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只余梦中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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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境(十二)二修

    那日湖边分别前,清清就和游竹心约定,如果想要找她,就在这边的烧火的地方,找一块空地,插六根带芦花的芦苇杆,若她能来见他,就会拔掉芦苇杆,约定地点是这里,如果不能来,就会只拔掉三根。

    此后几日,游竹心去见了清清几次,给她带去好吃的,讲故事和见闻,清清很喜欢听人世间的叹息感伤,常常抱怨,为何天会亮,这样她就不用走了,可以一直听游竹心把故事讲完,等待的时间,都是令人难耐的。

    白天的时候,游竹心在家中补眠,幸好最近没有事情做,郡守跟随单奉常,巡视郡外的地方去了,郡守府就没人听乐,他也就闲下来了,不然,真的吃不消!

    游竹心收到了一封家信,是父亲游松写的,家仆还带来了好几个包裹,都是游母和妹妹给他准备的。里面包含有四季衣服,腊肉和家里收拾好的菜干之类的吃食。

    送东西的家仆也给他带来了一些银两,这次比以往都多了很多,是一盒金锭子。游竹心疑惑,眉目微凝,眼色幽深,应当是有事发生。

    便问在屋里喝水歇息的家仆白石,‘为何这次的银两这般多,可是出了什么事’。

    白石用衣袖擦擦嘴边的水渍,他赶路匆忙,这路上不安全,跟着车队一路上担惊受怕,生怕出现歹徒劫匪,是吃没吃好,睡也没睡好,到了公子这边,才算是松了口气。

    公子给他备了饭和水,让他充饥解渴。他捧着碗吃的狼吞虎咽,噎着了,急急的灌口水,再接着吃,他真的饿坏了!

    听到公子问他,忙回到,只是口中含饭,有些口齿不清,

    ‘公子,老爷说最近叛贼起义的多,让公子多带些银两傍身,多买些粮食屯在地窖里,这仗一旦打起来,什么都缺,粮食更是紧迫。还有就是买几把铁器防身,老爷身在咸阳,不好给公子准备,怕被抓把柄,就让公子再这边看着买,不要担心银子的事’。

    路上乱?那就不好急着回去,出事可不好,游竹心把钱盒拿在手上,看着白石,不紧不慢的说

    ‘那你这次在这边,多呆几天,待寻到稳妥的车队,我再送你走,你就住我旁边的偏房吧’。

    ‘好的,公子”

    看公子安排的这般妥当,白石吃完饭,利索的把碗筷洗刷好,在游竹心的安排下,抱着棉被去了隔壁,整理让自己这几天睡的偏房。

    白石起初,也想帮游竹心收拾东西,但被游竹心拒绝了。这几年,一人在这偏远的地方,他早已褪去,君子远袌厨的坚守,学会了做饭洗衣,种菜浇花这些,以前在府里绝对不会碰的事物。

    他呀,早就不是以前那个恃才傲物的清冷贵公子了,俗世磨去了他的棱角,变得圆滑,学会隐藏自己的心思,做一个,长的好看的傻人。

    这要是被以前的他知道,绝对是会被轻视。他游竹心何时,变成现在这样了?

    按照自己的习惯归置东西,别人放的,他怕不好找。把衣服放进衣柜里好,银子藏进杂物间的瓦罐里,又在里面放满了引火的木头屑。

    腊肉用油纸包好,外面裹了好几层草皮,放在篮子里,用绳子系了,吊在卧房的房梁上,这样可以防止老鼠偷吃。菜干放进了橱柜里,做饭的时候,取用方便。

    点心之类的吃食,就放在卧房里的高橱柜里。他经常看书弹琴直到深夜,腹中饥饿难耐,却因夜色深沉,生火困难,这才只能睡觉忍耐,这些点心,正好可以留在晚上用。

    做好这一切,确定没有遗漏后,游竹心坐在书桌前拆开了信件。游父信内说到,近来时局动荡,民怨四起,虽多方镇压,仍旧于事无补。让他万事小心,不要被祸乱波及。

    先皇在时,虽多有叛贼出现,但都是蚍蜉撼树,不成气候。现宦官当道,斩杀忠义之士,到危难之时竟无一人可用,那些阿谀奉承的小人,关键时刻,都只会相互推脱。

    他早就不作为了,在殿上当个摆设,冷眼旁观那些人的丑态。现今几伙叛贼气焰嚣张,朝里那位赵丞相早已焦头烂额,也算是解气。

    家里一切安好,若听到什么风声,也不要担心,他们家并不是什么朝中重臣,不会惹来是非,只要安分守己就好。

    倒是游竹心在外一定要小心,保重好自己,多多屯粮和药材,多事之秋,万事都要备好。

    本来要给你准备铁器,用来防身的,可是最近那赵丞相在城中搜捕叛贼,他不好在这时买,怕被疑心,让游竹心在云中郡买几把锋利的铁器藏在家中,以备不时之需。

    不要回咸阳,如有必要,游父会来找他,远离咸阳的地方要更安全。游竹心看信件时,眉头一直紧皱着,信纸快被他的手指捏皱了。他知道现在虽然看似太平,可却只是表面而已。

    严刑峻法,苛捐杂税,能好几时?只有周围几个郡和咸阳还稍显平静,底下的小县城早就暴动不断。

    那个陈胜和吴广,就是个例子,在押送的路上因为没有按时到达反了,拿下了好几座城,虽后来被镇压,但那股风气却怎么都不能压下去,现在这个局面,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游竹心把信纸对折两下,折好后放回信封里,转身从身后的书柜里拿出个木盒子,将信放在了,以往信件的上方。

    自他来到这里,一直都以书信和家里联系,以此获取朝堂的信息,他不能因为一时的落寞,就放弃一切,只有掌握消息,才能以不变应万变,在必要时做出合适的选择。

    他年少成名,一曲琴音令咸阳大家们称赞,家里也心喜他的才情,盼望他能够封侯拜相,振兴游氏满门。

    可他不喜朝堂针斗,正值始皇病危,赵高渐渐掌握朝政。他不屑与这类人为伍,但也并不想因为自己这样给家中带来灾祸,所以一直三缄其口。

    自当上宫中乐官,除了弹琴和看书外,其它的事并不多问。大丈夫,谁不想建功立业,拥有一番作为,但在这扭曲的朝堂,保全自己尚且困难,何况庇护他人?赵高用计杀害了公子扶苏,忠义之士也几乎斩杀殆尽。

    他家虽是中立,但也盼着公子扶苏登位,仁义治理天下,却无奈公子中了赵高的计谋,含恨死去。赵高和李斯,自然也容不下他们这些心怀不轨之人,用各种方式把他们驱赶出长安。

    他被赵高手下,在朝堂上参了一本,说他不满,与人通信诋毁赵高,仅凭一面之词,就把他贬出咸阳,到边关做个亭长,以此来羞辱他。

    游父在朝堂上大呼冤枉,然,此事毫无转环余地。最后游父拿出了大笔银子买通了关系,把他从名单上换成另一个犯了事的官员。

    而他出了咸阳后,换了好几个地方居住,隐瞒身份,做一个流浪的琴师,最后才来到云中郡。

    这里四面环山,仿若圆盆,算得上时朝堂伸不了手的地方,每年只派人来看看,郡守就相当于这里的土皇帝。

    所以他才会在这里住下,并在郡守府当个乐师。毕竟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在郡守府里,能听到一些时讯,不至于是远离朝堂,就什么都不知道的地步。

    枉他家,世代为秦王效力,最后竟是如此惨淡,不知此生,还能否再回到咸阳,一展胸中抱负。思及此,游竹心不禁心中惆怅,面上一片阴郁,谈何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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