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溪并没有把所有时间都用在一件事上。

    家里的活并不少，哥哥姐姐经常跟着父母去干活，谢溪就常常打扫一下院子里的叶子。不过更多的时候是用那些捡回来的竹条练习。

    其实她还是更习惯长鞭，只是现在也没有什么东西。虽然看不见什么色彩，但是她明显地感觉到，在精心照顾下，自己的视力好像比之前好了很多。

    临近傍晚的时候，谢滢和谢澜先回了家，一进门就看到了坐在院子里的似乎在发呆的谢溪。谢滢走到一旁的水井那边，把几个果子洗了洗，递到谢溪的面前。

    谢溪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果子，抬起头。

    看着自己姐姐有点粗糙的手，又看到自己只是因为这半年练习而出现的硬度，心里忽然有点不太好受。姐姐这个年纪本不应该过得这么辛苦，只是因为自己调理身体需要很多药材，所以才需要做更多活。

    谢溪向来不愿意让别人因为自己的事情而费心，虽然这是她的姐姐，她最亲近的人之一，她也不想让姐姐过得这么辛苦。

    看着姐姐瞧着自己，谢溪点点头，做了个自己很开心的表情，从姐姐手里拿了两枚，一枚送到了谢滢的口里，另一枚放到自己嘴里。

    果子有些微酸，但是却是很好吃。在这个地方，很难吃到这种味道的水果。

    谢澜站在旁边，毕竟也还是个孩子，倒是有些不乐意了。

    “姐姐你偏心。”

    谢滢笑着递了一枚果子给站在那边赌气的男孩，视线却还落在谢溪的身上。

    这边谢溪却一直在犹豫。她不愿意做任何有可能带来危险的事情，但是现在开始犹豫了。如果她……

    “小妹，爹爹和娘亲回来了。”一旁谢澜的声音打断了谢溪的思路。谢溪抬起头，看着那两个沾着一身灰尘的人，心里的动摇似乎更甚。

    -

    半年后。

    谢溪还是没有办法同爹娘正常交流，倒是可以通过写字的方法和自己的哥哥姐姐讲话。虽然还是很不方便，但毕竟能表达自己的意思了。

    这半年来谢溪一直跟着王老先生念书学琴，她的爹很是感谢王老先生，常常送去些吃食和蔬菜。期间不知道老先生从哪里又弄来了另一架琴，教她的时候倒是方便了很多。

    谢溪并不知道自己学的都是些什么曲子，可能只是有感而发，谢溪却曲子里感受到一种深深的无奈。这位老先生应当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就算谢溪并不知道真正的大儒是什么样子，但以这位王老先生的学识和阅历，也不应该屈居在这个偏僻的地方。

    这位老先生应当是教过不少孩子，经过近一年的接触，王老先生倒并不奇怪谢溪的接受能力，只是对这个孩子更加用心了些。

    村里的人都是很朴实的，知道自家孩子没那个定性坐在那里学琴，很同情这个谢家的孩子，不觉得有什么厚此薄彼。

    毕竟在这个地方，这些东西并不是必须的，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一片天地里，只要能干好活计，一辈子平平淡淡。

    王老先生把笔放下，压住未干的纸张，然后看向刚刚过来的谢溪，神态很是严肃。

    “谢溪，昨天给你布置的文章你抄完了吗？”

    谢溪点了点头，把手里的盒子放到桌子上，打开最下面那一层，里面是几张抄写好的纸。谢溪把他们拿出了，递给王老先生。

    王老先生看着她工整的字迹，点了点头。

    谢溪虽然比不上他教过最有才气的学生，比起很多才子也是不差的，只是她写的东西里会有一种沉重与压抑。这段时间王老先生常常让她抄写一些洒脱的诗文，但是似乎作用并不大。

    之前老先生有问她为什么会这么写，谢溪想了一会，写了一句话：

    未见泽川，不解河山。

    老先生看着她的那句话，沉默了很久，之后就再没有问她别的。

    其实这半年里，谢溪试过很多大夫开的药，自己也常常去山里寻一些。不知道是那些药有了作用，她的眼睛的确是在逐渐恢复了，虽然很慢，但最起码现在能看到一点点颜色了。

    王老先生仔细看了看她抄写的字，没什么大问题，就示意她先坐下，又把刚刚干了的纸张从桌子上拿了起来，递给谢溪。

    谢溪明白这是她今天要习的字，就很认真地放到桌子上，看了起来。

    现在的谢溪已经能看出，王老先生的字极具风骨，骨架苍劲却不漏锋芒。他和自己是完全不同的，清风霁月，虽有不甘却仍自有一种清高。

    大概，他也有不甘心的吧。

    中午，谢溪没有和其他孩子一起回家，吃了点东西就像往常一般留下来学琴。谢滢仔细叮嘱了谢溪，就和谢澜一起回去了。

    谢溪的琴艺已经初具模样，能和上王老先生一些随性弹奏的曲子。

    下午结束之后，谢溪就告辞离开，回到家里。

    她的爹娘还是不肯让她帮忙干活。几个月前，谢父无意间看到她画了一些剑的图样，上面有详细的尺寸，却也只当她是从书里看到的。见这个不能讲话的女儿这么上心，倒是抽出时间做出来了两把粗糙的木剑。

    谢溪是真的惊喜，她完全没有想到爹会抽出时间替她做这个。

    谢母一些废弃的布料弄去了上面的刺，本来觉得这东西不适合小姑娘玩，但是看到她的眸子，到底是心软了。

    于是从那之后，谢滢总是被她这个小妹拉起来锻炼。谢母虽然觉得有些胡闹，倒是也没有打击这个女儿的积极性。后来发现她不知道是不是从书里学的，当真是有一套，就连谢澜也偶尔跑出来跟着一起，谢父谢母二人干脆由着这几个孩子闹腾。

    谢溪有时候也会犹豫，不知道这样做究竟对不对。但是既然已经决定去做了，就不会在后悔。

    山里并不安全，谢溪并不放心姐姐他们去山里，但是又不能阻止，就只能尽力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希望家里的这些人能轻松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