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惊鸿是一个根正苗红的仙二代，自小在他身边的皆是修为精进的仙君精灵，他们没有月信的烦恼，即便曾经有过，也不需向白惊鸿提起，所以他不曾听说，便也无从晓得世上还有月信这一档子事。

    而那时初来乍到的艳艳，不知是勾搭了哪位要不得的仙君，遭了仇家追杀，数十年里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亦无从知晓，便以为自己得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疑难杂症，常常担心自己说不定会在哪一天血崩而亡，每每看到白惊鸿痴迷修行无心食水时，都忍不住小声地提醒，“你要好好吃饭哦，不然就会像我一样生病的。”

    那时候白惊鸿怀着对将死之人的怜悯，对我格外宽容，无论我说什么，他都笑着说：“好。”

    我讨厌自己不争气的样子，即便在人间已经浑浑噩噩地度过了一十八年，我还是常常想他。可我始终没有想好，倘若我还能回到仙界，该如何再面对他。

    “发什么呆？”

    耳畔是李叹不耐烦的提醒，我转回神来，挤出笑容，说：“妖妖姑娘的事，你不要怪我。”

    李叹蹙眉不屑。

    我甚温和地解释道：“实是律法不通人情，我也是依律行事，如今你既已通晓了人事，便该晓得，你我的婚事不单单是你我二人的事，皇帝陛下要抚慰劳苦功高的苏北侯府，苏北侯府要向陛下表衷，你我小家和睦，便是天下之大家和睦，你若是因为妖妖姑娘而冷落了我，莫说是我爹，就是父皇知道了，也一定不会轻饶她的。你可明白的？”

    李叹歪着头想了想，眉心又皱了起来，“你说我冷落了你？”

    要说冷落倒也谈不上，过去他是个傻子，我本就不愿与他多余亲近，这么说只是防患于未然罢了。

    李叹却笑了起来，走近一步看着我的眼睛，很是一副举重若轻的口吻，“昨夜你夜不归宿，与旧情人在宫中僻角卿卿我我，我未同你计较，还亲自将你抱回府来，伺候你沐浴更衣，今日新人进门，特意过来与你招呼寒暄，你自不悦，我便撇下新人在此好声好气地与你商谈，夜不归宿的是你，上吊哭闹的是你，你叫外人来评评理，本王而今做的一切，算是冷落了你？”

    为什么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不对，“昨日分明就是你将我留在宫中的。”

    “唔？我将你留在宫中，有人看见了？还是你亲眼看见了？”

    我当时昏死过去了，当然不能说是自己看见了，可当时不是还有个行刑的倒霉蛋么。我正要张口，李叹又朝我走近一步，面上笑痕越发阴鸷，“你是想说那行刑的护卫，忘了告诉你，昨夜他忽感恶寒，不巧正是数十年前曾肆虐京城的瘟疾，父皇隆恩，已经让他坐船到岛上去住了。”

    “你！你将他流放了？”

    李叹扬眉，盛气凌人，我不禁情急，脱口而出，“你这样做是会亏损阴德的！”

    “哟呵，”李叹越发觉得我可笑，脚下再近一步，已将我逼在椅榻上，左右无路，微微俯首，他的气息更是完整温热地铺洒在我的鼻尖，“怎么，嘴皮子拌不过，便要诅咒我不成，将我咒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活人哪那么容易被口水咒死，何况这壳子里住的还是个神仙，但剧本上白纸黑字地写明了，李叹终究是要死的，且死得十分惨烈，与我咒不咒他没有关系，我自不屑，翻了个白眼。

    李叹于是掌心下沉，在一个恰到好处的位置上重重一捏，我的屁股昨日挨了个板子，这会儿淤血还没有散去，这一握疼得我不禁想要大叫。

    见我忍痛，李叹才得意地放手，转身拨弄着指上玉环，背对着我道：“苏眠眠，我已不是当日的李叹，你最好也别再是那个混吃等死的苏眠眠，今晚我就要与妖妖圆房，你最好安分一些，不要让本王失望。”

    他撂下狠话便就走了，我从椅子上翻下来，撅着屁股捶胸顿足。

    我早该想到现在的李叹，诓骗威胁这一套已经唬不住了，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他是大越国的二皇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几句连寻常官宦都约束不住的律法，能耐他何。

    但我始终想不明白，既然李叹的脑筋已经如此灵光，又怎么会对南妖妖那副皮囊情有独钟，难道是我以貌取人了？

    然而事实证明，我的以貌取人是没有错的，才将将入夜的时候，南妖妖便闹了一出幺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