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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0 章

    诸位掌门们一忙活, 就是一个白天。



    直到夕阳西沉, 明月西升了, 这出八仙过海的闹剧才算折腾完了。



    精疲力尽的掌门们都各自回了自家的门派,准备好好歇息一晚, 明天再正式商讨怎么处置建木。



    修行中人对住行不甚讲究,大部分人都是直接寻个空地,就地打坐调息, 稍微讲究一点的呢, 会搭个简易的营帐。



    纪承岳就属于后者,他倒不是那么龟毛,只是他到底有些疲于应付那么多人,搭个营帐呢,想的是有一层遮挡,多少隔绝点骚扰。



    夜晚并不宁静, 天下修士皆聚于东海,那么多人,自然是无论如何也宁静不下来的。



    众人都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 跟自己的友人聊天, 聊的则大多逃不过“建木”二字。海岛上, 亦或是岛旁的海面上,甚至比一般的夜市还要热闹。



    今夜天色并不太好,星群寥寥, 但海面上的火光却不少, 灯火的光辉和天上的星子混杂在一起, 共同倒映于海面,营造出一副繁星满天的假象。



    但纪承岳待的营帐里却有些冷清,他本来还担心有人来营帐里继续骚扰他,但直到月上中天了,都无人前来。



    纪承岳稍一思索,就想明白了,看来白天的事确实让这些掌门家主们累的够呛,甚至都没闲工夫来烦他了。



    他也就乐得清闲,一个人在营帐里闭目调息。



    午夜将近,过了子时,就是他出发前往东海的第六天。



    也是曹子睿跟封烨辞行的第五天。



    曹子睿正顶着月色,在空旷又漫无边际的海面上飞掠着。



    门派的大船载着那么多人,容纳能力才是首要,飞行速度其实是比不上御剑飞行的。



    而且从陇丘到凌霄剑宗,从凌霄剑宗再到东海,三者之间近乎是一条直线,所以曹子睿虽然在凌霄剑宗耽误了一会儿,但其实也没有浪费多长时间。



    他距离目的地已经很近了,约莫天亮前肯定能到达。



    到底内伤未愈,即便一路吃着丹药补充灵力,但消耗过度的丹田还是传来丝丝痛感。



    但他一刻不停,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急切。



    修行之士引天地灵气入体,化为己用的同时,冥冥中又跟天地有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有些时候,他们会有种莫名又玄妙的直觉,能够预感到即将降临的大祸,曹子睿此刻就有种不知因何而起的心绪不宁感。



    他总感觉如果没有赶在日出前到达东海,一切就晚了。所以即便丹田阵阵作痛,他也不敢停下。



    他在海面上低空飞行,飞行带起的劲风激起阵阵浪涛。



    寅时三刻,夜色已不复午夜时那般浓重,再过不到半个时辰,这极东之地,最接近初生之阳的地方,就会迎来今天的第一缕日光。



    这也是众人睡的最熟的时刻,海岛附近的灯火渐息,交谈的声音也几近于无,夜露深重,寒声寂寥。



    就是这样的时刻,突然有动静惊醒了正在打坐调息中的纪承岳。



    有人接近了他的营帐。



    纪承岳睁开眼睛,看着营帐的门帘处,在心里猜测着来人会是谁。



    来人掀开了门帘,他一身黑衣,戴着兜帽,营帐里又并未点灯,纪承岳一时没看清他是谁。



    来人也并没有主动打招呼自报家门,进入营帐后就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看着纪承岳。



    纪承岳只能隐约看清这个男人挺拔的身形,他心里有些莫名,他本以为来的是哪家的掌门或家主,但看这个身形,似乎又不太像白天见到的任意一位。



    纪承岳想了想,突然屈指一弹,一道灵气就射向摆于营帐正中央桌子上的烛台。



    烛芯被灵力点燃,窜起一指高的火焰。



    火光在帐中摇曳,照亮了方寸大的范围,也照亮了男人的脸。



    纪承岳眼睛瞪大,惊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百年间也算是经过各种大风大浪,当日凌霄剑宗最危急的时刻,面对其余各派的围堵、指责,他都没有如此刻这般,惊的大脑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他脑中一片空白,愣愣的看着烛火后的那张脸,那张熟悉到几乎刻在他脑中的脸。



    这张脸仍然如当年一般的英俊,但那只是右半张脸,左半张脸丑陋可怖的仿佛什么鬼怪,在昏暗的烛火下看着甚至有点骇人。



    但纪承岳却全然没有害怕,他内心翻涌起的种种情绪里,有怀念,有不敢置信,有惊喜,就是没有害怕。



    凌云与他亲密如兄长,他自然是无论凌云变成如何,他都不会害怕的。



    “师兄...”纪承岳喃喃的唤了一声。



    他的声音中带着丝不确定和隐隐的惊慌,他疑心这只是自己漫漫长夜中的一场梦。



    他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梦,百年间,那些在旁人面前隐忍的思念,也只能通过梦境,表现一二。



    但以往的梦境从未有这样真实,也又从未有这样离奇。他梦中的凌云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师弟,好久不见。”凌云冲纪承岳开口,他的语气有些冷淡。



    但纪承岳却并未发觉这点异样,他终于意识到了这不是梦,他被狂喜冲昏了头脑,满心都是“他师兄竟然没死”这几个字。



    “师兄!”纪承岳激动的又唤了一声,他直接大步走到了凌云面前,在距离凌云不到半步的地方站定。



    然后他想要伸手,给凌云一个拥抱,就像他们过往时那样,每回师兄弟因为历练或别的什么事分别一段时间,再见时就会给彼此一个大大的拥抱。



    男人之间并不太擅长用细腻的方式表达感情,久别后的拥抱就是对兄弟最好的问候。



    但纪承岳手伸到半途,又有些犹豫。



    百年间,他确实也变了许多。他成了一派之掌,门派内再无跟他同辈的人,而门派外仅有的几个朋友,也不会像他跟凌云这样亲切的拥抱。



    拥抱这个动作,跟百年未见的凌云一样,他也是百年未曾做过了。眼下突然要做,难免有些生疏。



    但短暂的犹豫过后,他还是坚定不移的抱了上去。



    他用力的抱着凌云的脊背,凌云显然没料到纪承岳的动作,他脸上有些许惊愕,一直冷淡的神情被这个动作消融了些许,他漆黑的眸色在烛火下闪了闪。



    拥抱之后,纪承岳松开凌云,他终于有功夫问出那个问题:“师兄,你没死?”



    “你百年间怎么从不回门派来?”



    凌云还没有回答,纪承岳的第二个问题就来了。



    凌云看了纪承岳一眼,只给了个十分敷衍的答案:“侥幸未死罢了。”



    他只回答了第一个问题,第二个并未回答,但纪承岳也并没在意,他虽然好奇,但与凌云还活着这件事相比,凌云百年间从未回来这一点,并不重要。

    他师兄一向有主意,不回来,自然是有自己的考量。



    即便百年未见,但纪承岳还是全心的信任着凌云。



    “师兄,这边坐!”纪承岳直到此刻才想起来招呼凌云坐下。



    营帐简陋,本就不是待客之所,他连杯茶水都掏不出来,但他和凌云之间也并不讲究这些礼节,两人直接在桌子两侧盘膝坐下。



    凌云坐下时带起了些许手腕处的衣袍,纪承岳看到他的手腕处同样有丑陋的疤痕,像是烧伤。



    “师兄,你的脸是...”坐定后,纪承岳忍不住问道。



    凌云抬起左手,手指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左脸,他不答反问:“很可怕吗?”



    纪承岳一怔,但他立刻摇了摇头:“容貌不过表象,美丑又如何,谁死后还不是一具白骨骷髅?师兄在我心中与百年前一样丰神俊朗。”



    他不光觉得不可怕,还变着法的安慰了凌云一番。他猜到这伤痕大抵是天火造成的,他并不介意凌云的相貌如何,也希望凌云不要介怀。



    凌云定定的看了纪承岳一眼,他一时没有说话。



    半晌,他有些僵硬的勾起唇角,带着丝感叹的语气道:“师弟,你真是一点未变。”



    还是那般的天真。



    “师兄不也是吗?”纪承岳感怀的笑着道。



    凌云唇角的笑意进一步加深,他用手指轻敲着桌面,询问道:“这群人聚集在这儿,是为了建木?”



    纪承岳问的问题都是关于凌云,但凌云问的却不是纪承岳,他似乎并不关心这百年间纪承岳过的如何,他反而先问了这个问题。



    纪承岳依然没有在意,他点了点头,将凌霄剑宗眼下的处境,原原本本的跟凌云讲了一遍。



    说到那些掌门们逼着自己交出建木,还一人往上套了一层防护的时候,纪承岳忍不住面露笑容,将建木的真相告诉了凌云:“他们全然未觉那建木是假的,各个都攒足了力气往上施加禁制。”



    但凌云却并不惊讶,纪承岳道出假建木的真相时,他淡淡的说了一句:“我知道。”



    凌云为什么会知道?他不是才刚到这儿吗?



    纪承岳心下起疑,不过纪承岳稍一思索,就给凌云想好了理由,毕竟凌云的心剖给了建木,他能感知到建木的真假也是说得通的。



    纪承岳继续往前讲,他又将前不久自己的徒弟薛仁叛乱,龙蛇相争,应龙现世,并且将建木交给自己的事也告诉了凌云。



    凌云的表情依然很冷淡,似乎早就知道此事了。



    这也不奇怪,既然他师兄还活着,那肯定是躲藏在世界的某一处,不可能完全跟外界隔绝,而应龙现世的事在修真界传的沸沸扬扬,他听到风声也很正常。



    纪承岳说完了一切,忍不住向以往一样询问凌云:“师兄,我们眼下该怎么办?”



    他们两人中,做决定的惯常是凌云,而不是他。因为凌云是师兄,也是掌门,剑术修为更是远远凌驾于他,他早已习惯了听从凌云的决定。



    “那应龙到底是什么想法?为什么在百年前亲手斩断建木,前几日,却又亲手交给了我?”这件事纪承岳至今都很不解,他也不知道凌云知不知道答案,但他还是问了出来。



    “应龙...”凌云轻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他的语气带着些莫名的揶揄:“你与他朝夕相处,亲自问问他不就知道了?”



    纪承岳一怔,凌云这话是什么意思?



    凌云摇摇头,他脸上嫌弃的表情跟百年前嫌弃纪承岳剑术学的慢时一模一样:“师弟,应龙都借着凡人的身份,潜入门派一月有余了,你竟然一点未觉。”



    纪承岳愈加惊愕了,他首先想到了方阳,毕竟当时使用呼神令的人就是他。



    但细一想,又觉得方阳那样的性格不太像传说中的应龙,他转而又想到了一个人,那个剑术莫名的高超,修为却低的令人发指的初级弟子。



    他想向凌云求证自己的猜测,凌云却并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高深莫测的笑着道:“你很快就会知道的。”



    “至于眼下该怎么办。”凌云又转而回答起了纪承岳的上一个问题:“师弟,你现在便启程回去吧。”



    “回去?”纪承岳惊愕的重复了一遍,虽然凌云回来了,凌霄剑宗理当由凌云来掌管,这建木一事,也自然该由凌云决断。



    但在大部分人眼中,凌云都早已死了,突然出现,他怎么也得跟众人解释一二,怎么能说走就走。



    凌云的态度却非常强硬:“时间不多了,师弟。”



    什么时间?纪承岳不明所以,但因为对凌云的信任,他还是准备依着凌云的吩咐先行离开。



    只是,在离开前,他问了凌云一句:“师兄,你有什么打算?那些掌门...”



    这些掌门们可不是好相处的,他们表面上道貌岸然,一口一个正义公理说的响亮。但百年前他们将罪责全部推给凌云一事,再见到凌云,恐怕并不会想着为自己的言行道歉,而是死不认错,继续指责凌云。



    纪承岳的神色间有些忧心,他知道自己的师兄所受的不公,自己却无力阻止。



    今日的凌霄剑宗实力不复往昔,早已不是那个凌驾于峰顶的天下第一大派,即便凌云回来了,但终究只有一人之力,无法与天下人抗衡。凌云在旁人面前,少不了要忍气吞声。



    凌云看得出纪承岳眼中的忧虑,也知道纪承岳的未尽之言,但他却全然不在意,他轻描淡写道:“那些掌门,不用管他们,秋后的蚂蚱而已。”



    凌云的解释让纪承岳越来越困惑了,秋后的蚂蚱,这是蹦跶不了几天的意思。



    那群掌门们大多都是元婴期的高手,寿数还有许久,怎么凌云一副他们活不了多久的语气?



    纪承岳终于察觉了些许不对劲,他试探着问出自己的猜测:“你想杀了他们?”



    他其实问出这个问题时就后悔了,觉得是自己多想,他师兄怎么会做出那么丧心病狂的事。



    他正想开个玩笑带过此事,但凌云却肯定的点了点头:“不错。”



    纪承岳再次惊住了。



    像刚才再见凌云时那般,他上上下下的打量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



    脸还是那样的脸,虽然半张脸被毁,但纪承岳还是觉得这就是自己的那个师兄。



    直到此刻,他才发现,物是人非,所谓的故人依旧,仅仅是他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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