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佳其实也在问自己同样的问题。

    苏淮突然出现，是否会扰乱了她原本的计划，让那本来就不坚定的想要嫁出去的决心，更加的迟疑。

    林佳看了眼手指，总觉的缺了点什么，想了好半天，才想到了是缺了廖俊生送的戒指，她顺手扔到针线盒里，走时忘了拿出来。算了，忘就忘了吧， 反正也是不合适尺寸，戴着松松垮垮，万一甩丢了就不好了，还是放在针线盒里更安全些。

    找到了合理的借口，林佳心安理得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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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绣锦的第五季产品里，有一条纯手工刺绣礼服，抹胸款设计，有长长的裙摆，模特穿上时，就好像婀娜的身体上裹着一只金色的凤凰，所有细节部分的处理，全由刺绣出来的纹理来点缀，美轮美奂，质感十足。

    高端定制限量版的长裙，极致华丽耀眼，是林佳请了知名服装设计师来做整体设计，手工刺绣部分则是请了七个技艺精湛的绣师同时来完成，细节处理到位，耗费了大量心力。

    做到这个程度，这已不仅仅是件衣服，它已上升到了艺术品的级别。

    周丝雨试穿过一次，爱到骨子里去，每次有机会就那么眼巴巴的看着，眼睛心里写满了迷恋。

    只可惜，这条被命名为‘凤凰于飞’的礼服，目前还处于开发的保密阶段，不允许拍照，更不能上传网络，周丝雨求了又求，林佳都没答应让她在手机里留个念想，一想起这事儿，可是把她郁闷的不行。

    此刻，林佳面前摆着的就是‘凤凰于飞’的十六版设计图，从最初的轮廓雏形，一步步精心改良，几次推翻，最后才达到了眼前的效果。

    礼服已经制作完成，就摆在公司的无尘仓库之内，灯光之下，华光闪耀，绣在裙上凤凰伸展双翅，仿佛随时可能会挣脱而出，直奔寰宇。

    制作过程不易。

    但制作完成以后，摆在眼前的另一个重要问题是，这条裙子与公众的首秀见面，是要在一个什么样的状况下，才能得到最极致的效果。

    她有预感，若是想要重新唤醒大众对手工刺绣的关注和喜爱，‘凤凰于飞’就是个特别棒的契机。

    机会只有一次，把握不住，转瞬消失。

    她得研究个万无一失的创意，让‘凤凰于飞’发挥出它最大的价值。

    “林佳，新一季的宣传方案已经发到你邮箱里了，有空记得看看，如果没有别的问题，记得给预算单签字，我那边还等着养人呢。”君北北顶着睡眼惺忪，来到她身边，上半身套着宽大的黑色卫衣，下边穿了一条牛仔裤，一脑袋乱糟糟的头发带了微微的天然卷，这个娃娃脸的乖乖牌大男生，怎么看都像是还在学校里上课的学生。

    虽然早林佳早已经见识过了他的厉害，可每次看着他软趴趴无精打采的任何地方都能窝着睡一会慵懒模样，总是没办法把他和自己的员工联系在一起。

    倒更像是一个长不大的弟弟，说话时还会自然带着撒娇软萌的声音。

    “我稍后看，一有结果，立即通知你。现在嘛，你想看看这个……”林佳把面前的设计手稿和成品照片、细节图全都送到了他面前。

    君北北抓了个抱枕挡在脸上，“我要休假，我要休息，我要旅行，我要阳光沙滩小海风。”

    一年多的相处，他太了解林佳的脾气了。

    但凡是郑重交过来的工作，绝对不容易，一旦沾上，就得拼了老命去完成。

    君北北如今的生活，早就没了迷茫、困惑、漫无目的，正好相反，他每天都有明确的目标要执行，上边有林佳的高压，下边有一群兄弟的喋喋不休，当初是怎么跟着公司一群做起了项目来的？他想不起来了。目前唯一还能记得的就是，他要一口气修二十天的年假，找个没人找的到的地方，先关了手机呼呼大睡五天，接下来的十五天就对着风景优美，放空心情，发呆到天荒地老去。

    目标总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而眼前，第四季、第五季的宣传，有了前边三季产品的加持效果，口碑和接受度都相当的不错，君北北心思活泛的想，终于到了合适的休假期了吗？

    林佳在这种关键时刻给他看设计图，君北北是一百个不愿意，他不担心林佳会强行逼迫他去做不喜欢的事，他就担心自己一个忍不住兴奋度开启，又开始大包大揽起来。

    “‘凤凰于飞’是手工刺绣在衣饰上所展现出的唯美极致，无论从设计、整个制作过程、绣师的熟稔度和专注度来讲，都已是当之无愧的上品，能担的起完美二字。北北，这么美的长裙，一直存放在公司的无尘仓库就是一种资源浪费，‘凤凰于飞’已是可收藏的艺术品级别，如果对它的宣传，交到了不靠谱的人是手上，稍有失误，这条耗费了那么多人的心里制作出的裙子，跟毁掉了没有差别。对于宣传造势，你比我更加专业，不用我来讲，你也知道，若不能惊爆全场，便是寂静无声的道理。”林佳将取景最美的那张照片，抽出来放在了最上边。

    然后，走在君北北旁边的椅子上，慢条斯理的喝着茶，等他内心深处的小怪兽打完架，回过神再来聊。

    这一次，君北北只坚持了十秒左右，绷紧的身体便像是一团散沙似的摊开来。

    “姐！做事得是劳逸结合，张弛有度才好，你不要一个目标接着一个目标，这个才完成，下一个已确立，那得是多累呀，生活都觉的没乐趣了呢。”嘴上在抱怨，手却是不受控制的翻开了照片，歪着头，静静的看了起来。

    越看，他的眼睛越是闪亮。

    越看，他的心脏越是奔驰。

    脑子里，有些念头不受控制。

    转眼就想出了二、三个不同的宣传点，这么美的一条长裙，单单是摆在了那里，已令人屏住呼吸，没有女人能抵挡的了如此直观的视觉冲击吧，而穿上了这件礼服的女人，必定能够轻易的虏获男人的视线。

    “‘凤凰于飞’单单是成本就有四十万了，必须要让它带回十倍以上的收益，才不算是赔本。”一提起这些，君北北的眼底已是精光乍现。

    “对于绣锦来说，这是个既赚名又赚声望的好机会，交给别人，我真的不放心。”林佳默默的奉上一顶高帽。

    君北北笑的更加生动了些。

    “资料我拿回去，先想一想大概，合适的时机，合适的人选，合适的出场方式，缺一不可，所以，不能太心急。”

    林佳也是类似的想法，便赞同的跟着点了点头。

    手头最重要的事，交过去给君北北，有人分担这些，林佳才能腾出精力，准备迎接来自HTM方面的风暴。

    一周后，来做HTM的第一封律师函，摆在了林佳的办公桌上。

    如苏淮所说的大致类似，HTM的法务团队认为锦绣公司旗下经营的产品，是林佳利用在HTM工作期间，所掌握的公司保密资源而开辟，这与林佳曾签订的保密协定不符，林佳有义务配合来自HTM方面的审核调查。

    林佳冷笑着把律师函看了两遍，之后随便拉开个抽屉往里一扔。

    这玩意，她以前在HTM带团队时，每个月都要发出去一、二封，有个提醒和警告的作用，示意对方做事还是要考虑底限，不要把事情做的太难看，闹到无法收拾时，诉讼必然是最后的解决之道，但既然是最后的选择， 能不走到这一步，谁都不愿意费那个麻烦。

    一个创业型的小公司，在面临来自于大公司的无情碾压时，承受力相对较差。

    但林佳对于HTM是相当了结，对于绣锦的内部运营状况更是了然于胸，她没气恼，没急躁，甚至没有太多的情绪反应。

    只是轻轻的先放下这件事，没急着去处理。

    苏淮很快又联系她，“律师函收到了吧？要不要出来见一面，或许我能给你一些中肯的意见。”

    “写律师函的是法务部的徐有才吧？”林佳语气肯定，“我认得他写律师函的习惯。”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我要告诉你的是，HTM方面是认真的，你带过锦绣团队，没人比你更加了解整个项目，你应该知道，对于HTM来说，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以及大量的资金在其中，没有人能容许这个未来二十年内都是重中之重的锦绣计划，生出任何纰漏。”

    苏淮的音调缓慢，与她温言细语的讲着。

    林佳无声的笑了笑，“绣锦是怎样一家公司，存活的基础是什么，盈利点在哪里，全都是当初我和你商议出来的，这些跟锦绣计划能不能扯上关系，你心里应该很有数，既然手上的底牌大家清楚的很，何必还特意打电话过来强调这些？不如，开门见山一点，坦诚一点。”

    苏淮考虑了片刻，“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也觉的我们之间不需要虚伪的试探，这样吧，等会我请你吃个饭，具体事宜，稍后见面详聊。”

    “就没有这个必要了吧？”林佳微微恼怒。

    “很有这个必要，电话里不方便说清楚的事，见面聊倒是无所顾忌的。”苏淮意有所指，努力暗示。

    可惜林佳根本不上当，给了他一句干巴巴的‘呵呵’。

    “呵呵是答应的意思吗？”苏淮抱着挺大希望问。

    “呵呵的意思是，这一年里，你倒是变成江湖老油条了，在HTM跟着谁学的说话油腔滑调？一点真诚都没有了吗？”最重要的是，她不喜欢眼前的他，与记忆里完全不同的样子。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他变不变，与她似乎没有什么关系，她不在乎的，一点都不在乎的。

    “林佳，如果你早点答应，我也不用这样子费力的求来求去，不是吗？”他有都是时间与她耗， 在一点上，苏淮表现出了极大的耐心，以及无与伦比的执着。

    显然，这又是他与从前不一样的地方，但过去的苏淮又是怎样的呢，他所表现出来的样子，就真的是真实的吗？

    稍一走神，苏淮在那边又提抗议了。

    “林佳？林佳！你在听我说话吗？”

    “嗯？”

    “今晚上七点，我去公司接你，我请你吃饭。”苏淮已经在定时间和地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