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魏行知攥着拳头，眉头紧皱，“把口鼻遮上，注意别碰到他们。”
趁着浓重夜色，魏行知一袭墨衣，身披厚重毛裘，面上厚厚的覆了三两层纱布，矫健的身形跨上骏马，如疾风一般直奔城关村。
等她走后，原处又多出个人影，周汉看着魏行知离去的方向，暗骂了一句，毫不犹豫的御马追了上去。
他就知道，她就是个惹祸精。
魏行知准备翻过围墙进城关村的时候，黑色身影蓦地拦在她身边。
周汉气喘吁吁的，面上也如她一般覆着纱布，“你真要进去？”
魏行知眉头微皱，这丫的真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吧？
“我得进去看看情况，我会注意的。”
周汉放下横在她身前的手臂，眸光略带嫌弃，“去去去，谁能拦得住你。”
魏行知拍拍他的肩膀，“你先回去。”
说罢，就只身入了城关村，周汉翻了个白眼，他既然来了，就哪有回去的道理。
城关村不算富饶，又经水患，本就残破不堪，虽然重建了一番，但也仅仅是暂时能得以住人而已。
此时天上弦月的光芒洒落在地上，秋风阵阵的朝南吹，街道两侧有暴毙而亡的尸首。
有的是被人清理出来的，有的是在大街上突然就病发的，他们无一例外，双手都掐着自己的咽喉，双眼暴睁，眼眶猩红，露出的皮肤上全是点点红疹，严重的还溃烂流脓。
人的病变，不可能这么快的。
魏行知屹立在一间草屋的房顶，攒在袖子中的手轻颤，她脑子又恍惚了一瞬，仿佛又看到初到冀州时，那黄水中漂浮的数具尸体……
周汉将手搭在她肩膀上，她心神一动，脸上仓皇而过的惊惧。
“没事吧？”
魏行知咽了口口水，“没事，你怎么跟过来了？”
“老爷子说让我时时刻刻护着你。”周汉随便掰扯了个理由。
夜色茫茫，尸臭味席卷整个街道，绕是魏行知和周汉戴着厚厚的面巾，也能嗅到丁点。
虫子从尸体流脓的地方爬出来，魏行知一阵泛呕，原主的回忆中，并非没有在战场断臂断腿凄惨无比的尸体，可是也远没有这个让人觉得有视觉冲击。
周汉眼神动了动，往前迈了两步，抬起披风将魏行知的眼神遮的严实。
嘴上却不饶人，“没想到咱的小祖宗，怕这种玩意儿啊？啧……那以后……”
“啊——”
魏行知踹了他一脚，“不是害怕，是恶心。”
周汉忍痛，还抬着胳膊遮着魏行知的视线，蓦地，他的身形猛的一顿，双眼紧紧的盯着从尸体中爬出来的虫子。
“阿知，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魏行知皱眉，拂下他的胳膊，忍着作呕的冲动抬眸看过去。
只见那些暴毙而亡的尸体中，陆续都爬出来三两只一模一样的绿色八腿长虫，个个肥胖眼冒红光。
他们像是暗夜中逮捕食物的恶魔，有意识般寻着活物……
钻入临近的房屋，甚至连街道上乱窜的老鼠都不放过。
“阿知，这些虫子是从那些尸体的体内爬出来的，这场时疫，也许是……”
“人为的。”魏行知阴鸷的从牙缝中挤出三个字。
正常来说，如果某种虫子被尸体吸引，应该从外爬到里面，而非从五脏六腑爬出来，且这种虫子，在南枭这样的地方，从未见过。
周汉攥着魏行知的胳膊，“阿知，你记不记得，小时候蛮族的商人路过丹阳，他手中也有奇奇怪怪的虫子。”
“蛊虫。”魏行知紧抿薄唇。
蛮族擅长御虫，却甚少和外界来往，他们有什么理由掺和到冀州的灾情里？
周汉道，“如果真的跟蛮族有关系……”
魏行知冷嗤一声，“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她迈步寻着里正家去，整个身影都融入到漆黑夜色中，脸色比天上的玄月还要冷凝。
“咚咚咚——”
在门开的一瞬间，周汉抢站在了魏行知身前，开门的是个老者，头发都花白了，弓着腰站在门后。
“魏大人，周大人！”里正双眼一亮，连忙将人往里请。
周汉率先进了房，四处环视过后，才让魏行知进来。
里正家中几乎四壁空空，妻儿孙子都在水患里没了，家里就他一个。
迈步走进去后，魏行知道，“刘里正，我今夜冒昧前来，是想了解一下情况。城关村如今大概有多少人死亡？”
刘里正眯着眼，手里拄着拐杖，当了大半辈子的里正，对村里的人口早就铭记于心。
“死了有二百一十四人，还有五十七人身上已经出了红疹，我按大人的吩咐，已经将他们都隔离在村社里，村里的大夫也染上了，都在村社，其他人都在家中待着。”
“街道上的尸体？”魏行知问道。
刘里正顿了顿，“没人敢动，都怕染上。”
“嗯。”魏行知想起那些尸体中爬出的虫子，道，“明日我会带人进来，将那些尸体搬到空处，烧了，还请里正通知死者家属，请他们体谅。”
刘里正重重的点了点头，“我明白，是要烧了的。”
“那些已经感染的，大人要如何处理？”
魏行知回道，“我已经让大夫去查看其他地方感染的人，相信很快就能得出一个结果。”
刘里正看着魏行知，脸上没有半点怨怪之色，“草民都相信魏大人，大人不怕危险，在所有人都对这里避之不及的时候，还愿意过来，草民代城关村的百姓，多谢魏大人相救。”
魏行知牵强的笑了笑，和周汉一同出城关村的时候，她脸上的笑意瞬间隐去。
“去找薛庭。”
……
“曹大人，薛客卿，趁夜前来，多有打搅了，可事关紧急，请你们谅解。”
魏行知撤去了面巾，露出一张冷峻的脸。
薛庭只穿着里衣，就被人提着请出来，脸上还是昏昏睡意，倒是曹成默精神顶好。
“魏大人只管吩咐。”
魏行知直言问道，“薛大人今日前去给潭山关隔离的人看病，可看出什么了？”
薛庭揉了揉眼睛，脸色霎时凝重，“魏大人，请恕小人直言了，此病传染极快，且病发到暴毙最快五个时辰，最慢十二个时辰。我隔着巾布把脉，发现他们的脉象无一例外，都躁动堵塞，所以才导致无法呼吸，身长红斑，可病因却始终诊治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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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正是村长的意思，宝们，大家猜猜时疫是谁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