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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6 章

    “咣当”一声。



    守在船舱外的方阳再次竖起了一根手指, 这已经是第十根手指, 一根手指代表一个被打碎的酒碗。



    就光方阳和曹子睿来到船舱外等候的这段时间内, 武文博已经一声不吭的连干十碗。武掌门万万没有想到,本该为自己垫底的好友, 竟然就这么反超了自己。



    虽然纪承岳的凌霄剑宗开始有起色,他作为纪承岳的多年好友,该为好友感到开心才是, 但是开心归开心, 突然自己变成了垫底,会有些憋屈也是人之常情。



    他又不好就此事责怪纪承岳不够义气,竟然就这么把自己当成了垫背,这种想法光是想想都觉得小家子气,因此武文博即便心内酸涩成了一颗柠檬,也一声不吭。



    他就仅仅是喝酒, 瞪着眼睛看着纪承岳喝酒。



    看的纪承岳黑线连连,除了作陪,也没什么其他法子。



    因此, 即便他感觉到了自己的宝贝小徒弟就在船舱外, 他也没有机会出去跟一日不见的曹子睿问询几句。



    “这也太能喝了!”方阳望望自己全部竖起的手指头, 干脆将手放下了,看船舱内接连不断的碎裂声,他即便把脚趾也用上, 估计也赶不上武文博的酒量。



    曹子睿闻言正想说话, 话到嘴边却突然变成了两声闷咳:“咳咳...”



    方阳一听咳嗽声, 才突然反应过来:“你内伤还没好!我竟然还拉着你站在这儿吹那么久风!”



    他有些懊恼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然后拉着曹子睿的手就想把他往弟子们休息的另一间船舱里带。



    “没事,吃了丹药后我的伤势就没什么大碍了,静养一阵子就可痊愈,吹吹风而已,我没有那么娇贵。”曹子睿说是怎么说,但方阳拉着他往船舱里走,他也没有拒绝,乖乖的就跟着走了。



    然而,两人刚走了没几步,就因为意外撞上了一个人而停下了脚步。



    方阳抬头看着比自己和曹子睿都高了一头的薛仁,这位曹子睿真正的师兄。



    薛仁见两人拉在一起的手,眼睛微不可察的眯了眯,自己这小师弟何时跟旁人这样亲昵了?



    他没有将自己的疑惑表现出来,只冲着两人友善的笑了笑。



    方阳见状,连忙跟薛仁行了个礼,曹子睿也颔了颔首,唤了一声:“师兄。”



    这一声师兄跟往常一模一样,是曹子睿一贯的淡漠语气,没什么明显的情绪波动。



    看起来即便吕成业不知为何失手了,但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好歹没有将他供出来。



    依薛仁对自己这小师弟的了解,曹子睿压根不会说谎,这家伙有种教科书式的正直,全赖父母和师父过于贴心的保护,让他从来没接触过什么人世疾苦,只知道捧着书上的大道理做人。



    薛仁往常对曹子睿的这种性格其实非常厌恶,曹子睿是师父所期望的正人君子,那自己是什么?



    在泥地里野蛮生长的狗尾巴草吗?



    但此刻他却有些感谢曹子睿的这一点了,正因为他知道曹子睿不会说谎,才能推断出曹子睿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才是幕后指使之人。



    一个连说谎都不会的人,想要在善于察言观色的薛仁面前伪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比天方夜谭还天方夜谭。



    但知道归知道,有一个词说的好,做贼心虚。



    即便在理智上觉得曹子睿并不知情,但薛仁还是不敢放心,一但此事被揭露,那自己真的是身败名裂。



    因此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不搭理这个小师弟,连打招呼都得有旁人在场时他才会打。



    他今天不光主动的凑了过来,还主动的关切曹子睿在浮岛秘境内的遭遇,薛仁微笑着道:“师弟此行收获颇丰,想必秘境内得有一番奇遇吧。”



    收获颇丰远远算不上,六千分的成绩在总体水平中只能算中上,但奇遇...如果被追杀也算的话,那他确实经历了一番奇遇。



    曹子睿想了想,这件事虽然他的本意是打算直接告诉师父,但先提前告诉师兄也没差,反正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所以他直接道出了自己在浮岛秘境里一直被追杀的事,薛仁听的眉头紧锁,看似是一副严肃且不敢置信竟然还有这样的恶人的神情。



    他没有打断曹子睿,默默的听着曹子睿讲述他的奇妙逃亡经历,并且看着曹子睿把方阳这个救命恩人拉出来在薛仁面前介绍了一番。



    薛仁对着方阳做出一副感激的神色,然后继续听曹子睿往下讲,听到曹子睿说那追着他们两人的金箭因为浮岛内部突然的地震而莫名其妙断裂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在内心骂了一句脏话。



    这他妈是什么神奇的失败理由?!



    吕成业也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废物,他废了多大力气,多大代价才弄到手的天阶法器焚天弓,他都还没焐热,这个废物不光把自己的性命搭在了浮岛秘境里,连带着自己的焚天弓也一起拿去陪葬了!



    薛仁深吸了口气,用尽毕生的修养将自己的所有脏话都憋在心里,然后对着讲述完全部的曹子睿露出了一副如释重负的微笑:“师弟没事就好,想不到这浮岛秘境之行竟然是九死一生,短短一日竟险些天人永隔。”



    一直安静的方阳突然插话道:“才不是没事,他受了好重的伤,吕成业大部分的攻击都是他用水魄珠抵挡的,金箭的余威全部打在他身上,当时他昏迷不醒了好几个时辰,后来虽然服食了一点丹药,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但他刚刚还咳嗽呢。”



    曹子睿在讲述中,并没有说自己的伤情,薛仁也并没有问,他只关心曹子睿死不死,以及自己有没有暴露,曹子睿受多大的伤,他毫不关心。



    但此刻知道了,他也立刻对着曹子睿做出一副担忧的神色:“竟是如此。”



    真是太好了。他在内心同时道。



    随后,他又长叹了一声,自责道:“是师兄的错,竟然没料想到我们门派混入了这样的魔修。”



    他一语将吕成业定了性,明明吕成业身上并没有魔修该有的魔气,曹子睿的描述中也没有任何往魔修方向的推测。



    但他就是这么下了结论,目的自然是为了混淆视线,将自己彻底摘干净。



    方阳和曹子睿两人突然听到魔修两个字,虽然有些惊讶,但惊讶之后,却也觉得这个说法能说得通。



    不然吕成业为什么要追杀他们?追杀方阳还有理由,但很明显,方阳只是顺带的,无冤无仇的曹子睿才是真正目标。



    如果吕成业是混入凌霄剑宗的魔修的话,那一切就说得通了,魔修嘛,自然是要与正道修士为敌的。



    凌霄剑宗现在虽然不济,但曹子睿可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纪承岳虽然没有明说,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是想将曹子睿培养成下一个凌云,连凌云独创的凌霄剑法都传给了他。



    若是真让曹子睿修成了,变成了百年之后的又一位合道期修士,正道的实力大增,那对于魔修们而言无异于惊天噩耗。



    所以他们十分有远见的,将这颗新星,掐死在摇篮里。



    完全说得通。



    曹子睿和方阳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并且,曹子睿还冲着看似自责的薛仁安慰道:“师兄不必自责,此次我能平安归来,也是托了师兄临行前送我的铃铛,一路上为我提前预警,我才能屡次逃脱。”



    薛仁的视线不由往下移了移,看向曹子睿腰间挂着的铃铛,曹子睿不提还好,这一提,薛仁心里忍不住又骂了一句脏话,他连追踪器都给吕成业备好了,吕成业怎么就能失败了呢?!



    骂完了,他的心终于稍稍放下些许,曹子睿连这铃铛的奥秘都不知道,竟然到现在还贴身带着,想必是真的毫不知情。



    但是,薛仁的谨慎还是不容许他就这样安心,他对着曹子睿道:“此事必须禀明师父,由师父来定夺。”



    曹子睿点了点头:“我也正想跟师父说呢,只是一直找不到空闲。”



    方阳附和道:“是啊,武掌门太能喝了,一直拉着掌门喝酒。”



    薛仁簇了簇眉:“喝酒此等小事,哪里比得上你被魔修追杀的大事重要,我这就去叫师父出来。”



    说罢,他就热心的要往船舱去了。



    因为他知道此事一定瞒不过他师父,曹子睿那身伤,依他师父对曹子睿的关切程度,不可能不发觉。



    他即便想瞒也瞒不了,不如自己掌握主动权,曹子睿跟师父说这件事的时候,他必须在场,这样也方便观察师父的态度,以及在适当的时候,带一带节奏。



    眼下就是最好的时机,所以薛仁一脸大义凛然,冒着惹师父生气的风险,也要去将陪友人喝酒的师父叫出来。



    结果他刚走到船舱门口,纪承岳就撩开门帘走了出来,薛仁透过还未落下的门帘看到船舱里趴在桌上喝的烂醉如泥的武文博武掌门。



    船舱地板上是满地的酒碗碎片,数不清数目,当真是喝了不少。



    纪承岳神色却很清明,他压根没怎么喝,全被武文博拿去苦酒入喉了。



    他见到薛仁时有些惊讶,他本以为守在船舱外的是曹子睿才对。



    一瞬的惊讶之后,在看到薛仁身后不远处的曹子睿和另一位有些眼熟的弟子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并没有以为错。



    “师父。”薛仁对着纪承岳躬身行了一礼。



    纪承岳对着薛仁点了点头,以作回应,随后视线就从面前的薛仁移到了远处的曹子睿身上。



    明明自己才站在他面前,他却对自己不屑一顾。薛仁见状,摆于身前行礼的双手用力的攥紧,但他面上却没有显露一分一毫的不满。



    他只是做出急切且担忧的神情,跟纪承岳简要说了一下自己听来的情况。



    纪承岳闻言终于将眼神移回了薛仁身上,他满脸惊愕,在反应过来之后,又立刻快步向曹子睿身边走去。



    他看着表面无事的曹子睿,却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不对:“你的修为怎么降到了炼气九层?”



    曹子睿还未回答,纪承岳就不由分说的抓过了曹子睿的手腕,搭上了他的脉门。



    “烈阳花...”纪承岳到底是掌门,跟赤脚大夫张执事不可相提并论,一下就道出了曹子睿修为大跌的原因。



    并且,他也同时注意到了曹子睿的伤势。



    那些本来对曹子睿此行收获的失望此刻通通变成了对他伤势的担忧和心疼,他一手带大的弟子,他怎么会不心疼呢。



    甲板上风大,纪承岳便直接带着三人走进了另一处船舱说话。



    船舱里,曹子睿将浮岛秘境里的遭遇再次复述了一遍,方阳负责补充。



    而薛仁则安安静静的听着,做出一副担忧的神情,并且在曹子睿讲述完之后,对着纪承岳请命道:“师父,我派竟然混入了这样的魔修,我愿为师父上下查验,清查是否还有其余同党。”



    纪承岳久久的没有说话,他盯着曹子睿看了许久,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他突然轻轻重复了一遍:“魔修?”



    他的视线同时移向薛仁,薛仁被这双锐利如剑锋的眼睛盯的心里一个咯噔,他这才想起,他师父平日如何内敛,都终究是一名使剑的剑修。



    但他立刻镇定了下来,朗声重复道:“师弟与那吕成业远日无怨近日无仇,想必只有魔修会有这样歹毒的心肠。”



    “师父,我觉得师兄说的有道理。”曹子睿也帮了句腔。



    但纪承岳没有回应,他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他只是看着薛仁。



    薛仁维持着请命时行礼的姿势,双手前举,低垂着头,看不清神色。



    但他贴身的里衣,却已然被冷汗浸湿。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薛仁感觉里,仿佛一个世纪那样久,纪承岳终于开口:“确实只有魔修有这样歹毒的心肠。”



    他对着薛仁摆摆手:“此事便交由你去办吧,定要将门内的细作全数清查出来。”



    薛仁长松了一口气,师父并没有怀疑他,不然也不会将这件事交给他去办。他的心终于可以真正放下了。



    “是。”他应了声,却仍然站在这儿没有离去。



    纪承岳又转过头看看方阳,他终于想起来方阳是谁了,不就是那好运的捡到冰颜草的小子吗。



    曹子睿讲述时也没忘记将吕成业冲方阳下毒的事也说了,因此纪承岳此刻已经知道了方阳跟曹子睿中着同一种毒,也知道是方阳救了曹子睿。



    他对着方阳伸手:“冰颜草呢?”



    这是很明显的索取之意,方阳一愣,但随即还是乖乖掏出来交给他了。



    纪承岳指尖捏着这株剔透如冰晶的药草,沉吟道:“祸兮福之所倚,你们都中了烈阳花的毒,却又一起捡到了解毒之物,可谓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他冲着呆愣的方阳笑了笑:“放心,我不会贪你们的东西,只是冰颜草甚为难得,直接服用虽然也有易经洗髓的功用,却远不如将之炼化后的吸收效果后,我找人帮你们炼成丹药后再还给你们。”



    方阳挠了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刚刚的一瞬间他还真的以为纪掌门是想强抢呢。



    然而回过神一想,纪掌门身为掌门,坐拥凌霄剑宗的所有资源,冰颜草虽贵,也不过一万灵石,对于他而言,也不过尔尔。



    纪承岳又道:“此行你建功甚大,门派内会另有奖赏,在海市结束后,回到门派的时候我会叫人将奖赏给你。”



    什么海市?方阳虽然不明所以,但纪承岳也没有跟他解释的意思。纪承岳冲着三人摆了摆手道:“天色也不早了,你们回去休息吧。”



    三人各行了一个礼,正准备离去。



    纪承岳却突然叫住了曹子睿:“子睿,你留一下。”



    薛仁的神色陡然变了,他惊疑不定的用眼角余光偷瞄着师父的神情。师父为什么要将曹子睿单独留下,是不是怀疑他了?



    正在他内心紧张不已的时候,纪承岳就对着同样疑惑的曹子睿解释了一句:“为师帮你看看伤情,你胡乱吃了一通丹药,也不知道对不对症。”



    原来是这样。薛仁便又放下了心,他假做关切的说了一句:“师弟保重身体。”



    然后就掀起门帘,离开了船舱。



    方阳回头跟曹子睿挥了挥手,道别道:“我也走了。”



    曹子睿同样挥了挥手。



    纪承岳见此情景,惊讶之余,又突然有几分欣慰,其实曹子睿的性格他也一直有点担心,见曹子睿终于交到了朋友,他这颗老父亲的心,也可以放下了。



    他重新搭上了曹子睿的经脉,用自己的灵力细细的为曹子睿梳理了一遍经脉中的暗伤。



    等一切做完后,天色已晚,曹子睿站起身跟师父道了声谢,正准备离去,纪承岳却又一次叫住了他。



    这一回不再是为了伤情,而是...



    纪承岳的目光打量着曹子睿腰上挂着的铃铛,突然道:“这是你师兄送你的那个?”



    “嗯。”曹子睿点了点头。



    纪承岳伸手将铃铛拿在手心里握了握,看似只是随便的拿着端详了一下。随即,他松开了手,慈祥的对曹子睿笑了笑,叮嘱道:“回去好好休息,最近不要妄动灵力。”



    “是。”曹子睿应了一声,终于告辞离去。



    曹子睿离去后,船舱里只剩纪承岳一人。



    满室寂静,只有桌边那盏照亮昏暗舱室的烛台上时不时传来蜡烛燃烧的声响。



    纪承岳盯着跳动的烛火,看着烛火明灭中不断变化的光影,久久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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