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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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第53章春意浓

    关于裴行舟为何不肯娶她,宁语迟想过很多种答案。

    猜他是不是不爱自己,或者只是,想跟自己玩玩。

    没想到,会从裴子亦的口中得到这样的答案,她也难以想象,冷漠如裴行舟,在很小,很小的时候,曾经经历过这样的事。

    她听完后,内心久久不能平静,问:“那他为什么从不肯说?”

    裴子亦道:“我想,可能是因为,骄傲不允许吧。”

    又有谁愿意回忆那些痛苦的过去呢。

    他不想,也不需要博取任何人的同情。

    那是他最不愿提及的灰暗童年,在本该最童真无邪的年纪,被他最爱的,赐予他生命的女人亲手摧毁,留给他只有恐惧与痛苦。

    只是因为她痛恨他的父亲,就将一切施加给他的儿子。

    错的人明明是她的丈夫,他呢?

    他又做错了什么?

    他没有求她把她生下来,没有求她给自己生命,没有求着做她的儿子。

    他那么小,那么脆弱,全心全意信任着他的妈妈,得到的只有不平等的虐待与恐吓。

    对他来说,她就像张牙舞爪的魔鬼,见惯那些丑陋的婚姻与爱情,他不禁想,是否这世间,从来没有完美可言。

    宁语迟想了想,裴行舟那样的人,又怎会向人揭露自己的伤疤。

    连她自己都不愿提及自己小时候那些不好的过往,何况是裴行舟呢?

    她心中沉重,明明询问裴子亦,是想解开疑惑,让自己心情好过一些,没想到反而让自己更加不开心。

    她只想回到过去,回到他很小的时候。

    回到,他被妈妈关在衣柜里的那一天。

    然后把他从柜子救出来,给他一个,世界上最温柔的拥抱。

    裴子亦叹了口气:“其实这些事,我也是长大后才知道的,不过那个时候,哥告诉我,他以后不打算谈任何女人,也不会跟任何人结婚。”

    “直到你出现,我记得那时他回家,我看到哥在书房里对着手机笑,我以为他看到了什么好玩的,就问他笑什么。”

    “然后他告诉我,在笑嫂子你。”

    “我那个时候就知道,他一定是很喜欢你,否则是不会那样笑的,你知道吗,我几乎没见到他笑过。

    所以我一直很希望你们能够在一起,也只有你,才能让他幸福。”

    宁语迟惊讶地听完这一切,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他从没听裴行舟讲过这些,当然,裴子亦也没说过。

    难怪裴子亦从第一次见到她,就对她天然亲近,原来是有这层关系在。

    是因为他喜欢裴行舟,所以爱屋及乌,连带着喜欢她。

    裴行舟能把这些事告诉他,足可见一定是子亦对他也非常好,他才会信任他。

    她又想起,每次子亦见到她,都会在她面前替裴行舟说好话。

    这样一说,他也是用心良苦。

    “谢谢你愿意告诉我这些。”

    宁语迟说,“我今天找过你的事情,不要告诉他。”

    “嫂子你不出卖我就行,我还怕哥知道会生气。”

    裴子亦苦笑一声,“我答应过他,绝对要替他保密的,希望嫂子别怪我。”

    宁语迟自然是善解人意的,她点头答应他,拿起自己的包包离开他的日料店。

    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在想,跟裴行舟在一起的这些年。

    想起初遇时,她在台上惊慌失措,是他用钢笔字,一笔一划纠正了她提词卡上的名字。

    往后的每一天,他都是这样,像个冷静且耐心的长辈,用属于他的温柔,一步一步引着她成长。

    人都说年少时不能遇到太惊艳的人,易误终身。

    对她来说,正是如此。

    她在十八岁的尾巴遇见他,在她对世界一无所知的时候,是他教会她遇事沉着,教会她不要哭泣害怕。

    他有强大的力量为她撑起一片天,但他没有束缚她,而是放手,让她知道自己想成为什么人,然后,学着变成更好的人。

    她从刚开始那个懵懂无知的少女,到今天能够独当一面,所有转变都与他有关。

    他早就在她的生命中,刻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宁语迟回到家后,仔细想了一番,再然后,她立即订了一张飞往法国的机票。

    她的综艺第一期已经结束,短时间电视台那边并没有什么工作。

    她查了巴黎的温度,带好行李,于第二天下午,登上了去巴黎的飞机。

    落地时正是当地傍晚,说是傍晚,其实天还是亮的。

    宁语迟打开手机,给裴行舟发消息,问他在哪个酒店。

    裴行舟报了名字,然后问:怎么突然问这个。

    她编了个谎:曼姿让我问问你在哪,想让你在附近帮她买些香水。

    裴行舟回:要买什么?

    她回:她说你离她想要去的地方太远,先不用了。

    她按照导航指示,搭乘机场巴士,向市区出发。

    按说连飞十个小时,她应该感到疲惫,可是并没有。

    约摸时间差不多,她给裴行舟发消息:我想看凯旋门前的香榭丽舍,你可以现在拍一张给我吗?

    没多久,收到他的回复:现在?

    宁语迟回:嗯。

    裴行舟看了看窗外,在巴黎待了一周多,对这座所谓的浪漫城市,并没有感觉到任何浪漫。

    巴黎可以说是脏乱差的典范,治安又差,流浪汉与狗也多,当地人对外国游客十分不友好。

    任何初到巴黎的游客,都会对这里产生颠覆印象。

    不过宁语迟提了要求,他并不打算打破她的幻想。

    他回了句好,离开酒店,驱车到香榭丽舍大街直开,尽头便是凯旋门。

    这里最繁华的路段,世界一流的奢侈品牌密集地开在道路两边,琳琅满目,眼花缭乱。

    裴行舟停好车,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夜晚华灯初上,流光溢彩,他走到凯旋门前,掏出手机拍了一张气势宏伟的标志性建筑。

    拍好后,他转身,去拍来时开过的香榭丽舍大街。

    可惜不是深秋,没到落叶金黄的时候,那时的香榭丽舍或许还能称上一句浪漫。

    他拍完照片,想着换个角度再拍一张,这一转身,就看到镜头里的马路边上,远远站着一个人。

    她穿着薄薄的风衣外套,脚下是咖色短筒靴,手里拎着拉杆行李箱,夜风吹动她微卷的发,那张脸明艳漂亮,恰似他深爱的模样。

    裴行舟下意识拍下了这一幕。

    他放下手机,举目望过去,那人的身高,容貌,气质,都跟她一模一样。

    可是怎么会呢?

    此时此刻,她不应该在国内吗?

    国内已近午夜,她怎么会出现在这?

    他怔怔看着她,眼看着她一步步朝自己走来。

    她的目光坚定,炽热,凯旋门附近的游客很多,不少人都在看她,可她目不斜视,眼前只有他一个人。

    直到她站在一米之外,身姿袅娜,骨肉匀停。

    她望着他,浅笑盈盈。

    裴行舟终于敢确定,面前的女人正是宁语迟。

    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下,定定道:“你……”

    “我?”

    宁语迟笑着,“怎么,不认识我了?”

    裴行舟大步走上前,一把将面前的女人拉近怀里,紧紧抱住了她。

    后方宽阔笔直的街道两旁,光影跳动的广告牌投在二人身上,色彩斑斓,身后高大的凯旋门古朴雄伟,浮雕精美,栩栩如生。

    那充满战争意味的浮雕们,在这一刻也染了些浪漫的味道。

    裴行舟搂得她很紧,紧到她快喘不过气,她也没有挣扎,只是轻轻地,反抱住了他。

    “我打发你来这里拍风景,你怪过我没有?”

    她在他耳边轻轻地问。

    裴行舟明显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他说:“你来巴黎,怎么没告诉我?”

    “送个惊喜给你。”

    裴行舟缓缓放开她,说:“下次记得提前打招呼,我到机场接你。”

    “哦。”

    “巴黎治安很差,万一你被偷了抢了怎么办?”

    “……我坐大巴过来的,很安全。”

    “我是怕你出事。”

    宁语迟觉得自己被泼了一盆冷水,原本见到他的喜悦都没有了。

    她又哦了一声,拎着行李箱拉杆,另只手理顺被风吹乱的发。

    下一秒,一只大掌覆上她的拉杆上的手。

    裴行舟接过行李箱,脸上看起来倒是没什么波澜,然而说出的话,却出卖了他的心情。

    “不过,下次这样的惊喜,可以多来一些。”

    “我很喜欢。”

    宁语迟的嘴角这才上扬,裴行舟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牵着她,带她走向停车的位置。

    现下是晚上七点多钟,裴行舟带她去吃真正的法国餐厅,位置离这儿不远,就在塞纳河畔附近。

    餐桌选在靠窗的位置,刚好可以欣赏塞纳河畔的夜景。

    二人点好菜,裴行舟问她:“怎么突然来巴黎?”

    “想来购物?

    来玩?”

    她微微偏头,“总之就是想来。”

    裴行舟道:“理由那么多,没有一个跟我有关?”

    “你觉得呢?”

    服务生上了餐前酒,裴行舟托在手中轻轻摇晃,眼睛却在看着她:“十分之一?”

    宁语迟摇头。

    “五分之一?”

    宁语迟说:“你怎么越猜越大?”

    裴行舟听见她这样说,放下酒杯,执起腿上的巾帕拭了拭嘴角:“你能来我就已经很高兴了,至于为什么来,不重要。”

    宁语迟见他这么说,不禁被逗笑。

    难得看到裴行舟也有这样的一天,猜测她为他来巴黎有几分,都只敢从十分之一开始。

    服务生上了前菜,宁语迟叉起一块切开的圣女果,说:“巴黎能购物,米兰的名品街岂不是更好逛?

    我为什么放着米兰不去,要到巴黎来呢?”

    裴行舟抬头看向她,她却好像什么都没说似的,专注食用面前的冷盘沙拉。

    心中却因为这句话,狠狠一动。

    塞纳河上可见船只灯火通明,倒映水面波光粼粼。

    原本身在异国应该有的陌生和不适,都因对面坐着的人,开始变得亲切浪漫。

    她突然有些喜欢国外,没有人认识自己,可以尽情用他们听不懂的语言交谈,就在这里,跟裴行舟两个人。

    世界很大,那么多国家,土地广袤辽阔,存在着各种各样的民族和文化,大到每个人都那么微不足道;世界也很小,不论身处地球上的任何一处,只要他们在一起,那世界上就只有他们两个。

    就像现在。

    两人聊起国内的一些事,还有裴行舟在国外的进展。

    他打算在海外成立连锁酒店,对欧洲诸国来说,首选就选在了巴黎。

    很多国内的年轻人都想到巴黎拍摄婚纱照,除此之外,每年也有不少游人为了浪漫的名头而去。

    身在异乡,语言不通是很大障碍,居住华人酒店会让客人宾至如归。

    最近要处理的事情有点多,暂时还会在巴黎待上一段时间。

    从餐厅出来,两人沿着塞纳河畔走了一段。

    裴行舟看她穿得单薄,不禁问了一句:“冷么?”

    “还好。”

    宁语迟拢紧外套,“你牵着我的话,我就不冷了。”

    裴行舟失笑,他伸出手,紧紧包住她的手,牵着她继续向前。

    轮船的汽笛声在水面上响起,远远一艘邮轮驶来,甲板上十分明亮,似乎有人在跳舞。

    裴行舟说:“你能来找我,我很开心。”

    宁语迟没应声,目视远方,跟他缓慢且悠闲地,向前散步。

    “我还记得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你站在角落里,吓得惊慌失措,你猜我那个时候在想什么?”

    “想什么?”

    “我在想,连重要客户的名字也敢弄错,以后肯定很难混。”

    裴行舟嗓音醇厚,而那些共同的回忆,也为他蒙上了一层柔和的滤镜。

    宁语迟说:“原来你在想这些,我还以为你在想,这么漂亮的小女孩,不娶回家可惜了。”

    裴行舟唇角微弯,说:“可是你很努力,也很出色,在你喜欢的行业,做得非常厉害,我不得不承认,当初的观念是错误的。”

    宁语迟没懂他为何突然说这些,只好顺应他说下去:“是。”

    裴行舟揣着她的手,塞进自己的裤袋,大手包着小手,在小小的口袋躲避晚风。

    他说:“我还有很多看走眼的时候,比如当初带你回家,我在想,这么娇贵的小女孩,肯定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受不了。”

    “然后呢?”

    裴行舟捏了捏她的手,一本正经道:“确实受不了。”

    宁语迟意会到他的话是什么意思,脸颊登时一红。

    她把手抽出来,甩开他,说:“裴行舟,你乱说什么!”

    裴行舟重新抓住她的手,继续道:“可我还是看走了眼,我以为离不开的人是你,没想到,是我才对。”

    说起这件事,宁语迟张了张嘴,有一肚子话想说,又不知道说什么。

    裴行舟停下脚步,与她站在塞纳河边,握着她的手,举到胸前。

    “从始至终,错的人都是我,先爱上你的人也是我,惹你伤心难过的坏人也是我。

    我本想从巴黎回去再问你,你既然来找我,那么我也不想再等。”

    “迟迟,你愿不愿意原谅我,重新跟我在一起?”

    遇见你之前,我的世界冰封一片,浅蓝冰壁险峻嶙峋,与天同色,与月同晖。

    你闯进我一望无垠的生命,在我的心口轻轻触摸。

    冰川出现一道痕。

    薄暮暖阳顺着缝隙透进来,日光在平滑如镜的冰面上折射,我单一的世界里,开始出现斑斓色彩。

    你对我轻轻一笑,冰川点点消融,化为河水,汇入大地。

    我贫瘠世界里,从此天地回暖,万物复苏,绿树新枝繁茂,莺飞草长,春意浓浓。

    河畔的风吹动她的秀发,遮住她半张脸。

    他将她鬓边的发别到而后,露出的面容明媚漂亮,笑容温婉可人。

    她抬头,回望着他的眼,缓慢而郑重地点头:“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