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枝的字虽是丑了些，但还是有进步的。当然了，我这个教书师傅的字就不怎么好看，徒弟的字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冬枝练字很勤快，说希望将来可以教自己的孩子念书习字，可以告诉他们乡里的人，自己在大户人家里也是有地位的，就连字都会写了。

    听着冬枝的话，觉着好笑，但还是有些同感的。乡里较贫穷，能供起孩子读书的少之又少，更何况还是一个女孩子。爹娘把他们抚养长大，已经很不错，是不会花钱请私塾先生的。

    冬枝的乡里更是贫穷，他的嫂子都是家里卖了一头牛，花了十两才娶回家的。十两银子，够一家五口两年的口粮。

    冬枝的爹娘很爱他的哥哥，对冬枝不是很好，所以才同意年纪轻轻的冬枝进城里做活儿，讨饭吃。

    冬枝的爹娘尚且如此，那乡里的人更是好不到哪里去。想来冬枝这么努力干活儿，就是为了回乡里炫耀。

    冬枝练得虽勤快，可这字迹就不那么认真了。就像冬枝的冬，永远缺一点，我纠正了好些回，可还是改不了。

    在药庄时师傅也常教我写字，我每日都会抽出半个时辰的时间练字，师傅看着我的字总说勤练就好了。我知道师傅在安慰我。

    在军营里嘉烮也会纠正我的笔顺错误，还会手把手地教我练习。嘉烮说我的字太丑了，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如此丑的字迹。让我每日写三篇大字，他会查看，并指出我的错误。

    有些日子没写了，也感觉有些生疏。我答应嘉烮每日的三篇大字也差了许多，我得勤练，每日都写五篇大字，希望嘉烮回来之时，我能将之前落下的大字补齐，也能将字迹变得好看些。

    我始终坚信，嘉烮一定会回来。

    到了午时，冬枝取来了饭菜，吃得正香时枝冬回来了。

    枝冬笑得很开心，不时用手摸着新增的发簪，看到我时这才转了方向朝我走来。

    枝冬进了门，先是看向了冬枝，眼神中竟然带着挑衅，之后才对我行了礼，可以看出枝冬确实很高兴。

    “姑娘，看到你在吃饭我就放心了。我急着赶回来，就怕你挨饿了。”

    “有冬枝在呢，自然不会饿着我，还有嘉府的小少爷。”我先夸赞了冬枝，然后数落枝冬，“倒是你，成天见不到身影，这知道的，知道你枝冬是我大房的人，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别处的。这大房是不如从前了，但也不需要吃里扒外的人。你若觉着大房容不下你，大可以去别处。”

    我的话让枝冬的脸色瞬间变了。枝冬先是一愣，想来她也没想到我会说如此难听的话。最后枝冬笑了，仿佛等这句话等了好久。

    “先谢过姑娘了。”

    枝冬微微俯身，便哼着小曲儿出了屋子。

    “得意什么，不就是个丫头吗，以为攀上其他主子就可以横着走了，想得美。不要脸的狐媚子。”

    冬枝看到枝冬的模样，顿时火了。可以看出冬枝眼底的怒火，尤其是她手里紧紧攥着的衣衫。枝冬对冬枝的谩骂仿佛没有听到一样，继续哼着小曲儿回了屋。

    冬枝气急了，但又不能拿枝冬怎么样，坐回了椅子，狠狠往嘴里塞着饭。我能清楚地看到冬枝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只是倔强的冬枝不愿让我看到她狼狈的模样，在眼泪流出时就拿衣袖擦干净，这样反反复复，直到吃完碗里的米饭。

    饭后我哄锶铎睡了觉，轻轻关上门，走到还在风里的冬枝身边。

    “现在的天气已经冷了，你既不愿进屋，又常坐在风里，身子哪里受得了。这是刚热的水，我做了个暖婆子，你抱在手里暖和暖和。这是我刚煮好的茶，你尝尝，看看我的手艺如何。还有这桂花糕，是你最爱吃的，还热着。”

    冬枝的眼圈很红，接过暖婆子，低下了头。

    “我知道你不愿与我说这院子外的事情，我也不勉强你。你过得好便好，无需在意我。我知道你心里的人是谁，我不会去干涉你，也不会记恨你，每个人都有追求爱情的权利，我不会剥夺。当然，我也剥夺不了，就算我留住你的人，也留不住你的心。

    你永远是自由的，去与留都只在于你一人而已。我会过得很好，你无需内疚自责。老天既让我留在这里，那他就会有留下的意义。”

    “姑娘，谢谢你。”

    冬枝紧握着我的手，眼泪滴在我的手背，经风一吹，凉的厉害。

    冬枝终于将她心里的秘密说了出来，她解脱了，我也解脱了。

    原来冬枝进嘉府，不仅是因为上一个枝冬想进嘉府，也不是想为家里多挣些钱而进嘉府，而是为了一个人。那人正是二少爷。

    冬枝本在一间成衣铺做活儿，每日将做衣衫的布匹洗干净，送去二楼的裁剪布匹。

    那日冬枝粗心，将蓝色的布匹在清洗过后染上了黑色的笔墨。墨汁渗入布匹，冬枝洗了一个晚上也没有清洗干净。

    衣铺掌柜得知后，很是生气，将布匹砸在冬枝的头上，说这布匹是上好的丝绸而做，若是这笔生意做不成，冬枝就要以双倍的价钱陪给店铺，还要陪这笔生意的损失。

    冬枝自然不愿，这匹布料再贵不过五两银子，掌柜却要十五两银子作为赔偿，这是明显坑人。

    冬枝气急和掌柜的理论，奈何冬枝人微言轻，根本不是掌柜的对手，只能吃下暗亏。枝冬很会说话，只是说了两句就让掌柜的消了脾气，还减了二两银子。

    楼上的动静太大，自然惊动了楼下的人。

    二少爷在店小二带领下上了二楼，看到被笔墨污了的衣衫，了解整个事情的经过，便决定花二十两买下这匹料子。

    掌柜一听有钱赚，自然乐不思蜀，忙让枝冬将布匹包好，亲自给二少爷送去。

    满是疲惫的冬枝看到二少爷帮自己解围，心里充满感激。

    过了几天，上街买菜的冬枝看到了那被笔墨污了布匹，此时已经做成了衣衫，那被笔墨污了的地方竟然绣上了好看的花纹，整件衣衫极其的好看，正穿在二少爷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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