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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穿我的新衣

    全家任务分配明白了。

    高兴的高兴,担心的担心。

    头回当家庭煮夫的朱五六舍不得媳妇儿一个人往城里去,任凭孙佩芳说进城有地住,有钱掌柜家照应那都不好使。

    红眼圈的朱五六得找借口把大屋腾给淘气包子们。

    他拽着孙佩芳卷着被褥子往偏房去。

    将爱意转化为动力,和媳妇儿叠罗汉、说悄悄话。

    几日下来,家里的孩子们在周欢的指挥下成了主力军。

    茅房就是他们的战场。

    她不是带回来了很多草药嘛。

    走时候吴又仁给她一包一包分开用油纸包好,上面写了药名。

    周欢认字,一个一个的教给了妹妹们。

    这个是板蓝根,这个是连翘,这个是藿香。

    雪地上的字迹又大又清晰,垫脚站在墙根下的两个妹妹看的很是方便投入,又能认字,又能看药。

    虽说这才刚开始,但小孩子的记忆力都是杠杠的,除了复杂一点的比划外其他的很容易就能记住。

    另外复杂的譬如翘字,还有藿字,这俩在雪地里留到了最后,喜宝和元宝走路都是绕着走的。

    不能踩,多踩一下就跟多加了一笔似的,该看不清楚啦。

    “姐,这药都要磨碎吗。”喜宝仰头问道。

    捣蒜缸里面全是药味。

    周欢嗯啊了一声,手里的动作也没空停下,正撕纱帘呢。

    当初,他们姐弟来这儿的时候能带的东西少之又少,家里值钱东西都卖了凑了钱给爹娘置办棺材又剩下一些当路费。

    俩人没有车就路上招手顺道的借个脚,得给钱。

    晚上雨水大,求着借宿在别人家,也得给钱。

    到了这姐弟俩没有一文钱,就剩下个一人一个包袱,夏冬衣服各两件。

    幽州嘛,四季不分明,春秋衣服只有条件稍微好一点的家庭才有,他们俩捞不着。

    衣服是指定不舍得剪裁的了。

    但外面这纱布包要不要都无所谓了。

    正好它能透气,周欢很需要这个。

    “来,别捣成粉末子该漏了,把凿好的碎末往这里放,看着没,一次一小把就行了,元宝手小得两把。”

    喜宝和元宝点点头,小心翼翼的把草药放在了四四方方的纱布上,别看就五个小方巾,姐妹俩放的很认真,用眼睛、用心去量。

    五个包来回倒腾好几遍,家里没有小秤砣,得靠手感均匀分配。

    周欢又翻腾起了松毛子,不大一会儿从里面挑拣出了又长又有韧劲的,方巾四个角轻轻撕小口,用松毛子缠进去,一提,一拽,一勒,再一系。

    挂茅房顶棚的木板子上刚刚好。

    “这是干啥用的?”

    “除臭。”

    姐咋啥都知道。

    肯定是上学学的。

    喜宝眼睛可亮可亮了。

    从今往后再不用羡慕,等她念了书可以和表哥表姐谈天说地了。

    周欢从石墩子上下来,根本不想往下瞅。

    粪有用,得留着施肥,她不能动歪心思。

    只能凭借记忆里的土办法来试试看。

    像藿香,味道冲鼻子,她光是想起来那味儿就犯恶心。

    以前,她总吃外卖胃也不好啊,难受了怎么办?

    喝藿香正气水。

    喝一半哇就吐了,吐完再来一觉,第二天又是精神满满。

    这味道对她来说是灌肠。

    至于大夫们管这味道叫啥呢。

    叫辛温香燥。

    里面有挥发油,能抗病毒能除臭。

    这么一小包有没有那么多用不知道。

    但五个包围着木板子挂一圈,刺鼻的味道怎么也能掩盖住茅房的臭味了。

    “欢儿呀,你进屋来。”

    孙佩芳喜笑颜开,面色红润的把朱五六推了出去,羞答答的还用脚踢了一下朱五六的屁股。

    擦肩而过的时候,周欢觉得她老舅的眼神里那都是粉扑扑的,根本不聚焦。

    “舅母喊我啥事儿?”

    “你把门先拴上,来我这。”

    周欢按照吩咐做,等再一回身,惊喜乍现在了眼前。

    “新衣裳?”

    孙佩芳一手拎着棉衣一手拎着棉裙额棉鞋站在周欢面前。

    领子是竖领的可以挡风,两边的袖子上都有花纹刺绣从肩膀一直勾勒到了袖口收紧处,和裙摆的花样交相呼应。

    整体看上去粉嘟嘟的,很是鲜嫩。

    细节就更不用说了。

    一针一线都是精致的,就拿胸口的盘扣来说吧,从上到下都是麦穗的形状。

    “五谷丰登,欢心满意,你和小满的盘口是一样的。”

    孙佩芳见孩子的小手跟摸宝贝似的轻轻伏在盘口上,笑呵呵的又补充道:“快过年了,喜宝和元宝都有新衣裳了,舅母咋能忘了你俩。

    你和小满比来时都长高了不少,上回见你那衣服都紧了,舅母就寻思得赶紧给你俩置办置办了,结果你说说咱家这事儿就跟老黄狗生崽子似的,一串接一串,我这两天才得闲。

    来,快到炕头试试,不放心的话舅母给你用帘子挡上,唉,也不知道合不合身你说。”

    咦?

    孙佩芳把心里那些话都说完才发现,怎么有哭声。

    一抬头果然见周欢用胳膊挡着眼睛在那抹泪。

    这是因为她的这一点点好高兴的?

    “傻孩子快别哭,你哭、舅母也想哭,好好地你别给舅母招眼泪。”

    周欢也不想啊。

    可是忍不住啊。

    孙佩芳咋就这么好呢,先是打架的时候不顾自己女人的身份出来和小混混拼命,之后又拿攒了多年的钱出来给她赎身。

    这已经让她很感激很感激了。

    她想着一致对外的时候他们是一家人,是捆在一根绳上的蚂蚱。

    等关上门说话的时候,也许老舅和舅母会把他们姐弟和两个妹妹区别对待呢。

    可没有,这一家人时时刻刻想着她,光看这料子比起喜宝元宝的好像还要好上一筹呢。

    她不想换衣服,她想现在就给孙佩芳一个大大的拥抱。

    正一把抱上去。

    屋外来信儿了。

    是吴又仁来牵骡子的声。

    “来了,咱得快走了,官道路滑不好走,路好两个时辰,要是路上出点啥事儿指不定几个时辰呢。”

    “嗯嗯,嘻嘻,呵呵呵,谢谢舅母。”

    周欢破涕而笑,她得笑,这样付出的人才会感到欣慰。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咱家做衣服的料子和棉花那都是我年轻时候的衣服里的,你别嫌弃就成,快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