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代

次代 > 第2章 往世逃离

第2章 往世逃离

    就像是阴雨天,睁开眼睛,抬头,却没有雨落在眼睛里,一滴也没有。

    我已经在光暗交界的地方徘徊了很久。

    ——————————————

    “话说那献舞之人红袖抛起,散落开是漫、天、红、霞。”

    讲到这里,那被围坐在中间的老头似乎有些口渴。

    只见他清了清嗓子,左手端起放在桌上的茶杯,灌了好几口,然后“咚”的一声把茶杯放在了桌子上,环视周围听得聚精会神的人,继续讲道:

    “但是仔细一瞧,这整个宴席没有一点喜庆的装饰,而且呀,明明是坐满了人,却安静得吓人。众位也知道啊,这前前后后的也没有什么佳节吉日,办什么宴席啊。”

    “原来啊,这宴席根本不是为了什么接风洗尘,而是一场婚宴。”

    “这云阙,就在咱们兖州的地界,大家也都知道。按理说,这么个地方的掌门人应该是个温润的公子,可大家也都清楚,他们那个阙主古板教条的很。据说离她三尺,”那人用双手比划了下距离,似乎竭力增加自己讲话的可信度,“就能感觉到刺骨寒意。咱们谁也没想到,这位沈阙主,居然也会和那位江清月公子凑成一对。”

    “咱们再说说那席上,只听见那钟磬之声回荡,红袖落地。参加宴席众人的目光却都落在站在大殿中央的女子身上。”

    “只见那女子年岁并不大,一身红衣长袖。虽然未带佩剑,却掩不去她身上的英气。大家可知此人是谁?”

    说书人目光环顾四周,似乎期待着什么。

    只见前排蹲在长凳之上的一个青年开口:“莫非是什么厉害人物?”

    “正是。”说书老汉右手一拍桌案,吓了周围人一跳,“此人不是旁人,正是那个苏稷思。”

    “传说这位苏阁主是云阙阙主的义妹,行事也是古怪的很。”讲到这里,众人不禁议论起这位可怕的苏阁主,纷纷感慨一个小姑娘怎么成了这般模样。

    然而就在二楼的一张桌子旁,陈怿辞看着对面坐着的、故事正主之一。

    只见对面的女子左手撑着额头,目光放空。

    沉寂了很久,见对面的人丝毫没有回神的迹象,陈怿辞叹息一声:

    “他们讲的的确不完全是事实,但我们出来并非为了耗费时间。”

    被这么一提醒,对面的女子目光渐渐收拢,落在右手的茶碗上,一脸的散漫慵懒,挑了挑眉,不见半分严肃认真。

    “唔……你出来是为了找人,可我出来就是为了玩啊。”

    “苏稷思。”

    “知道了,知道了,我们走吧。”

    苏稷思低下头理了理衣襟,“我们分头行动吧,天黑之前在客栈碰面。”

    陈怿辞点了点头,也起身。

    “对了”,苏稷思忽然间回头,似乎在想什么,犹豫了一会,开口道,“你最好也去找个大夫,这么久还没找到何苑,怕是受伤了。”

    “我知道。”

    陈怿辞点了点头。

    他们三个一起出来,半路却遇到了点麻烦,分路遁走,他倒是先与苏稷思遇到了,何苑却是一直不见踪影。

    要不是苏稷思看到了何苑留在当铺的镯子,他们说不定便错过了。这么大的天下,既是不敢抛投露面,又到何处去寻呢。

    除非他们回去自投罗网。

    但是他们没有看见,当二人起身离开后,在他们刚刚坐的地方的不远处,一个粗布衣衫、伏在桌子上的人终于抬起头,目光里尽是茫然,又昏睡了过去。

    庭院内。

    “就是这样的,夫人。”

    婢女恭敬地低头,向一位正在修剪花枝上多余枝叶的美妇人禀告。

    美妇人顿了一顿,脸上露出一抹极淡的笑容,“是啊”,用手拨弄了一下刚刚剪好的花枝,似乎满意的点点头,放下手中的剪刀,“到现在,这样就很好了。这个世间哪里有那么多幸福,这些年他们也是不容易。”

    话落,美妇人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回头瞧了一眼躺在床榻上,脸色苍白的人,转身吩咐婢女,“若是苏稷思来了,你叫她直接进来。退下吧。”

    “是,夫人。”

    “嗯,去吧。”美妇人挑了挑嘴角,却无半分笑意。

    这就是纵容着他们的原因吗,我总是能从她身上看到你的影子。

    可是,一切已经这样了,逃不逃避有什么区别。与其借别人的手,反而不如自己揭开事实。云亭不愿意告诉你,我也不想告诉你。

    罢了,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更糟的呢。

    不再想那些过去的事情,低头专心摆弄另一个花枝。

    -

    “见过佐思夫人。”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忽然传来了声音。

    “你来了,”美妇人并未抬头,只是轻声应道,“何苑就在旁边,你带她走吧。”

    “多谢夫人。”

    “你不必谢我,我为什么这么做,你应该很清楚。”美妇人抬头,看向仍站在门口的苏稷思,却觉不出一丝感情波动,“你进来吧。若是不着急走,就陪我聊一会。”

    “是。”

    苏稷思把剑交给旁边的婢女,自己一个人走进屋。

    屋内并没有太多装饰,佐思夫人的衣着亦是素色,只有那几支花显得有生气些。

    “稷思,你出来多久了。”

    “回夫人,今天是第六日。”苏稷思神色恭敬地回道。

    佐思夫人笑了笑,“你不必如此拘谨,我只是想问问你,文晞,她这些日子还好吗。”

    苏稷思知道佐思夫人想问的是什么,笑意里含了几分苦涩,“愿意放过自己,又能怎样,还不如大醉一场。”

    “我知道,”美妇人敛眸,“你这次出来前,可有见过亦秋罗。”

    “亦阁主一直在云阙,应当没有问题的。”苏稷思笑了笑,“倒是何苑,让夫人费心了。我没想到她会如此着急,以至于乱了方寸。”

    “你不必一直提醒我何姑娘的事情,我说过,我不会对云阙的人动手,哪怕是自己跑出来的。”佐思夫人摇了摇头,似乎在感慨。

    “是,”苏稷思抬眸,直视这佐思夫人平静无波的面容,“我相信,这世间不会有比姐姐更好的人,哪怕是夫人。”她似乎没有注意到话中的僭越。

    “你说的对,”佐思夫人并没有在意,只是笑着补充,“喧喧闹闹的街市,比起清冷的云阙,更有意思吧。”

    苏稷思并没有回答,只是行了一礼。

    “夫人,时候不早了,苏稷思先告退了。”

    “嗯,去扶何姑娘起来吧,她也该醒了。大夫我已经安排好了,你不用再去找替身了。”

    “多谢夫人。”

    -

    陈怿辞出了茶馆,便去斜对面的医馆请了一位大夫。

    街道上的人倒也不少,不过大多是为了生计不得不奔波。下午的阳光已不似正午般刺目,街檐投下的光影交错纵横,有些晃眼。

    他知道苏稷思肯定早就知道何苑所在,不过也明白,何苑肯定受了不轻的伤,要不然也不至于到了今日才见面。

    他们和苏稷思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但她身上的慵懒恣意却是他们所羡慕的,甚至暂时遗忘了她的身份。

    也是,如果没有足够的地位,又那里有自由。

    既然苏稷思已经动身前去带何苑回来,那他便不再担心,先准备些接下来要的东西。曾经一个人,面对着无尽黑暗。没有恐惧,只有孤单。

    时间差不多,也该快些回去了。

    -

    苏稷思将何苑先送回了客栈,随行的大夫也走了进去,查验她胳膊上的伤口。

    何苑抿了抿嘴角,伤口又有些疼,不过好在药很有效果,只染红了一小块纱布,并没有如同之前那样裂开。

    “如此,麻烦您了。”见老者准备去招呼苏稷思他们,她开口。

    “不用谢。”白胡子大夫笑呵呵的,何苑却很清楚地看到,老者的笑意并未达眼底,并不是好相与的人,想来也是知道自己这几人的现状。

    -

    一直以为,自己的经历的已经够痛苦、够复杂。但等到很久之后,当年的事情一点一点重现在眼前,才蓦然发觉,自己不过是当年故事的一部分,而且是最微不足道的那一部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