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娘……”思索片刻，言卿先开口：“我是城中言家的言卿，方才听罢一曲我……”

    他话还没说完，眼前的人忽然掀了两人之间隔断的纱走过来。

    已经卸下妆容的脸在言卿面前展开，与原先想象中秀美的面孔不同，是张五官轮廓清晰俊逸的脸，眼睛微微眯起，唇红齿白的瑰丽漂亮的一张脸。

    ‘姑娘’打量了一下言卿的乖巧坐姿，很标准的富家小少爷的打扮，看得出有点拘谨，抬眼茫然望过来的时候莫名有种傻傻憨憨的模样。

    但是这个小少爷漂亮得有点过分，就算是抬眼茫然时候也显得乖巧无辜，年岁不大的模样，动作拘谨又紧张，但是忍不住地不停抬头看过来，对上视线后又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去。

    “你知道，一个戏伶同意客人进屋，会发生些什么么？”

    言卿紧张地吞口水，“不、不知道——”

    眼前的人伸手轻轻摸了摸言卿的脸，指腹意味不明地摩挲了一下，语气含糊中透着点暧昧色彩：“会发生一些小孩子不能看的事情。”

    离得近了，言卿的视线不知道该往哪放，她不经意一瞥，看到这身量比她还要高大的‘姑娘’脖颈上有个明显的凸起。

    言卿：“……”

    女孩声音颤了一下：“姑娘？”

    言卿听见眼前的人笑出了声。

    “我在西洋唱戏的时候，那边的人管你这样的小公子喊小少爷。”戏伶语调婉转，答非所问道：“小少爷，想亲亲我么？”

    言卿一时呆了。

    于是戏伶眼中笑意更浓了：“你可以喊我的花名。”

    “花名是……是什么？”面前的人离她太近了，言卿紧张地耳朵都红透了，结结巴巴地接他的话。

    她能够感觉出来，眼前的这个人对她有种莫名的吸引力，就好像很早之前就认识他一般，但是仔细看来，分明是一张陌生好看的脸。

    于是言卿的视线更加茫然，一种违和感爬上心头，只是不知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面前的人弯着唇笑。

    “叫哥哥。”

    言卿有点想跑了，她当时不过匆匆一瞥，视线看到这人的背影，莫名觉得想要抓住。

    “今天是花灯节，或许小少爷想请我一起赏玩么？”面前好看漂亮的戏伶不动声色地摩挲着言卿的脖颈，语气询问，却透着几分陈述的感觉。

    戏伶垂了垂眼，轻轻抿起唇。

    没有喉结。

    言卿觉得有点痒，她看着眼前这人漂亮的眉眼，“好啊。”

    “嗯，小少爷真乖。”戏伶语带笑意，话题又打了个弯：“那么，你想亲亲我么？”

    言卿人傻了。

    这姑娘……好吧，好像不是姑娘。

    怎么跟她想象中柔婉温润的戏伶不太一样，每句话都堵得她说不出话来。

    戏伶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的言卿脸色红透。

    随后。

    言卿声音低低的，小小声。

    “……想。”

    被人轻轻地亲了亲唇角之后，言卿拽着人袖子不让他走，抬眼执拗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戏伶笑，“不是告诉了你花名。”

    “我不要花名。”言卿摇头，死死盯着他。

    很奇怪很奇怪的感觉，有种直觉告诉言卿她必须要抓住眼前的这个人，但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戏伶弯唇笑了一声，他再次俯下身来，吻了吻女孩唇角的位置。

    “我再亲亲你，不要问了，好不好？”

    言卿抿唇不语，她拽着人袖子。

    “不答应啊？小少爷可真难搞呢。”戏伶似乎有点苦恼地摸了摸言卿的脸，“我的名字不能随便说的，你如果想要知道的话，就要一直对我负责。”

    言卿回答得飞快：“我答应。”

    戏伶看她，“答应什么？”

    “对你负责。”言卿表情认真。

    于是戏伶笑了下，他慢慢地摸了摸女孩的脑袋，轻声道：“我叫时衍。”

    ……

    ……

    花灯会上人来人往。

    言卿略显茫然地看着身侧一袭月牙白长袍的人，虽然早猜到时衍是个男人，但是眼睁睁地看着戏台上一举一动皆窈窕的戏伶褪下妆露出轮廓分明的脸，言卿心底还是有点别扭。

    最重要的是——

    时衍怎么那么大胆，直接在他面前就换衣服！

    时衍低声哼着小曲，一只手紧紧握着言卿的手，微微侧目看到小少爷红透的耳朵，他凑近了笑道：“害羞啊？都想亲我了，现在牵个手怎么还不好意思了呢？”

    言卿别过头去，“那不是也就碰了一下……”

    当时完全是头脑发热，时衍的眼神太剧蛊惑性，他在戏台上唱了那么久，太清楚看客喜欢什么样子的人，言卿感觉自己被拿捏得死死的。

    “听着语气，小少爷很失望啊。”时衍似笑非笑，他弯起手指，用指腹轻轻挑起言卿的下巴，意味不明地摩挲了两下：“你要实在失望的话，等回去我给你补上。”

    言卿拍开他的手，“谁失望了！”

    时衍丝毫不恼，瞧着眼前比自己矮些的小少爷，低低笑了声。

    “小少爷啊，你可别爱我。”

    “谁会爱你。”言卿心底还有点别扭气，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

    人潮之中，一袭月白色长袍的人静静立在那，脸上没了先前的蛊惑表情，带着点不自知的落寞表情。

    花灯到处都是，黑夜也被照成了白昼。

    时衍站在灯火阑珊之间，比明月更耀眼。

    他说，“那是最好的。”

    言卿突然有点愣，在那一瞬之前，她对时衍的印象是好看但是有点轻浮的人。

    但是这一刻，在时衍明确表明不希望他喜欢他，言卿说不清心底莫名的酸酸涨涨是个怎么回事。

    如她一般的富家少爷都爱听戏，兴致来了捧个人也是常有的事。

    你情我愿的，双方都分得清楚，也不会多做纠缠。

    言卿觉得自己也是一样，但是被时衍这样一说，就好像……她一定会爱他一般。

    她抬眼对上面前这人漆黑漂亮的眼瞳，那一瞬间有什么违和感到达了顶峰，好像眼前这个人知晓一切，但是他并不打算告诉她。

    言卿茫然又无措，手指慢慢地蜷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