在他手里心活动下筋骨。
司烨的手心有些凉，源源不断的灵气浸染着她，梨初感觉自己身体里有一个东西因着这虚无缥缈的灵气在慢慢撬动着。
似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司烨拍了拍她脑袋：“别闹。”
一听这话，梨初顿时就老实了，她乖巧地黏在司烨手心里，却颇为兴致勃勃地等着和大佬一同作战。
昨日那有些丢脸的一战，早就被梨初抛之脑后了。
毕竟第一回做剑，总是会有些不适应的嘛，这是剑之常情。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司烨在，梨初方才的害怕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她瞪圆一双眼睛，虽然还是屏住呼吸，却一眼都不眨地盯着那团血雾看。
只是，她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梨初皱了皱眉头，默默开口：“这，里面是有一个人吗？”
红彻天际的血雾之内，有一个淡淡的影子。
血色成了她飘逸的广袖和长发，云团成了她四肢和头颅，她慢慢从虚影变成了实型。广袖绣着复杂符文，头上簪着的凤头钗子有些发旧，她长睫如羽微垂，皓齿朱唇，桃花眼尾小痣勾人，称得上一句美人。
美人缓缓睁开眼，直对上梨初的眼眸，红丝布满其中，呆滞的像个木偶，毫无波澜。可若是对上正中的白点，便只需一眼，就让人脚底生寒。
莺啼一般的声音响起，像是古镇中滴答的雨滴，也像是振聋发聩的长钟。
她悠悠地唤了一句，是唱戏一般的婉转：“阿，姐——”
梨初打了一个哆嗦，凉意从脚底一直往上蔓，激得她头皮都有些发麻。她心跳如雷，像是有无数的鼓在心尖哐哐作响。
梨初觉得，自己好似被那个血雾塑成的美人给盯上了一般。那直勾勾，恶狠狠，还带了一丝迷茫的眼神，让梨初忽然感觉自己的心仿佛卡在喉咙里，震得她全身都有些发软。
梨初声音已经有点发颤了：“这，这是什么？”
她在现代法治社会中，从来没遇见过这种东西。
这种直面的惊吓，便是现代无数恐怖片与灵异故事的堆积，都没单单这一眼的惊心动魄。
“死尸。”司烨神色自若，他是见惯了这些的：“满是怨气的死尸。”
梨初听见他的声音，只悄悄看了一眼司烨，心里便忽然安定了一下再没先前这般害怕，只是她手心还是有些汗，黏稠得很。
她搓了搓自己的手：“那你打得过吗？”
梨初觉得自己这是在说废话，起点男主，自然是战无不胜，所向披靡，排山倒海，恶灵退散的。
只是...
司烨摇摇头，实诚道：“打不过。”
这剑阵中蕴藏的灵力，远非表面上的这般少。况且，如此多怨灵积聚的阵法，便是西方佛宗大能来了，也难以挟制住。
梨初面色忽然惊恐，她扭过头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司烨。
他面色淡然自若，便是腰杆都挺得笔直，仿佛刚才的话不是从他口中说的一般。
梨初一下皱成苦瓜脸了：“那我们该怎么办。”
司烨：“封住。”
“啊？”梨初一愣：“你不是说打不过不？”
虽时机不对，梨初的话确实也有些多，可司烨还是颇为耐心：“打不过，却能压制住她，让她不再作乱。”
可这终究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若是可以，他想直击泉眼，直接破了这血剑阵。
只是……
梨初觉得自己的小脑袋瓜子有些转不过来了。
难道，这就是她和大佬的差别吗？
她悄悄：“哦”了一声，“那我需要做什么吗？”
“不用。”司烨一顿：“安静待着便好。”
梨初文学素养极好，她总结了一下司烨的话：别给我添麻烦。
她向来都是极有自知之明的，也知道这个场景之下，自己这个刚刚出世没什么战斗力的剑灵确实帮不了什么忙。
于是梨初乖巧极了，小脑袋往下一栽：“好。”
剑穗摇摇晃晃，如血雾之中的红丝线一般，缠绕在一起，无法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