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宝穗都看傻了:?
她四处搜寻不见人影。
一道声音却传来了,“拿回去烧吧。”
天上还会掉柴火?
她心里嘀咕着,视线又转了几圈,往上往下,终于在扫视地面的时候,发现了不远处蹲着的一个萝卜头。
林宝穗脑海里闪过几个人名,最后对上了其中一个,“程双海?”
这个时候还会在外面跑的小孩儿也不多了。
“嗯。”程双海冷淡的点头。
林宝穗想着他的情况,摇头拒绝了,“我不能要你的柴火。”
虽然她确实很眼馋。
程双海蹲在不远处,冷静的叙述着,“你来找柴火一次,我就有一天找不到猎物。”
“啊?”林宝穗愣了下,有些脸红。
还好被围巾遮住了。
她试探道,“要不然你说你在哪片打猎?我绕开?”
可以让步,但是不让她捡柴火肯定不行啊。
程双海眉头一皱,“现在并不好捉东西。我怎么知道哪儿能捉到?”
林宝穗只好商量道,“那你说怎么办?”
程双海飞快抬眼,扫了她一下之后,小声嘀咕,“你为什么不去公社买柴火?”
嗯?
她根本不知道有卖的啊。
林宝穗连忙去翻原主的记忆,一无所获。
林家的柴火都是都是原主亲自打的。
不光没找到买柴火的记忆,反而还被原主打柴的记忆给震惊了。林家的柴都是入冬之前打好的。
原主一次能带好大一捆回去,差不多是她烧三天的量。
跟小孟打的一样多。
原来不是男女差异,是她和其他人的差异么?
林宝穗一边在心里流泪,一边试图蒙混过关,“这不是想省点儿钱。所以自己来打柴。”
程双海黑亮的眼睛里充满怀疑,他伸手指了指地上的柴,“两分钱一捆。”
林宝穗不假思索,“我买。”
程双海静默了一瞬。
林宝穗也反应过来,有些失望,不是给她开价啊。
那她到底能不能买?好便宜啊!想要。
程双海缓过来之后,再次开口,“我是说,你一天只能打这么一捆。”
他怕林宝穗听不懂,还好心解释,“你一天只能省这么两分钱。”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宝穗总觉得这两句话是双重羞辱。
林宝穗倔强道,“我还想顺便活动一下身体。”
程双海似乎是有些无语,又看了她一眼,“随你。你拿了柴赶紧回去吧。”
林宝穗的心情有好了起来,摸了摸口袋,“我把钱给你。”
“不用。”程双海摇头,“算是我谢谢你的。”
“你为什么要谢我啊?”林宝穗仔细想了想,有些羞愧。
她一直知道程双海的日子不好过,想帮一把,但迟迟没有机会。
要感谢她的很多,比如小黄狗,又比如宋教授他们,比如蜜枣的分成和小工。
但程双海只说了一个,“酸枣的事。”
“你也入股了啊?”林宝穗有些惊讶,“不过这个应该分不到那么多钱。”
酸枣这个纯粹是给赚的辛苦钱,差不多一户能分一块多?
程双海不愿意多说,“两分钱还是有的。你快拿了柴火走吧。”
“还是要算清楚的。”林宝穗捡起来柴火,摸出两分钱放在地上,“我出酸枣方子,我也是赚了钱的。”
她带上柴火准备离开,又想起来一件事,“对了,公社那边的柴火也是这个价么?”
程双海点头,“不过你得早一点儿去,不多。黑市的五分钱两捆,什么时候去都有。”
林宝穗心里一动,折了回来,蹲在地上揣着手问他,“那你捡柴火要多久啊?”
程双海反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如果你捡起来不麻烦的话,可以卖给我。”林宝穗边问边看他的脸色,“我按两分钱一捆给你,但是你不用跑去公社卖。”
程双海心里算了一下,“可以。”
林宝穗一喜,“一天一捆可以么?”
见程双海点头,“你真是帮了我大忙。”
程双海突然问,“你不需要活动身体了么?”
林宝穗眨眨眼,面不改色道,“现在不需要了。”
林宝穗又掏出两分钱,连着地上的捡起,上前打算递给他,“这个是定金,你打了柴直接去我家找我就行。”
走近了脸上一愣。
程双海一直蹲着,又有树枝遮挡,她也就没看清,程双海的棉衣破着洞,打了好几个布丁,针脚缝的很粗,有些地方小一些的干脆就没补。
下半身只有一条肥肥的裤子,根本看不出棉裤的痕迹。
脚上也是一双黑布鞋。
林宝穗藏在围巾下的眉头皱起,再度蹲下来跟他聊天,“我看你穿的好像有点儿薄,你没有棉裤么?”
程双海浑然不在意,“有。昨天湿了,还没干。”
那也不能这样穿着单裤出来啊。
腿会冻坏的。
林宝穗心里想了很多,却没有说出来,伸手把钱递了过去,“下次还是穿厚点儿比较好。”
她心情复杂的拎着柴下山。
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去翻大宝的旧衣服。
大宝、二宝的年纪跟程双海相近,不过二宝个头要更壮实一点,身形上还是程双海和大宝的最相近。
林宝穗很快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入冬前,她不光给自己做了棉衣,给两个孩子也做了。而卫云州他娘也是惦念两个孩子的,之前给孩子做的也有新棉衣。
所以大宝他们每人都是有两套新的棉衣,还有两套旧的。
她比划了一下,从大宝的衣服里选出来一件,抱着衣服进卧室找大宝,“大宝,娘今天在山上捡柴的时候,遇到了程双海,他送给娘了一捆柴火,然后娘拿完他的柴火,发现他的衣服有点儿破,就多问了几句。”
“才知道他竟然只有一套冬天的衣服,棉裤昨天湿了,他只能穿着薄裤子在外面走。”
林宝穗把手里的这件衣服递出去,“我觉得他很可怜,所以,我想把你这件不穿的旧衣服送给程双海,你愿不愿意?”
大宝点点头,隔了一会儿,又问,“送给他旧衣服会不会不太好?”
林宝穗翻了一下,“你这件正好,虽然有点儿旧,但是可以穿。而且送太好的衣服,他也不一定会收。”
不像二宝的,身上打了很多补丁,棉花也跑了很多,甚至比程双海身上穿着的那件还破。
林宝穗正想着,二宝已经踊跃举手,“娘,我的也可以送给程双海。”
林宝穗满脸冷漠,“你的不可以。”
她突然想起来什么,拎起来二宝丢在一边的棉衣看了看,果不其然,新棉袄早就有破洞了。
林宝穗想起那件浑身是布丁的旧棉袄,只觉得眼前一黑。
她把二宝抓了过来,“宝,娘觉得你有必要学习一样新技能。”
给自己补衣服。
学会了以后就能自力更生了!
二宝浑然不觉,好奇的问,“娘,是什么啊?”
林宝穗把破洞展示给他,“补洞。”
二宝摇头晃脑道,“不补。娘,这是英勇的象征。”
林宝穗捏了捏他的脸颊,“不补我就给你屁股上也添几道英勇的象征。”
“好啦好啦!补就补。”虽然不觉得娘会打他,但二宝还是心理一慌。
林宝穗对他完全没报任何希望,只是想让他知道补衣服有多不容易,日后不要到处乱刮了。
毕竟二宝至今刷碗都是那副极度敷衍的模样,每次都刷不干净。
捏绣花针完全就是在难为二宝那双手。
意外的是,二宝上手很快。
甚至比大宝缝的还好。
“娘,我缝好了!你看看我缝的怎么样?”二宝的欢呼声传来。
林宝穗接过他手里的碎布头看了眼,夸奖道,“不错。”
再试几回就能直接上手在棉袄上缝了。
虽然跟她想象的不一样,但也是好事吧。
林宝穗想。
要送给程双海的是一套棉衣棉裤,今年冬天还没拿出来穿过。
但塞在箱子里近一年,还是有点儿味道的。
林宝穗放在炕上烘了两天,才收拾好准备交给程双海。
说到炕就不得不夸一下程双海。捡的柴火十分硬实,她晚上都可以少添一趟柴。
就是不知道程双海方不方便,一天捡两捆柴,这样她就能把孩子那屋的炕也烧起来了。
现在他们家烧的还只有一个。
一家四口睡在同一张炕上,对她来说还是有点儿太挤了。
林宝穗琢磨着,又窝在被子里睡了一觉,睁眼发现天都黑了。
她连忙下床,跑出大门,门口并没有放柴火。
林宝穗回屋里问了儿子,“大宝,你们今天听到敲门声了么?”
两个孩子齐齐摇头。
林宝穗又看向小宝。
算了,这孩子睡的比她睡的还多。
“是今天有事忘了么?”林宝穗的视线越过夜色看向程家的方向。
不应该啊。
有事也不至于来说一趟的功夫都没有。
不会是在山上出事了吧?
林宝穗放心不下,“娘去程家看一下。”
“娘,我跟你一起去吧。”二宝自告奋勇道。
“也行。”林宝穗让他穿好衣服一块出门。
他们到程家门外,发现程家的大门竟然是锁着的。
林宝穗心里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敲开隔壁的门问了一下。
女人大嗓门在黑夜里响起,“狗……程双海啊!那孩子下午的时候不知道怎么了,急匆匆的锁了门,从家里跑出去了。”
林宝穗道了谢,立在程家大门口站了半晌,还是叫了大队长过来。
程双海的故事非常简单,在书里跟原主都没有什么交集,以至于她几乎都快忘了,程双海他奶奶会在今年冬天离开。
现在已经是冬天了。
林大队长眉头直皱,又看了眼林宝穗,才点头,“砸吧。”
幸运的是,屋里的程奶奶人还在,只是发着高烧。
林宝穗出钱让人先把药开了,跟着也松了一口气。
她这边把药煎上,就听到外面一身疾跑声。
林宝穗还没走到厨房门口,一阵风已经刮了过去。
她朝程奶奶的房间走去,程双海正蹲在床边伸出小手摸着程奶奶额头上的毛巾。
林宝穗没往里走,远远的说,“大夫说烧退了就好了。”
程双海猛地扭头,看见是她后,喉咙里有些沙哑,“谢谢。”
林宝穗又说,“药还要再煎一个小时,你会看火么?”
程双海点点头,“药钱多少,我给你。”
“不着急,等你有钱了再还。”林宝穗拒绝了,她更关心另一件事,“你奶奶生病了,你怎么没去找大夫?”
程双海看她一眼,又垂下头,声音很小,“他不给看。”
林宝穗怎么都没想到是这个答案。
但仔细一想却又很符合现在的情况。
她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好道,“下次再生病的话,你可以先来找我。”
程双海重重点头,跟着她去厨房看了眼火,才送林宝穗出门。
到门边时,突然道,“虽然你人笨了点儿,但你是个好人。”
说完飞快的关上了门。
林宝穗对着门叉腰,“我好歹也算是你们家的救命恩人吧?这么说我合适么?”
“再说我哪里笨了。”一定是原主给人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
林宝穗念叨归念叨,隔天还是上门看了一下程奶奶,顺便把棉衣留下了,“你今天就留在家里吧,我去镇上买柴火。”
“等你奶奶病好了再给我送。”
·
买柴火也没她想象的那么顺利。
林宝穗在供销社找到柴火的时候,已经只剩下最后一捆了。
刚好被她前面的人买走。
只好失望带着自己的背篓前往黑市。
她慢吞吞的转身,不巧跟人撞了个满怀。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林宝穗连连道歉,后退一步,才发现自己撞到的竟然是个军人。
只穿着一身军绿色的衣服。
林宝穗下意识的往外面看了一眼。
没错啊,是冬天。
她都穿的跟个球似的了,这个人竟然穿的这么薄。
林宝穗一边腹诽着,发现男人还挡在自己面前,才抬头多看了一眼。
只一眼,她就怔住了。
很帅。
是她喜欢的硬朗的模样,或许军装还有几分加成,正气凌然,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柄锐利的剑。
林宝穗的声音都放柔了,再次道歉,“不好意思啊,撞到你了。你没事吧?”
男人继续沉默。
林宝穗纳闷,这该不会是哑巴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