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玉倩看到凤英，脸一下子就变了。

    你说这凤英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这不是存心给她找麻烦吗。

    本来她打算私下跟凤英说的，这还没来得及，凤英就自个找上来了。

    想到这，顾玉倩挺生气的。

    之前他们找孩子找疯了的时候怎么不见凤英出来，现在孩子没事了，知道过来了。

    可就算生气，顾玉倩也不好这个时候把话挑明，说来说去，这凤英是她的亲戚，若这事真是凤英隐瞒不报，那也是她脸上无光。

    于是顾玉倩三步作二步走了过来，拉着凤英就往外走，“找我的吧，我们出去说。”

    “等会！”姚金苹立刻就过来了，“走什么走，要不是她拿来的那条鱼，孩子怎么可能掉到缸里。”

    这事没完！

    顾玉倩听到这话立刻看向林若秋，这话是大嫂跟婆婆说的吗？

    那天她不是告诉过大嫂了，不要把这事说出去，大嫂也太不讲信用了。

    林若秋道：“别看我，我可没跟娘说过这事。”虽然那天她没答应，但是还真没主动跟姚金苹说过凤英的事。

    这事其实不用她来提，孩子们都长了嘴，难道自己不会说？

    凤英还是没走成，她被姚金苹硬拽进了堂屋。

    林若秋坐在边上听着。

    凤英是这样说的，“我把孩子从缸里抱出来，就去叫人了，本来我想把孩子送到卫生所的，可我自己不也有孩子吗，又刚出了孩子掉河里的事，我就不敢留我家孩子一个人。就托了一个过路的送孩子去医院，后来我就找不到那人了，也不知道孩子有没有事，心里慌，就不敢见你们……”

    是这样吗？

    林若秋不太相信。

    凤英还掉起了眼泪，哭着说对不住，又说带了半篮子鸡蛋过来道歉的。

    萧家有个嫁到城里的老姑，还有一个在城里工作的大儿子，小儿子在高中成绩优秀，以后发达迟早的事。

    凤英可不想因为孩子的事跟萧家结仇。

    姚金苹本来冷着一张脸的，听到半篮子鸡蛋，这脸色一下子就好多了，“鸡蛋在哪呢，放在别头，小心让人给偷去了。”

    似乎是信了凤英的话。

    顾玉倩不言不语。

    她就算听出了漏洞，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找凤英的麻烦，论起来，凤英的娘跟她娘是亲姐妹，算是半个娘家人。

    凤英没脸，她一样没脸。

    凤英把半篮子鸡蛋拿了进来，递到姚金苹的手上，翻着花样夸姚金苹，说她生的儿子有本事，说她孙子机灵聪明。

    又说姚金苹日子过得好，显年轻。

    姚金苹听得眉开眼笑的。

    大儿媳妇虽然听话懂事，不过口才不怎么样，可说不出这样的实话来。

    二儿媳妇嘛，倒是会说话，可她就没听过二儿媳妇夸自己，婆媳俩更多的是吵架。

    没想到，半篮子鸡蛋就和解了。

    林若秋觉得自己真是低估了鸡蛋的魁力，她倒是有个疑问：“凤英啊，那天我娘屋里被翻得乱七八糟的，跟遭了贼似的，你知道当时是什么情况吗？”

    凤英瞳孔一缩。

    可她很快就镇定下来，她回想了一下，“当时孩子不太好，我忙着去叫人，就没注意，不过回来的时候屋里都是好的，可能是走得急忘了锁门。”

    又是一脸愧疚。

    “是吗。”林若秋又问，“找孩子那天，晚上你在哪？”

    “在我娘家。”凤英想都没想，“我大姐夫得了急病没了，当时娘家派人叫我们过去，就没耽误。”

    这事是真的。

    只不过中间的一些事凤英撒了谎。

    若是这样，那凤英就没错。

    林若秋问顾玉倩：“你知道这事吗？”

    顾玉倩道：“回娘家的时候听说了。”

    那就是真的了。

    林若秋就没再纠缠凤英的问题了，这事就算过去了。

    姚金苹自认是个讲理的人，凤英娘家死了人，这回家奔丧应该的，只能说是阴差阳错。

    “娘，我送送她。”

    顾玉倩跟凤英一块出门了。

    林若秋提着篮子，带着浩浩一块去了山脚挖竹笋。

    她去了才发现，山脚下的那些嫩竹笋都被人挖完了，只剩下长出来的老笋了，若是想吃新鲜一点的，得往山里继续走。

    林若秋打量了一下上山的路，经过观察分析，从田埂边的小路上去更好走一些，孩子也能走，实在不行就走慢些。

    没想到田埂那条小路上山的道竟是很少人走，没一会，林若秋就挖了一篮子。

    早知道就再个筐过来了。

    吃不完可以做成干笋，能放好长时间。

    林若秋上辈子除了赚钱之外，最感兴趣的就是吃了。

    “娘，这边还有。”

    “不要了，我们这篮子可装不下了，下次再来。”

    林若秋提着一篮子竹笋，牵着浩浩回家了。

    咦。

    家里就剩婆婆姚金苹跟侄儿越越，顾玉倩呢？

    没回来啊。

    -

    卫生所。

    顾玉倩伸出手，让卫生员把脉。

    “你这是怀孕了，二个月。”

    顾玉倩眼中迸出惊喜的目光，“医生，真的？”她不敢相信，生了越越之后，她就一直没怀上，虽然振国骗婆婆说怀过，但是没留住，但是她心里一直担心，就怕这辈子就一个孩子。

    “你可以去县医院再查一查。”卫生员拿着笔，写着诊断单。

    顾玉倩给大方的给了诊费，刚走出门，凤英就过来了，“啥病？”

    “没啥。”顾玉倩可不打算告诉凤英，她板着脸，表情冷冷的，“你可记着，十块钱，一分不许少。”

    凤英听到这钱，脸就垮了，“你婆婆都不计较，你计较个什么劲，算了得了。”不都送上半篮子鸡蛋了吗。

    顾玉倩冷笑，“那是我心好，没戳穿你。翻我婆婆屋子的是你家凤小军吧，还有你大姐夫没了，赶着回家，我可记得，你大姐夫是一个月前没的，怎么就算到前两天了？”

    凤英也不跟她装了，白眼一翻，“那又怎么样，有本事你去说啊。我没钱，你要是不讲亲戚情面，那别怪我去你娘那告状了。”

    顾玉倩可不怕，“告呗，看我娘跟我亲还是跟你亲。”

    又说，“要是真翻脸，以后你婆婆找你歪，你可别让我哥他们去给撑腰，就让你弟凤小军去撑腰呗。”

    凤英的弟弟凤小军，游手好闲，偷鸡摸狗的玩意。

    还有凤英的大姐，以前是嫁得不错，可是这丈夫一个月前死了，婆家人说她克夫，把她赶回来了。

    这会凤英她娘正在给大女儿找对象呢。

    凤英脸上一苦。

    低声哀求，“十块钱太多了，我真没有，要不这样，以后我男人打鱼，我多给你送一些，你可以自己想法卖。”

    顾玉倩不为所动。

    打鱼这事，萧振国就能干，她是缺那点鱼吗？

    凤英又说，“这样，我告诉你一个消息，这可是别人都不知道的，很值钱的，用这个抵你那十块钱，怎么样？”

    顾玉倩不愿意。

    凤英说，“这消息可是我大姐的婆家从她女婿家的大伯那听来的，你要是真不愿意，那就算了，我卖给别人去。”

    顾玉倩看凤英这表情，松动了，“你说。”

    凤英把顾玉倩拉到没人的角落，小声道，“工分制不是一直在传要取消吗，说是下个月就实施，别的地方早就取消了，就咱们这慢些。”

    顾玉倩眉头一皱，“我看过报纸，外地已经有试行取消的，迟早会传过来。”这哪值十块钱啊。

    “不是这，还有呢，说是包产到户，”顾玉倩声音更低，“地基跟田地要重新划分，最好分家在村里占个好地基，到时候就能落到自己头上了……”

    顾玉倩的呼吸声都重了。

    这事别说值十块了，要是真的，一百块都值了。

    可分家这事，太难了。

    *

    顾玉倩一直没回来。

    等到晚上林若秋才知道，这个顾玉倩又回娘家了，是凤英过来说的，说是在这住得不痛快，要回娘家散散心。

    这话还真是直白。

    只是，顾玉倩这一走，家里的事又落林若秋身上了。

    她已经开始考虑，要不要找个周末带着浩浩去市里找萧天佑，让萧天佑带孩子，她去市里逛逛。

    二则是想躲躲家务。

    她嘴上说不愿意跟以前一样干活，可是，顾玉倩不在，姚金苹要带大孙子，年纪又大，才照顾一天就折腾得腰病犯了。

    到头来，

    做饭，扫院子，喂鸡，喂猪，除了洗衣服，事事都是她干啊。

    累啊。

    顾玉倩是故意的吧。

    林若秋甚至在考虑要不要提前离婚了。

    主要现在没有启动资金，冒然离了，只能回娘家了，可是回到娘家还要看嫂子们的脸色吧，也没好过到哪去。

    得先找个赚钱的门路。

    干什么好呢？

    五天过去了。

    萧振国还是没有去把顾玉倩接回来。

    后来顾玉倩家里人忍不住了，派了顾玉倩的大嫂过来。这大嫂一早来的，看到萧振国就骂，“你可真本事，媳妇有身孕了，回了娘家，你不闻不问的！你算什么男人！你到底去不去接你媳妇？”

    顾玉倩怀孕了？

    这事萧家人完全不知道啊。

    萧振国站在那，跟傻了似的。

    姚金苹喜得嘴都咧到耳后跟了，还去小私库那拿了十块钱跟五手粮票塞到萧振国手里，“去供销社给你媳妇买些好吃的。”

    萧振国回神后，二话没说，就跟顾玉倩大嫂一块去了顾家。

    姚金苹则是找了林若秋：“浩浩他娘，你弟妹这不是怀孕了吗，你那新布还剩多少啊，都拿出来，给你那新侄儿做身衣棠吧。对了，我还看到浩浩一直在喝麦乳精，那一罐子老多了，你分一点给你弟妹，让她也尝尝味。我可听说了，孕妇喝这个好，以后生了孩子结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