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宝穗是想多逗他们一会儿的。
但对上两个孩子真诚的双眼,心下忍不住一叹。
就算不是卫云州亲生的，想也知道两个孩子亲生父亲的身份，是军人无疑。
她不应该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的。
林宝穗半蹲了下来,摸了摸卫向南的脑袋，认真的看着他们，“娘知道你们没有爹了会很难过，但他们都是英雄，你们更应该为他骄傲。最重要的是，要好好学习,努力长大,成为像他们一样的英雄。到时候爹也会为你们感到骄傲。”
卫向东和卫向南齐齐点头。
林宝穗收拾了一下厨房,重新做上饭。
敲门声促的响了起来,伴随着的还有赵英兰的声音,“宝穗？是我，赵英兰。”
林宝穗拉开门,赵英兰便关切的仔细打量了她一圈,稍稍放心，跟刘巧云迈进门。
“你没事就好，我就怕你想不开。”
她们在枣厂上班,知道的反而更晚一些。
林宝穗反过来安慰她,“我没事。卫云州他是军人，我一早就有这种心理准备。这是他的荣耀。”
赵英兰赞同点头，“你能看得开真是太好了。卫云州他肯定也想你好好的。”
林宝穗附和,“嗯。”
刘巧云在一旁轻声说，“宝穗，你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跟我们说，我们两个都会帮你的。卫云州虽然不在了,但日子还是要过的。”
“我一定不会客气的。”林宝穗回道。
她不太擅长这种煽情的情况，略一思索，主动挑起了话题，“你们不用太担心我。我还有三个孩子呢，得看着他们长大我才安心。而且我这里也确实有个事情想请你们帮忙。”
赵英兰立马道，“你只管说，我一定帮你！”
林宝穗便把林宝珠的事情讲了，“平日里我都不想跟她计较，但她今天故意在我面前炫耀郑建军给她寄礼物，又缠着我问卫云州的事情。
我现在想起来还有点儿不舒服，总觉得她是不是早知道了云州的事，故意给我添堵呢？”
赵英兰眨眨眼，“那你是打算让我们打听一下她是不是知道？”
林宝穗摇头，“那倒不用。”
她就是想给林宝珠添堵。
林宝穗伸手比划了一下，“她今天拿了这么大一个包裹，说是郑建军寄给她的。我想让你们把这件事透露给郑大娘。”
赵英兰明悟，“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刘巧云有些担忧，不过没在这个档口说话，而是等离开后才跟赵英兰提起，“我们是不是要做的隐蔽一些？我怕宝穗跟林宝珠对上，现在卫云州不在了，林宝珠可是有郑建军撑腰，她说不定吃亏的。”
赵英兰想想，“也是。”
她俩又打听了下午的事情，转了几道口，才把消息透露给郑大娘。
当晚，林家就热闹了起来。
郑大娘本就是个泼辣的性子，她可是一个人将郑建军带大的。
这几年郑建军出息后她又是享惯了福，结果一结婚，郑建军就开始给林宝珠私房钱了。
加上孙子的事，她本就对林宝珠积压了诸多不满，今天一并爆发了出来。
站在林家大门口骂了起来，“林宝珠你给我出来！怂恿着建军每个月单独给你寄钱还不够，竟然还让他给你寄东西，他老娘我还没收到呢！”
林老大媳妇不得不站出来，赔笑道，“郑大娘，有啥事儿进屋来说吧。”
“不了，我怕进去就说不清了。”郑大娘支使她，“你把林宝珠给我叫出来就行。”
林老大媳妇，“已经喊了，她在那儿磨蹭呢。要不我带你去找她？”
在门口丢人总不是办法。
林宝珠不要脸，她还要呢！她二女儿这还没定亲啊！可别被林宝珠连累的败了名声。
郑大娘一口拒绝，“我就在这儿等。她不出来，我不走。”
说完四下一看，找了个块石头坐下来了。
林老大媳妇无法，只得进屋求救。
林老太太嘴里骂着晦气，还是走了出来。
可惜郑大娘依旧不买账，阴阳怪气的嘲讽着，“你们林家可真是养了个好孙女啊！”
“上附近大队都打听打听，这种媳妇我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结婚没俩月就怂恿着我儿子单独给她钱花，活也不干，儿子婆婆也不管，还回娘家一住不回。
这哪儿是娶媳妇啊，是请了个祖宗！”
林老太太不得已道，“是宝珠她不懂事。不过云凯那孩子针对她，她也没办法啊？”
她也不是想替林宝珠说话，虽然这个孙女嘴甜了点儿，但她心里头最重要的还是几个孙子。
可谁让林宝珠有本事，能拿捏住郑建军！一个女婿能顶得住他们全家人的能耐，她还指望着年底郑建军回来，看能不能给其他两个孙子谋个出路什么的。
郑大娘气的站了起来，“云凯针对她？他那么乖的孩子，要不是林宝珠对他不好，他怎么可能会不喜欢林宝珠？”
林老太太脸色一黑，抿直了嘴角。
郑云凯还乖？
这话说出去谁信啊！
她不说话，郑大娘便又骂了起来。
屋里头，林宝珠听的心烦，收起桌上的包裹，揉红了眼睛冲了出去，“娘，你想要这些东西跟我说一声，我就都送给你了。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建军哄我给我弄的，他的钱大头可都给你了啊。”
“大头？”郑大娘一手夺走她手里的包裹，“我是他娘，他的钱应该全给我。”
林宝珠委屈低头，“我知道了。”
郑大娘戳着她的脑门骂，“你委屈个什么劲儿？哪家不是这样过的？就你们林家不也是都交给公中？”
林宝珠一味附和，“娘说的是。”
郑大娘看着她的样子就来气，当初就是看林宝珠这么听话，又比林宝穗好看，带出去有面子，加上建军坚持，才临门换成了林宝珠。
现在真是后悔死她了。
就嘴上听话，私下里不知道怎么跟她儿子说呢！
不过现在也不晚，卫云州死了，她正好可以让她儿子跟林宝珠离婚，把林宝穗给娶回来。
她心里头盘算着这事，拿了包裹没多跟林宝珠计较，便回家去了。
·
林宝穗还不知道打她主意的有那么多人。
隔天便照常上班去了。
除了一路上大家投来的注视外，其他的事情倒还好。
下了班，她又去供销社买了点儿豆子，盘算着今晚煮个胡辣汤。
天气凉了，喝点儿这种热乎的正好。
只是没想到，汤还没煮上，家里便来了几位不速之客。
林宝穗想过卫云州没了以后，她会遇上的麻烦。
但卫家人找上门，她还是没考虑到的。
林宝穗一边推测着他们的意图，问道，“卫大伯卫大娘，你们这是？”
卫家来的是卫云州的大伯还有他媳妇。
卫大娘拉着她的手跟她坐在一边，先安慰了一番，才进入正题，“宝穗啊，云州是走了，但你的日子还得过啊。”
“大娘这次来是为了你。我们家昨天商量过了，可以把向东他们仨接回去养着，这样回头你再嫁人也方便。”
林宝穗愣了下。
卫大娘殷切道，“我也知道你很喜欢他们，你也很能干，但是带了三个孩子毕竟不好过。你这么年轻，条件也好，完全可以再找个头婚的。
向东他们给我们养着，你也不用担心，都是卫家的子孙，我们肯定会对他们好的。”
“不用，大娘，我暂时还没有改嫁的打算。向东他们我也养出感情了，不舍得他们。”林宝穗虽然拿不准他们的想法，还是直接拒绝了。
不说别的，她可是拿了卫云州一千多呢，虽然卫云州不在了，但她拿了钱肯定会把孩子照顾好的。
卫大娘摇头，“宝穗你还小，不懂这事儿！”
她一副过来人的口吻，帮林宝穗分析道，“你现在觉得带着他们不麻烦，再过两年呢？这不是一个两个，是仨，还不是你亲生的。”
“首先这最受影响的就是你再结婚的事，那一开始男的不介意，他爹娘也不乐意啊！你不带三个孩子嫁到县里都能好好挑，带上他们可就难了。
再说这孩子，你以后有了自己亲生孩子怎么办？能不能养得起？养得起也难免会偏心啊，这仨孩子到时候估计心里头也介意。你男人更是八成要偏心，你为难，孩子不满，一地鸡毛。”
林宝穗知道她说的有道理，对她来说非常恳切了，但这里头从头到尾没考虑过三个孩子怎么想。
她有些无奈，想着毕竟是为她考虑，略一思索，便说，“大娘，那我不嫁人了。我就好好把三个孩子养大就行。”
卫大娘一脸不赞同，轻拍了她下，“你这说的什么胡话！枣厂做酸枣你心里头都能算清楚，怎么在这事儿上犯糊涂了？你才十八啊！”
林宝穗觉得自己想的很清楚，但家里头那些事都不方便给外人说，索性道，“大娘，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我喜欢卫云州，除了他我不想嫁给任何人。我现在觉得，能看着三个孩子长大，就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了。
我不会后悔的。”
卫大娘好一会儿说不出话，“你这……”
她扭头看向卫大伯。
卫大伯沉思了会儿，“既然这样，那你先养着吧。不过宝穗你放心，你什么时候改变主意把孩子放我们家养着都行。”
要不是知晓卫云州他爹娘被卫家分了出来，看他们的样子，林宝穗还会以为这两家感情特别好。
林宝穗心有疑惑，便故作不解问了出来，“大娘，云州之前为什么不把孩子放你们家养啊？”
卫大娘也直接说，“宝穗，大娘也不瞒你，都是我们这一辈的烂账。云州对我们这边有意见很正常。
不过你不用担心这些。”
她充满暗示道，“我们肯定没办法对三个孩子多好，但也不会饿着他们。我们也不是图云州那点儿抚恤金，就是想卖你个好。能提点一下我那几个不成器儿女就再好不过了。”
说白了这就是桩交易。
林宝穗能名正言顺的丢掉三个负担，开启新生活，他们家呢，也谋个前程。
林宝穗也反应过来了，“我知道了。”
她送着两人往外走，再次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卫大伯、卫大娘，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想替云州守着这个家。这事就当你们没提过吧。”
卫大娘也说，“大娘这话既然说出来了，就一直有效。不论什么时候只要你能用得上我们，来找我们就行。”
两人心底怎么想的都没表露，面上功夫却是做足了。
林宝穗也客客气气的送他们离开。
关上门，忍不住长叹一声。
但凡这三个孩子没那么乖，而是像郑云凯一样的小霸王，但凡卫云州没给她留钱，她恐怕……很难拒绝这样的交易。
知道卫云州的死讯，她心里头没多少触动。
但这一刻，却觉得有些可悲。
书里面寥寥几行字，而现实却扯出来一桩桩一件件问题。
若是卫云州知道他死后，家里的三个孩子被当成交易的筹码，也不知道会是什么心情。
林宝穗倚着门，重新整理了一下心情，才继续去做饭。
她并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三个孩子。
只是没成想这才是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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