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只余梦中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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噩梦 (十六)

    “大人!”

    禁卫军头领晓勇上前,广丰审视着地下跪倒了的一片人,双目冲血,脸色阴沉,一字一句道

    “传陛下口谕,天牢众狱卒,以下犯上,伤害朝廷命官,乱了尊卑法度,特施以髡刑,以示惩戒!”

    “大人,大人,不可啊!”

    头可断,血可流,名节却是不能失。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削去鬓发,无意是奇耻大辱。杨湾等人本以为今日必有一死难逃,却没想是生不如死!

    “陛下命令,岂容尔等随意置喙,快快动手”

    李大人布满全身的青紫伤痕,因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许多伤坑都开始化脓流水,散发着奇怪的气息。

    看这些伤口的颜色好多都是黑紫的,就知道这帮人折磨了他多久,广丰鼻息似在喷火,脸上满是愤怒,若不是顾及到赵高的此人的阴险歹毒,怕报复与他,他死不要紧,陛下该托付给谁啊!

    所以啊,这些人今日必得施以大秦的各色死刑,方能消他心头恨意,怒吼道

    “快些拉走,修得多言!”

    晓勇扯起杨湾的衣衫就要将其带走,却听得身后一声闷响,牢内了无动静,死沉沉的,随后就有哭喊声响起

    “多少!多少!”

    开大连滚带爬的到了跟前,眼睛猩红的看着地上的血红,是从多少的脑袋上涌出来的,像是瀑布不停流淌着,让人看了心惊,一个不必瓦罐大的脑袋,竟有这么多的血,那人也?

    片刻后,小心翼翼的搂抱起多少的尸身,在怀里感受着由温暖到冰凉,就跟膝盖下的硬地一样,冷的刺骨,开大几近泣不成声,嘶哑着嗓音

    “多少,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啊!没头发就没头发了,兄弟我陪你一起长啊。你就这么心高气傲啊?你就这样受不得委屈啊?你留在家中的一双鬓白父母,他们,可怎么办啊?”

    大脑一片嗡鸣,除了开大的声音,和多少的身躯,他什么都看不到,也听不到了!像个提线木偶一样,杨湾挣扎开牵制住他行动的手,失魂落魄的跑了过去跪在地上,

    看着前一日还一起喝酒玩笑的兄弟,活蹦乱跳的大小伙子,说坏人都进牢里了,天下也就太平了,打他还算轻的,那样的单纯和无畏

    现在却躺在了这冰冷的地板上,和死物成了一个样子。他神色木讷着,眼泪不自禁的就从眼眶涌了出来,杨湾低低的喊了声

    “多少!多少啊!”

    多少的尸体,被当做破布杂物一样随意丢在了宫里的板车上,跟着上面的废弃物一起被拉走,去了,谁也不知道的地方

    杨湾一直怔愣的看着,眼皮眨都不眨一下,瞪大着双眼睛瞧着。禁军用蛮力拉扯他的头发,身子跟着东倒西歪,头皮扯出了血。

    锋利结实的青铜剑在脑袋上飞舞,吹毛立断,要是一不留神,就只剩个碗大的疤了。

    他依旧痴痴的望着前方,连头发丝掉落进眼里,也是丝毫不觉,砸吧下眼睛就随它去了

    人命,当真是如草芥一般吗?这世道,哪有公平可言?

    审视着桌子上放着的半手臂高,成人脑袋大的陶罐。这外表细腻光华,不见一点突起的斑点,画样纹理清晰,描了黑色蟠龙在天游戏的图画。

    再往里看,陶罐内壁齐整顺滑,线条优美,制作工艺极好。根本不像是天牢这等地方的人可以享用得起的,必得是王宫贵族才行

    命人将罐子高高举起,露出底部。果然,描有黑色巫文,被一条长长的蟠龙用身体圈在中间,广丰脸色难看,这可是陛下才能用的东西啊!

    再掀起上面的盖子,一股浓浓的人参味道就涌了上来,用长木勺在汤水里面搅和几下,便浮上来不少的人参,最小的都有成人男子大拇指粗,皆是上佳之品,

    广丰气的身体更是在发抖,哐当一声将勺子又扔了进去,手巴着罐子的两边想把它摔在地上,稀巴烂最好,欺上瞒下,巧言令色,不是东西!

    可扭头看到躺在地上,不知如何的李大人,就慢慢软了力道下来,叹了口气,将陶罐重新放回到桌子上,李斯取了只碗,又在陶罐里搅和两下,想要把人参渣子和汤混在一起,效果更好些

    让人小心点扛起李斯的上半身卧在怀里,勺子一送到嘴边就自觉的张开嘴人,广丰心里几分欣慰,这人虽是没了意识,好歹还能吞咽下东西,不然,他一准要把太医院所有御医都拉过来!

    喂了足有大半碗,人也从最开始的身体紧绷,抗拒,到现在的松乏,想要幽幽转醒,广丰觉得是时候了,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轻轻拍着李斯的手背,不敢大力,小心翼翼的,怕突然出声吓到了人。广丰小声道

    “李大人,李大人,快醒醒,陛下来看你了”

    等了半晌,人终是睁开了眼睛,只是虚的很,没有光,灵魂出窍一般。最后喃喃出声,似在说着什么,广丰凑过去听,差点没有把眼泪掉下来

    “别打了,李斯认错,李斯有罪”

    翻来覆去的三句话,广丰看着这样的李大人,心下难过的不知道说什么,憋红了眼眶,转过头忍了会,感觉好了一点,才努力扯着嘴角,又转过来看着人,努力的笑着,轻声说

    “陛下没有忘了你,你快些醒来啊,广丰来带你出去了”

    “大人,你快醒醒啊”

    “广丰,是你,你怎么来这种地方了?”

    以为是赵高,眼中布满了凌厉和杀意,看是广丰,李斯就把头偏向一边,不去看他神色淡漠。广丰见状不妙,赶紧道

    “陛下还未及冠,对朝政之事又一窍不通,不懂事!多亏大人坐镇,才护的这大秦江山几年安宁,不然,那可真的岌岌可危啊!”

    “江山?岌岌可危?这与我李斯又有何干?”

    勾唇嗤笑一声,李斯冷眼瞧着广丰,眼神嘲讽。广丰看他这神情,还有说话的语气,心里咯噔一下,急忙开口,带着宽慰的语气,道

    “大人这是生陛下的气了,广丰知道。可是陛下他知道错了,不然也不会派我亲自前来接大人出去。大人莫怕哪些宵小之人,只要陛下还在位一日,就容不得他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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