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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举报?

    许晨光这番话说的理直气壮,对面三人一下也有些懵,等洪胜男反应过来后,马上就

    “巧合?”

    许晨光和吉淼淼送到了村口,又继续沿着进来的那条山路往下走,没想到这姑娘是外冷心热的性子,虽然嘴上没什么话说,但一路送到这,看意思是要把二人送到车上去,许晨光心里感动,看了看远处晦暗天光,本想劝这姑娘回去,自己能找到路下山,但想起这山林里不知何处还藏着那要人命的野猪,只能把到嘴边的客气话合着唾沫星子咽了下去。

    没这姑娘手里的那条竹鞭罩着,他还真不敢走这深山夜路。

    而他身后的吉淼淼此时对麻阿黎发出感叹:“你家真不容易啊,今年的特困报了么?”

    听到吉淼淼的询问,麻阿黎像是想到什么,她没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们……是村里的警察?还是市里的警察?”

    “都不是,我们是镇里的乡镇干部,这位是我们专管扶贫的许书记,你家里有什么困难都可以和他说。”

    吉淼淼自然的把许晨光介绍出来,替许晨光把话也说了,她本就是烈火性子,做事油烹火燎的,看到这姑娘家里情况这么可怜,当即就想为她做点什么,完全没觉得自己在许晨光面前说这些有点喧宾夺主了。

    许晨光倒也没在意吉淼淼的冲动,点点头,赞同了吉淼淼的说法:“我们正是镇里扶贫办的,有什么情况你可以和我们说,我们调查后会想办法帮你,先问一下,你和两个妹妹还在读书吗?”

    听到“读书”两个字,麻阿黎眼神暗淡下去:“我……我初二就没读了。”

    听到这个回答,许晨光倒也不意外,关山这种特贫地区能读完初中都是凤毛麟角,别说高考大学了,他刚想问麻阿黎做什么维生,就看见这姑娘猛然回过头,认真的问:“但是我想让她们两继续读,能么?”

    许晨光一愣:“为什么不能?”

    “家里很久没钱了,补助的钱都没奶奶拿去了……”

    原来是这个原因,许晨光不等她说完,马上就点头:“这个你不用担心,你家里这情况,我一定帮你落实政策,读书不用你掏钱。”

    听到这样讲,麻阿黎的眼睛亮了起来,但很快就暗淡了下去,大娣小娣辍学很久了,没学费是一方面,最重要的还是桐油坪村离镇上的关山镇中心小学太远,来回有三四十里山路,关山镇小学又不能住校,之前她在家里时还能早出晚归,四点起床,九点回假的送两娃娃上学,可随着家里两个毒鬼的吸食量加重,麻阿黎父亲开始逼她出去打工赚钱,就没办法再接送两个妹妹,大娣小娣开始辍学在家,而最后又被那毫无人性的父亲带出山,变成贩毒运毒的工具……这次她们的父亲总算进去了,两娃娃也被眼前这姓许的干部送回了家,可是情况依旧没变,麻阿黎不去打工,一家人就没饭吃,自己都自身难保,更无法照顾两娃娃,这书还是读不成。

    见着姑娘又不说话,闷着头往前走,刚刚才答应替她交学费的许晨光一脸奇怪,还想问问,但估计这姑娘还有什么不得已的难处,就作罢了,倒是旁边吉淼淼又问她:“你自己平时做什么?”

    “我在伊尔康上班,做衣服。”

    听到这,许晨光和吉淼淼对视一眼,心里也明白了一点,靠着纺织女工的微薄工资,麻阿黎的小肩扛起了这个家,此时山路幽深,麻阿黎在前面一脚深一脚浅的带路,即使是惯走夜路的她,也好几次差点被草窝子崴了腿,许晨光拿着手机打开电筒走在后面一点,替她照着,此时一阵星光落在这彝族姑娘瘦弱的肩头,没由的让他想起本土画家李自强笔下的那位“南吉神女”。

    那是本地著名画家李自强的一副代表性作品,这位享誉全球的著名艺术家擅长写实主义艺术手法,先后创作出二百余幅主题性油画创作,其中颇具代表性的就是描绘南吉本土风俗人情的“乡土”、“祖母”等系列作品,而其中最著名的一幅作品叫《南吉神女》,描绘的就是一位本地的彝族姑娘。

    那幅作品里,画家以精湛的表现技巧,将一位赶集中负薪卖柴的彝族少女体现得逼真可触。那画中姑娘迷茫、疏离的面容下,依然透露出人性的尊严。当时许晨光在州艺术馆馆里看到那幅作品时就被深深震撼,此时更是移情到眼前的麻阿黎给身上,心里是说不出的发颤。

    这姑娘就像是画作里走出来的南吉神女,背上也背负了整整四口人的生计,让他心下难安。

    下山的这趟路途因为各怀心事,比上山要走的快些,吉淼淼按开车钥匙,坐进驾驶位,许晨光还在车外和麻阿黎交代什么,他一遍一遍的说只要两娃娃去镇上继续读书,学费不是问题,一边又安慰麻阿黎,说会有更多的政策下来,以后日子会更好过,只是这姑娘一直咬着牙不出声,像是忍耐着什么。

    “那好,先就这样,我的电话在这里,你到镇上有什么困难也可以打我电话。”

    许晨光拿出一张名片给麻阿黎递过去,他注意到这彝族姑娘将这薄薄的一张纸片视如珍宝一样紧紧攥在手中,他有些不舍的摸了摸两个小孩的头,这几天相处下来,对大娣小娣他也有了感情,希望能多帮这两个被耽误了小女孩做的事。

    就在他准备拉开副驾驶的门坐进去之时,麻阿黎突然问道:“许……许书记,我想请你帮忙……能不能把我两个妹妹带走?”

    …………

    许晨光以为自己听错了:“带走?带哪里去?”

    麻阿黎黑红肤色的脸上,泛出的红晕并不明显,她鼓起勇气继续说:“哪里都行,只希望你能带她们两走,求你了。”

    许晨光摸了摸脑袋,他能猜出这姑娘这异想天开的念头初衷是不愿看到两个妹妹受苦,可自己也才刚来关山没几天,又没结婚又没女朋友的寡男人一个,突然就多了两个女娃娃在身边,甚至都不熟悉这两孩子……连全名都没记住,就让自己带她们走?

    在麻阿黎说这话时,两个小丫头也反应过来,一齐抓住姐姐的衣袖开始哭,不肯离开阿姐,被这情景一带动,麻阿黎也哽咽起来,蹲在地上一时说不出话,可见若不是为了两个妹妹的人生有一丝希望,她也不愿意把两个妹妹就这样交付到一个几乎是陌生人的手里。

    这样荒诞莫名的举动,如果不是前路无望,她又怎么会说出这么孩子气的话,她只是本能的相信眼前的这乡镇干部是好人,本能的求助于一个善人来给她们活路。

    但在这一瞬间,许晨光冷静理智的脑海里还真有一丝冲动,恨不得就这样把两女孩给照顾起来,读书上学,起码养到成年,怎么也比让她们在这样的家庭中自生自灭的好。

    可……可这事实在是太大了。

    空谷幽兰的山路,夜风呜咽,几个人半响都没说话,许晨光牙关紧咬,他真的很想一口答应下来,就这样把两小孩接回去,可是他不行,他真的不行,先不说家里老母亲会不会同意他这样做,他自己的工作性质也不允许他这样,对于关山的整个下一年的工作,他是有一个清晰的安排与计划的,如果此时凭空多出两个需要照顾的小娃娃在身边,那他的一堆计划都无从施展,而且,他也分身乏术,扶贫扶贫,不是让自己把关山所有的困难户都一个个养起来就行了,他没能力,也没有人有这能力,也不能开这个头。

    何况,就算从法律上来讲,他这样的独身男性也无法领养这两个小女孩。

    “对不起,我没办法答应,我只能说从别的地方帮你……对不起。”

    许晨光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这几句话的,他低着头不敢看麻阿黎的眼睛,明明这么疯狂的提议本就不可能答应,但他就是觉得自己对不住这可怜的三姐妹。

    在听到许晨光的回答后,麻阿黎眼神瞬间失去了光彩,她止住哭泣的两个妹妹,带着她们往回走去,继续回她们那毫无希望的家,许晨光看着三人的背影慢慢远去,变成三个小点,才默然的钻进车里。

    …………

    之前上车的吉淼淼并没听到后面麻阿黎的请求,只是看到许晨光一脸失落,还以为他是在为这三姐妹感到惋惜,转头发动引擎,小心的看着前方山路,往镇上连夜赶回。两人路上无话,许晨光一直都黑着脸,过了半响后,突然一下打开车窗,让夜风猛然灌进车内,像是总算透了口气般大口深呼吸,发泄心头的郁闷。

    “你说这关山毒害怎么这么严重?这些人难道就不想事嘛?就不能好好活着?”在透了口气后,许晨光突然开口。

    许晨光他一路憋了太久,虽然对关山的毒灾早有耳闻,也有调查,但实地见到后还是觉得触目惊心,忍不住问身旁的吉淼淼,只是没想到这姑娘却一脸习以为常的平静,在半响沉默后,只是缓缓说道:“这……还真不算什么。”

    回去桐油坪的路比许晨光想象中的快,他甚至都没再担心过灌木林里可能出现的野猪,只是在村里找了好久才找到麻阿黎的那栋“茅屋”,等他敲开门时,里面是完全呆了的三姐妹。

    …………

    三人的行李比想象中还少,甚至都没装满吉淼淼那小车的后备箱,最大的袋子还是许晨光之前送来的那些衣服零食,路上三姐妹用方言小声嘀咕,不时夹杂着些许笑声,脸上是难得的轻松,而吉淼淼只感叹这一天的经历太过神奇,直如梦境一般,早上重逢了这个昨天被自己指认为毒贩的男人,结果居然是自己的新顶头上司,而原本陪他来山里送小孩回家,没想到最后却变成了接人回去,这一天的“奇遇”真是比做梦还荒诞难猜。

    而许晨光此时的心里也是难以言说的复杂,旁边吉淼淼边开车边问他现在去哪?他回头看了一眼后排像出游般开心的三姐妹,对她们来说,不管去哪都比在这里待下去好,所以反而对此漠不关心,仿佛全是他许晨光的事一般。

    “就回镇机关吧。”

    山路跌宕,吉淼淼开的是惊心动魄,倒是旁边的许晨光满腹愁思,远不像先前来时那么紧张,路上想着的全是如何安排这三姐妹的事。

    虽然自己是镇里的扶贫书记,但和这三女孩无亲无故的,“扶她们”也应该公事公办走流程,哪有这样直接接回去的,难道自己掏工资养着嘛?自己住处都没安顿,现在突然多了三个丫头要自己安排住处,怎么想都觉得自己莽撞了。

    思索间,远处的浓夜里出现了点盏灯光,再往前走,路边开始有电灯了,许晨光知道过了三岔口,左边农机服务站的巷子里进去,就是镇政府的机关院子。

    车子停在大院门口,之前下午的时候,镇办公室主任老侯就给许晨光打了几个电话,说宿舍住房已经安排好了,书记什么时候会到?他正在在院子里“恭迎大驾”,还问他各种需求,蚊帐被子、台灯席子,什么款式面料都精挑细选,当时许晨光还心里好笑,前天还没正式报道前,因为一些调动相关的档案问题给这老侯打过电话,当时这位“正股级”干部还根本不把自己这“外来的和尚”当回事,在电话里只是一阵推诿,说有什么要求到了镇上再说,今天赵贤才这一来视察,几次当众点了许晨光的名后,这整个关山镇的态度都不一样了。

    “书记啊!这才来第一天就下乡视察啊!太辛苦了!太敬业了!我们关山的干部都要向您学习啊!”

    吉淼淼的车刚停好,老侯就殷勤的替许晨光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看着眼前这位顶着“地方支援中央”发型的办公室主任,既然人家这么晚还在等你,不管之前是否先居后恭,至少人家现在是一番客气,许晨光便也笑了几下,握住他的手:“侯主任辛苦了,这么晚还等我们,感谢。”

    “为领导服务!”

    老侯这刚说完,许晨光就拉下他的手,问他宿舍在几楼,旁边都是住着哪些人?有没有独立卫生间?

    “书记,您的宿舍在我们后面这栋家属楼的二楼,是最靠里面那间,旁边都是机关家属,里面东西配全了,当然有独立洗漱间,您放心,王书记今天千叮万嘱的,您来我们关山是屈尊了,而且我们这里的扶贫工作这么辛苦,必须给您服务好!”

    说到这里时,老侯压低声音,一脸讨好的低声道:“王书记他们几位领导都在镇里乡里有家,平时都没住院里,所以您现在这间寝室的条件绝对是我们关山最优越的!”

    而许晨光也完全没有一丝客气推诿的架势,点点头,连声说好后,便指着后备箱的那两袋小女孩衣服:“那请侯主任帮忙拿下行李吧。”

    …………

    老侯话说的还真没错,关山镇机关安排给许晨光的这间宿舍还真是“最高标准”,朝南的一个小套间,独立卫浴,鞋柜衣柜、空调、书桌,大床席梦思……什么都给配齐了,案几上还摆着几盆好看的盆栽小景,大娣小娣开心到床上蹦跳起来,马上就踩了几个黑印子,旁边老侯一脸苦闷的把那三姐妹的行李东西摆在地上,低声问许晨光:“要不……这还是给您住?这三个特困小孩的住宿问题我再想办法解决?这间房真是我们这最好的一间了,王书记说了特意留给你的,总不能让您委屈吧……”

    许晨光摆了摆手:“不用了,我这间寝室就安排给她们三个吧,就当作我个人名义让出去的,你们也别再安排了,再安排就超标了,这算是我个人行为。”

    看这位新任副书记的态度很坚决,老侯也就不再勉强,安排交代一些电表位置,空调遥控之类小事后就撤了,而吉淼淼虽然路上就猜到许晨光的打算,可看到他这副准备把房间长期让给三姐妹的架势,也十分惊讶,怀抱双臂,一脸调侃的站在门口问他。

    “许大书记,你这宿舍都让出去了?那你自己准备住哪?”

    许晨光饶了下头,他前面还真没仔细想过,这次来关山,他自己带的行李虽然不多,自己也能到处凑合,但这可不是什么短差,在这起码得干上一两年的,现在把宿舍让出去了,他还真没想过今晚能睡哪。

    昨晚来关山的第一天是睡在派出所留置室,今天看来又要露宿街头,许晨光苦笑一些:“没想好呢,实在不行就抱着被子睡会议室去吧。”

    “你……”吉淼淼刚想说什么,倒是那麻阿黎走了过来,此时灯光在这姑娘的脸上投下一层光晕,黑红色的脸蛋满是山风日晒的痕迹,但即使如此,这姑娘的五官却有着天生的精致轮廓,同为女性的吉淼淼在心底暗暗赞了一句:这妹妹要是好好收拾收拾,绝对的大美人胚子。

    但此时的麻阿黎还是一脸木然的来到两人面前,或许是从小并没有受过待人接物、为人处世的教育,即使无亲无故的许晨光为她们三姐妹付出了这么多,她这一路还是一脸冷漠,肢体语言里也满是提防,生生看着许晨光为她们跑上跑下,甚至连一句谢谢都没说过。

    现在她走过来干什么?还继续摆着这样一张臭脸?

    吉淼淼心里突然觉得帮这些山里的少民完全是自讨苦吃,对于这些人来说,做这些并不会得到她们的认可,这些人是从部落氏族时代一步进入如今的现代社会的,大半个世纪前还在靠山吃山,抓奴隶,抢儿女,完全没有受人恩情给予回报的概念。

    看到麻阿黎走近,许晨光脸上也有些诧异,他和这三姐妹总共说话也没超过十句,现在虽然是应她们要求,带她们走出深山,在镇里安排了住处。可人家除了那句带她们走之外就没有过任何意思表示,怎么想都觉得自己莽撞,还怕人家以为自己心怀叵测,正想着怎么“解释”自己的善举,此时却见这姑娘从黑布兜里掏出一个用皮箍紧紧箍住的塑料袋,层一层慢慢解开皮箍,而许晨光只是茫然的看着这姑娘动作,最后才发现里面是她层层收藏好的一沓纸币。

    这沓钱零零碎碎、花花绿绿,许晨光已经有段时间没看过现金纸币了,一下都有些认不出这是多少钱,只看出这沓面值都不大,厚厚一叠下来应该也没几百块,只见麻阿黎从里面抽出一小沓,递到许晨光面前,脸色依旧冰冷:“够不够?”

    “什么够不够?”

    许晨光都懵了,不知道她什么意思,而麻阿黎手举着依旧没动,仔细看她的手势,许晨光才反应过来:“你是说住这里……要给我钱?”

    这姑娘点了点头,许晨光连忙摆手。

    “不用,不用,你们住好就可以了,关山中心小学离这不远,以后你送她们读书就往出去,看到那个汽车站的牌子那过去……”

    许晨光讲了下位置,麻阿黎脸上却没什么反应,只说:“我知道,我去纺织厂坐车会经过那。”

    被打断后的许晨光有些尴尬的立在原地,麻阿黎举钱的右手又抖一下,示意他把钱接了,许晨光想了片刻,无奈之下,干脆从里面抽出两张十块钱的纸币。

    “那好,这就算我把宿舍“租”给你了,以后每个月我就收你二十块钱的“房租”,其余水电全免,吃饭机关食堂有早餐晚饭,学校也有午餐,你可以放心了。”

    “好。”

    许晨光把那二十块钱收进口袋后,就像完成了一次社会契约的缔造,麻阿黎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