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劝您,少发脾气,多舒展心情,难道这也有错了?”林佳环抱着手臂,一派轻松。
“我算是明白了,你就是存心的!!”大老刘虎着脸,朝着门外探头探脑的助理猛的高抬了一嗓门,“看什么看,把门关上!”
把他那个胆子不很大的男助理,吓的整个人一激灵,赶紧小跑着进来把门关好。
“林佳,你以前不是这样子的。”大老刘把火气压了又压,总算是声音放低了些,“自从接手了锦绣项目,你不觉的自己待人处事有些用力过猛了吗?”
不等林佳开口,他继续说了下去,“我能猜的出你在想什么,没错,这个项目于你来说是难得的好机会,哪怕只是做的中规中矩,对你个人来说也是浓重的一笔亮眼成绩,若是不小心一鸣惊人,你未来的路也就跟着变宽了不少,再不会像从前那样,畏首畏尾,处处被动。”
林佳笑眯眯的看着大老刘,猜测他最近过的应该也不很好,过度焦虑的样子,不止情绪自控能力降低许多,连宝贵的头发也跟着消失了不少,本来就是稀缺资源,每天都用枸杞水、保健品来细心养护着呢,突然间一把一把的往下掉,大老刘肯定既心疼又着急,怪不得见了她就横眉立目,眼神冒火。
“您总是很贴心,把我想说的、能说的,全给说出来了。”林佳倾身过去,帮大老刘把保温杯的盖子拧开,送到他触手可碰的地方,“我请了二天假,不在时候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惹的刘总发这么大的脾气,但相处了很多年,我的脾气个性您最是了解,其实我们完全可以有事说事,公事公办,不动火气一样能解决好问题。”
“你少在我面前打太极。”大老刘不吃这套,按了按脑门中央隐隐作痛的位置,“聂思思和展嘉莹是怎么一回事?”
“什么怎么一回事?”林佳明知故问。
“你把她们,撵出了项目组!”大老刘竖起了两根手指,才压下去的火气,好像又窜燃了起来,“二天!只让她们呆了二天!而且这两天,你根本不在,好不容易回来了,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两个大麻烦扔到我面前来。”
林佳一听这话,没忍住笑出声来:“您用的这个词儿,总是很精准。”
大麻烦!!既然知道是大麻烦,还在她那边最忙最乱最急躁的时候,一次空投两枚。
她当然会给出点回应。
项目组不是幼儿园,也不是收容所,想进来镀镀金、分杯羹、沾点好处,总得拿出点实力,做出些贡献吧?
聂思思和展嘉莹的作为,倒是更像是来视察工作的主管,从头发丝到脚后跟,全带着一丝高高在上的藐视。
她不用最快的速度这两尊请走,难不成还要先给自己多添点堵,气到昏天暗地后,再费尽心思去清理?
“林佳!林佳!”大老刘接连喊了两次她的名,“你难道看不出聂思思和展嘉莹的背后,站着的是谁吗?”
“看的出来啊,都刻在脑门上了,明显的不能再明显。一位是霍副总裁的心腹,一位是陆副总裁的爱将,从派来的那天起,就没人打算掩饰这件事。”林佳满不在乎的回答。
“你……唉!”大老刘气到极致,突然不想嚷嚷了。
他屈指,在桌上轻轻敲了几下,“你这么做,不是不偏不倚,而是把自己怼上了风口浪尖,变成两方一起攻击的靶子。”
“我是佛系,不想参与办公室政治,这件事不是再明显不过了吗?既然知道我的立场,为什么要把锦绣项目指明交到我手上,HTM又不是没人能接,偏偏给我了?”林佳问出的问题,一直是她自己想不通,而大老刘总是回避,不愿意帮她来解答的。
大老刘唉声叹气,仍是保持沉默。
“交给了我,我也不想再多想很多,锦绣项目比预料之中的还要困难,单单是入手的第一次评估,就差点把我们这个组给难为死了。刘总,您人不在项目组,相信凭您对整个项目的关心,也知道我说的话一点都不夸张;忙工作已经很累了,我和我的人是真的抽不出时间,再去应付那些有的没的,这一点,我在您面前提过了不止一次,不是吗?”林佳神情坦荡荡,“我从接手了这个项目组的那天起,做的就是破釜沉舟的打算,刘总,我唯一的目的是把项目完成,交一份漂亮的成绩单上去,至于别的,只要是与正常工作无关,我都不考虑。”
“林佳,做好工作,最终目的不还是为了升职加薪,给你自己积累资本吗?你把上头能对你的职业生涯做出决定的人全得罪光了,你今天那么拼命那么努力,为的又是什么呢?”大老刘长叹了口气。
林佳弯唇,轻轻的笑。
没回答,也不知该怎么去回答。
因为连她自己,都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
“聂思思和展嘉莹不会再去项目组那边了,重新给她们安排好了工作,这下如你所愿了。”大老刘抹了一把脸。
“太感谢刘总的支持,您真是帮了大忙。”林佳双手合十,一副送瘟神的架势,她嘴角明显扩大的笑容也太刺眼了些。
一点都不可爱!
大老刘哼了声,“有她们在项目组,平时可能很麻烦,但她们背后的人会放心一些。她们不在,你平时的工作处理肯定会更顺畅,但最终会变成什么样的结果,就很难说了。”
“谢谢刘总提醒,未来的事等未来再说,现在先把项目进展下去,是我放在脑子里的唯一目标,所以,如果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该交代的事一旦交代妥当,林佳一分钟都不想多呆。
出门前,大老刘的声音状似无意的飘了过来,“你最近跟苏淮的关系怎么样?”
“??”
林佳停住脚步,疑惑的转过头,看着大老刘面无表情的脸。
“你请假不在的这两天,苏淮也不在。”大老刘是话中有话,意味深长。
“他经常请假。”林佳答的避重就轻。
大老刘犹豫又犹豫,终于还是将想想要问的问题,当面讲了出来:“你们,没在一起吧?”
“刘总,你真八卦,我忙的连回家洗澡换衣服的时间都得争分夺秒,哪有时间跟什么人在一起,那也太浪费时间了。”林佳回答的十分有技巧。
说了一大通,其实什么都没有说。
流言伤人,有多可怕,林佳是见识过的,不到万不得已,她是绝不想卷入其中,成为话题的焦点。
大老刘也是个精明人,对林佳的回答不是很满意。
也知道试探来试探去,绝对得不到想要答复,干脆摊开来直言。
“你们在同一时间请假,这两天是否呆在一起??”
他的目光微冷,锁定了林佳,一定要个准确而诚实的回答。
林佳叹了口气,“刘总,我请假是回去给外婆上坟的。”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大老刘点了点头,稍微放心了些。
上坟这种私事,应该不会带外人一同前往。
那么林佳和苏淮,的确是在各忙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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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淮似乎非常喜欢玩不告而别的失踪游戏。
这不,从那天机场分开后,林佳又有好几天没见到他了。
他不找她,她似乎也没有主动的理由,再加上确实很忙,昏天暗地,没日没夜,下面的人都在大呼吃不消,身为负责人的林佳要同事承受着来自于几方的压力,她迅速的消瘦了下去,组里的kitty经常调侃她,说她是全凭一股仙气儿在吊着。
不管怎样吧,总算是稳中有序,向前推进。
苏淮不出现,何承前倒是跑的很殷勤,他不来时,就派张小艳在组里盯着,总之是必须得掌握起项目组的大小动态,一刻不肯放松。
林佳总是不给他好脸色,何承前碰了几回软钉子,收敛了几分,很久没有提那些有的没的了。
因此,虽然身体与精神双重疲惫,林佳却明显觉得日子好过不少,就像是又回到不认识苏淮之前的工作,日复一日,三点一线,平静而紧张。
直到这天下午,林佳的办公桌前,突然多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只方方正正的木盒,盒面儿雕刻着百花怒放,盒身挂着小铜锁,像是个漂亮的首饰盒。
可林佳一眼就认了出来,这里边装着的绝不是首饰,而是——
“头儿,谁送的礼物呀?真别致!”贝助理过来送资料的时候,恰好看到。
女人嘛,不管哪个年龄段,也不论是做什么职业,对一些东西的喜欢那是与生俱来的。
比如衣服包包、香水口红,珠宝首饰……也包括装珠宝首饰的首饰盒。
林佳的脸色惨白,“不知道是谁放在我桌上的。”
“放在你桌上,肯定就是给你的呀,快点打开看看,不知道里边藏着什么好东西呢。”贝助理一激动,kitty也跟着凑近过来。
几双眼睛,灼灼闪亮的看着,一眨不眨的盯着,她们没有注意到林佳的异样,而兴致勃勃的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这突然间出现的神秘礼物上。
林佳紧紧的攥着拳头,她想大声喊叫,让人把木盒子扔到垃圾桶里去。
可试了好几次,她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就像是个木头人,僵站在那里,无助的看着那只木盒,眼底发热,鼻子泛酸。
“头儿,我们帮你看看吧,万一里边放的是求婚戒指,不是您打开的礼物,也有拒绝的余地。”
讨论了老半天没个结果,林佳也没什么反应,几个女孩子着急了。
“这个首饰盒多大呀,只装一枚戒指是有点大材小用了,像头儿这么优秀的女人,想要追求,对方一定得拿出十分的诚意才有机会打动,我猜啊,首饰盒里装的满满当当的都是首饰,戒指耳环项链手镯……每样十套,全是名牌货,最新款。”
kitty话音一落,就有人催着她快醒醒,少在那儿做些不切实际的白日梦。
如果真是那样的大手笔,怎么会直接干脆的把首饰盒往人家办公桌上随意一扔,连个字条都没有留下来呢。
“没准,是恶作剧。”大神也凑了过来,从男人的角度,提出中肯的判断。
结果,他立即成了女性公敌,被七嘴八舌的怼了回去。
“去去去,你们男人怎么一点都不浪漫呢,首饰盒本身就算是不错的诚意,谁会那么无聊,用这样子的方式来恶作剧!”
林佳心里有个声音在大喊:不要,不要打开,那不是什么首饰盒,里边也没有珠宝首饰,那是——
可是,她却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没法张口阻止。
她甚至还发现自己在向后退,那是一种下意识的逃避,她不想亲眼看到木盒被打开,一点都不想。
“我来开!”kitty自告奋勇。
她扭头看了一眼林佳,如果林佳阻止,她会立即停止。
但她看到的是林佳站在人群的最外围,唇瓣泛着一抹笑意,根本没有打算阻止。
kitty立即放了心,去解木盒上的铜锁。
她一碰,锁就开了,连钥匙都不需要。
“咦?这锁只是个摆设呀,防君子不防小人的设计。”小小的评价了一句,她去了锁,迅速把木盒掀开了。
半秒的沉默。
紧接着便是一连串失望的呼喊。
“什么嘛,怎么装了这么多针?下边的格子里全都是丝线,还有顶针、小剪刀……这根本不是首饰盒,而是针线盒!”
“谁那么无聊啊,给头儿送了这种礼物过来,是为了讨好示爱?标准的直男思维!注孤生!”
不远处,噗通一声响。
热热闹闹在议论的一群人,一起看了过去。
只见林佳蜷趴在那儿,一动不动。
“糟了,头儿昏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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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佳又一次看到了外婆,她还是坐在堂屋的绣桌前,捏着针,对准了阳光,眯着眼睛在纫线。
她记得外婆已经去世很久了。
可是眼前看到了这一位,与她记忆里的一模一样,泛白的头发竖成老式发髻,用一根木簪子固定好,她带着一对翠绿的耳坠,对于老人来说,这种耳环的款式过于年轻,但在林佳的记忆里,外婆一直都戴着,因为那是外公送给她的,她嘴上从来都不提起,可是她却把他送的一对不值钱的耳坠戴了整整一辈子。
“外婆?”林佳朝着窗口的苍老身影走了过去。
她动作极轻,很担心会惊扰到在沐浴在光线的老人,因为知道她早已不存在于世间,或许下一秒,她就会变成千千万万道光,消失在了眼前。
“佳佳啊……”
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外婆一点一点转过身来,她总是用带了点感叹的嗓音喊她的乳名,内心深处似乎藏着无数无数的失望和无奈。
也许,的确是那样子吧。
外婆在她身上寄予了太多太多的希望,而她呢,带给她的总是无数无数的失望。
在她漂泊了许多年,尝尽人情冷暖之后。
外婆却已经悄悄的永远离开了她。
那时候,她心底一定是有个从失望到绝望的过程吧,就住在老房子里,一个人度过晨昏,迫着自己将执念放下,接受一切,也放弃了所有。
“头儿?头儿?您醒醒,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帮您叫救护车??”
“头儿发着高烧呢,一定是最近太累了,赶紧送医院吧,别出了什么问题。”
“叫救护车是不是太夸张了?那车子拉着警笛,呜哩哇啦的停到了咱们公司楼下,再从项目组把负责人给抬了出去,不超过半天,公司上上下下都得传了个遍,到时候还不知道有多难听的猜测呢,一人造谣,一群人传谣,到时候,最头疼的就是林佳。”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生个病也要鬼鬼祟祟的防着躲着?太累了吧!”
……
林佳已经清醒过来,努力撑着意志力,她坐了起来。
“不用了,只是发烧而已,贝助理去楼下的药店帮我买一盒退烧药,再多带一盒感冒冲剂,吃过了药,一会就好了。”林佳心里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最近工作强度大,精神紧绷,身体疲惫,连吹了几天空调,她早晨就觉的晕晕沉沉了,也打算了忙完手头的事就去买药,谁知就看到了那只木盒。
她一眼就看出了那是特制的针线盒,稍稍受了点连她自己都说不太清楚的刺激,一下子没绷住,晕了过去。
醒过来了,当然也不必大题小做,太当成了一回事。
“头儿,我们安排个人送你回去休息吧,身体不舒服也不能硬撑着,工作一直都做不完,你的身体如果垮了,反而要耽搁更多的时间。”
身边有人在劝,可是哪个声音好像离自己很远很远,林佳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反应过来,旁边的人在跟自己说什么。
“恩。”她应了声,深呼吸了几次,“那个木盒呢?”
“木盒?噢,您桌上的那个针线盒?还在桌上放着呢。”
小朱跑过去,把木盒送到了林佳的手上。
林佳双手捏着,“你们去忙吧,我休息一会,对了,记得帮我去买药。”
“你不回去休息吗?”手下人惊讶的问。
“一点点不舒服,没关系的,不需要休息。”林佳站了起来,双腿很软,所以她走到很慢。
在项目组,她没有独立的办公空间,想要找一处无人打扰的地方静静待会,就只能去暂时无人使用的小会议室。
进了门,她在最近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木盒摆在桌上,林佳拧着眉,纠结的盯着它看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