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桃夭为玉瓒上药,对不起,我没有护好你。
玉瓒一惊,忙要行礼,被桃夭拦住,做什么?
公主。玉瓒虽然痛得难忍,但见主子如此相护,心中又是羞愧又是难过,是奴婢没有护好公主,是奴婢无能。
桃夭摇摇头,是我大意了,季伯继位,陈妧定会来找我麻烦的。
所以公主才搬到曹夫人殿里来?
桃夭颌首,第一次感到没有父亲的庇护,以后在这宫中,她将举步艰难。
桃夭缓缓起身,来到窗下,看着天空的星辰,仿佛是父亲的眼睛,清泪顺着脸颊流下,君父
陈妧发了一大通脾气,又哭又闹,蔡姬劝说不住,将她骂了一通,又见她脖子上的红印,气得不行,将陈妧搂在怀里,你放心,母亲一定会为你出这一口气。
杀了那个贱人。陈妧眼露凶光。
蔡姬冷笑,杀她太便宜了,你且等着,阿母要让她生不如死,受尽折磨。
次日,桃夭听颜英说叔伯从陵地归来,若不是她当时晕倒在陵地,必会与叔伯一道,再陪父亲数日。
桃夭向曹夫人请示,出宫去竹林,其实,她想见蔡季了,经过昨日一事,她也倍感委屈。
陈妧得知消息,立即告诉了蔡姬,蔡姬派人去了质子府,宣蔡季入宫,如此以来,二人必不能相见。
果然桃夭没见到蔡季只好来竹林。
如今的陈宫早己不是她的家,若有可能,她宁可不回。
小厮告诉她,公子完正在接见贵客,不便相见,她只言林中走走,因桃夭平时在这里都来去自入,小厮便将她领了进来。
小厮退下后,桃夭带着玉瓒来到水榭坐下,夏天己至,池中荷花待放,阵阵清香飘来。
桃夭趴在栏杆上看入了神。
玉瓒,你不必陪我,你该呆在宫里好好养伤,有祖母在,陈妧不敢放肆。
玉瓒摇摇头,公主在那,奴婢就在那。
桃夭叹了声气,看着池子里游荡的小鱼,突生羡慕之情来,一个大胆的想法涌进了脑子里。
陈宫既然容不下她,为何不离开?
但是,蔡季会与她一起吗?若只是她独自一人,又有何意义呢?
桃夭在水榭里坐了一会儿,终是觉得自己想法过于荒唐了些,她自嘲一番,起身在竹林中闲逛着,未料听得有人在说话,她当即停下脚步。
彭仲爽与赵升坐在石桌上喝茶。
斗丹没跟来,他不怎么待见彭仲爽,守在陈完的书房外。
彭仲爽对陈完的府邸一阵称赞,这才是君子之处,不比那些伪君子的奢华。
赵升笑道,先生是真君子还是伪君子?
彭仲爽道,鄙人乃俗君子。
此言何解?
真君子坦荡磊落,伪君子小人戚戚,俗君子嘛。彭仲爽捋捋胡须,介于两者之间,审查度势,选择明君,可交付性命,一旦发现所投非人,也可立马拍拍屁股走人,不留一丝余地。
赵升哈哈大笑,先生真是一个务实之人。
俗人一个,俗人一个。
彭仲爽喝了一口茶,回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屋舍,太子进去多时,想必公子完不会答应太子的要求。
先生何以见得?
彭仲爽又嘿嘿一笑,太子太心急了,毕竟人家刚死了爹。他凑近赵升,太子不是好色之人,但对那陈国公主告诉你,楚王的回信,必定是不同意太子与陈国联婚。
赵升一惊,是太子告诉你的?
彭仲爽摇摇头,我见太子看完信后,并不喜悦,故有所疑。
如此,先生以为如何?
彭仲爽笑道,太子若真喜欢那丫头,也不必担心,此事是我出的主意,鄙人别的本事没有,凭这三寸之舌定能说服楚王。
彭仲爽笑得八卦,太子与那丫头到底有何渊源?你且详细告诉我,太子说不动陈完,鄙人也能
桃夭在他们身后,听言气得咬牙切齿,直想杀人,这两人是楚人,而她的婚事,竟由两个楚人在这里议论,她实在听不下去了冲了出去。
大胆。
她怒斥二人,楚人当真野蛮,缺教化,陈国之事,岂容楚人在此置喙?
彭仲爽与赵升惊得不轻。
你,你,你怎么在这里?彭仲爽跳了起来看着她。
桃夭也认出了这二人,惊得张大着嘴,当即愣住,一瞬间,诸多画面在脑中出现,山中遇虎,马车遇险,宗庙一见,而她似乎立刻明白了他们口中的太子是谁,脑子里也出现了那人的身影。
他深邃探究的眼神,他奇怪的言行举止。
惊鄂之下,她退了两步,又定下神来,狠狠的瞪着二人,什么提婚?你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彭仲爽咽了咽口水,不敢回答,赵升笑得尴尬,也不知如何开口,桃夭见他们的表情,心里一个咯噔,又朝那片屋舍看去,那正是叔伯的书房,难道真如他们所言,那人正与叔伯在一起,在谈她的婚事?
公主,他们不是那日大街上救过咱们的恩人吗?原来他们是楚人?玉瓒这时才反应过来,惊讶无比,听闻楚人野蛮彪悍,长相骇人,可此番看来,好像与中原人也没有什么不同,玉瓒眨了眨眼,直直将二人看住。
非也,我并非楚人,我乃申人
桃夭那管他是谁,一阵心慌,抬步便朝书房跑去。
她怒气冲冲,犹如一团火从她周身散发出来,几日来的郁闷极需要发泄,彭仲爽不由得后退两步,完了,太子的婚事。
哎呀,还不去看看,愣着做甚?赵升赶紧拉着他追了上去。
赀知道这时谈及此事,十分不妥,只因赀归国在即,原本想亲见陈侯,未料陈侯薨,只有麻烦公子向新君探探口风,给予周旋。
熊赀诚恳一礼。
陈完摇摇头,正要说什么,突然外面一阵吵闹,走开,让我进去
熊赀与陈完互视一眼,皆惊,二人纷纷起身。
咚的一声,门被推开。
斗丹没能阻止得桃夭。
桃夭出现在二人面前。
她的目光瞬间落在熊赀身上,二人目光相遇。
果真是他。
桃夭又是一愣,忽尔握紧拳头。
她本来对熊赀抱有防备之心,如今知道了他的身份,对他以往做的一切,似乎有了更好的答案。
他来陈国,故意隐瞒身份,他几番与她相遇,怪不得那么巧了,原来这一切都是计划好的。
她君父刚薨,他就来与叔伯谈她婚事。
桃夭气得胸口一起一伏。
原来你是楚国太子。
熊赀惊讶片刻后只得承认,朝她一礼。
桃夭长袖一甩。
主子?斗丹还在门外,彭仲爽与赵升也赶了过来,一幅做错事的表情。
只听桃夭道来,别说我的婚事,我不能做主,怕是叔伯也不能做主。桃夭一字一句道,目光看向陈完有些责怪,有些委屈,有些生气,陈完紧皱着眉,桃夭眼眶红了,便是叔伯能做主,我也不会嫁去楚国。她咬着唇,终是流下泪,不解叔伯怎会这么对她,楚人无礼,他又怎么视他为贵客,看此情形,叔伯与楚人像是旧识。
旧识?
桃夭又将目光紧紧落在熊赀身上,纤手一指,跺脚道,更不可能嫁给你。
顿时,现场一片安静。
气氛颇为怪异,尴尬。
陈国公主当面拒婚。
且不管是否扫了一国太子之面,便是她这般大胆行为也让众人砸舌。
嫮儿,你先下去。陈完不悦。
桃夭未动,颇感委屈,我不知叔伯与楚太子有何关系,但是我君父刚薨,叔伯就这么迫不及待与他人谈论我的婚事吗?不是置我于难堪吗?叔伯又如何对得起我的君父?
陈完听言身子一颤。
熊赀立即上前道,是赀唐突,不关公子完之事。
在听到桃夭的拒绝,熊赀的心如被针扎,他一边懊恼自己的行为不妥,一边因她的话。
桃夭,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他看着她,她的眼中有泪,有怒,还有恨。
恨他吗?
你分明是别有用心。
桃夭指着熊赀大声说来,你几次与我相遇,是否故意而为?楚人一向不受众人待见,你们是否要对陈国不利?
嫮儿!陈完再次呵斥,虽然他也不同意楚太子的提意,但客人面前,如此不懂礼数,成何体统?
桃夭听到陈完的责备,更觉得又羞又怒,当真是君父走了,什么都变了吗?宫中陈妧欺负她,宫外叔伯也不在乎她的感觉,她伤心的捂着嘴跑了出去。
这?陈完长叹一声,看向熊赀,嫮儿她
熊赀眉头紧皱,可让赀与公主谈谈?
太子?
公子放心,近日,赀时常想起幼年之事,赀与她从小熟识赀只是不想她误会了。
熊赀说完,也不等陈完回话,一掠衣摆大步出了屋。
你们都别跟着。他吩附斗丹等人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