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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9 本王是甜的

    我决定对李叹好一点,在他死后才不至于因此而后悔。

    好在李叹现在是个病号,我刚好有些表现的机会。伺候他吃喝,伺候他梳洗,待李叹下得地了,我便亲自动手给他束了回发,当年我在仙踪林的时候,拿的也算个婢子的身份,但白惊鸿并不需人伺候,我便只是个跑腿的,唯一拿得出手的,也只有梳发这样手艺。

    因做过许多年,就算搁置了许久,这手艺也仍未生疏,且那些了然于心中的习惯,信手拈来后不免就给李叹束了个白惊鸿最惯常的发式,我看着这个背影,心底有一瞬怅然,亦有几分惊慰,还真的是很像。

    李叹仍在镜中欣赏着他那唯我独尊的俊容,我便去桌边取了淑妃娘娘派人熬好的汤药,将银针探入搅了几回。

    他转过眼来,“本王用的药,毒又何妨。”

    这毒是给我自己试的,我要将这药吹凉,尝了温度和味道,再端去给他喝的。

    李叹静静地看我做完了这些,我将要端过去的时候,他却说:“本王已经好了。”

    “好了也得喝。”

    “为何?”

    因为他不喝,怎么显得我对他好呢,我说:“虽然有莲心,但这药也不是一无用处,多喝多好嘛,你快点好利索,我还要把东西拿回来。”

    李叹不悦地掀一回白眼,将药碗拿在手里,仰头就干了。

    “苦。”

    “怎么会,我加了蜜。”

    “你自己尝。”

    我刚才就已经尝过,明明就不苦,再说他喝得一滴不剩,我上哪尝去。我正在心里这么想着,李叹便将我拉进怀里,对着我的嘴巴又是一回造作,然后将我放开,说:“舌头苦。”

    “明明就很甜。”

    “你说本王是甜的?”

    他又在说那些让人头皮发麻的情话了,我想躲开,被李叹按在怀里,听他侧在耳边轻轻地问:“那你想不想吃?”

    “不害臊。”

    他便低笑着将我放开,走到窗边迎着风光伸了个懒腰,道:“临近上元,淑妃要赶回去操持宫宴,本王受伤之事不便让人知晓,痊愈之前,就不回去了。”

    “意思是说,等淑妃娘娘走了,我们就能出去玩了?”

    李叹微一挑唇,“今日就动身。”

    我便急忙转身,说去找淑妃要点银子花。

    “她的银子,你也不怕烫手。”

    “仇人的银子花起来才痛快呢。”

    宅子外头,淑妃已经打点好了行装正准备上路,宋折衣也换了一身深色的衣裳,跟在淑妃娘娘身后。

    我装作不记得这个女人曾要毒死我的模样,笑盈盈地问:“母妃这就走了?”

    淑妃亦笑容可掬,“是啊,皇上十分担心叹儿和你的安危,才差了母妃出来寻找,也要早些回去代你们向皇上报个平安,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就是玩心太重。”

    我说:“多谢母妃成全,我们一定多买些有趣儿的玩意带回去孝敬父皇和母妃。”

    淑妃娘娘见我懂她的意思,也就放心了,自然买东西是要钱的,她便使了眼色,让下人呈上一盒白花花的银子,我正准备迎上去接,宋折衣却先一步劫到手中,再转而交给我,眼神有些郑重,且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也不知为何,我好似天生就有读人眼睛的本事,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宋折衣在给我传递一个信息,他让我走,带着这些钱远走高飞,不要再回来。

    我的表情有些无奈,皇城是我历劫的战场,我是不可能走的。但或许宋折衣更无奈,当年圣旨要我嫁李叹的时候,我也嚷嚷过要跟宋折衣私奔,那时候我还小,他怕给不了我锦衣玉食的生活,便拒绝了,现在催着我走,我却不肯走了。

    宋折衣只得退了回去,淑妃娘娘便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我问:“宋公子也要同母妃一道回去么?”

    “这是自然,”淑妃娘娘笑着,“你们小两口在外游乐,外人在总有不便,母妃是折衣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十五团圆之日,也应当将他带在身边。”

    这哪里是带在身边,分明是绑,上次宋折衣偷走我的尸身,淑妃娘娘一定非常生气,但我看宋折衣身上也没有被殴打过的迹象,不知又为我吃了怎样的教训。

    我知趣地微微笑笑,淑妃娘娘便嘱咐我照顾好李叹,玩够了就早点回去。

    送别这一行人之后,我抱着一箱沉甸甸的银子回去,心里有些不痛快。

    李叹靠在床边问我怎么了,我说:“我觉得宋折衣很可怜。”

    李叹看着我,我又道:“他明明从没有做错什么,在这世上孤苦一人便罢了,却连自由都没有。”

    “你怎知他没有自由,又怎知他是孤苦一人?”

    “那他为何要回帝京里去,凭他的功夫,总能跑得掉,他又不贪恋荣华,一个人在外面也可以谋生。”

    李叹便笑了,走过来面对着我,目光却看向窗外,“你也说是一个人,这天大地大,若真的只是一人,一切索然无趣,他看似孤苦,心里却装着很多,能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才是真正的自由。”

    我斜着眼看他,“你一个傻子,还懂得这些?”

    “呵,你可能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大智若愚。”

    “我也很愚,是不是说其实我也有大智!”

    “不,你是真的笨。”

    我也觉得我很笨,但说不出究竟笨在哪里,譬如给我一道复杂一点的谜题,常人解不开,我其实是可以解开的,那种时候好像又不是很笨。但是每逢人情世故,我便晕头转向一塌糊涂,在仙界的时候,艳艳便常说,我搞不好是块石头变的,没有脑子也没有心的。

    我甚至认真思考过自己是不是石头变的这个问题,艳艳又说,我是她生出来的,身上有几两肉几斤骨头她都晓得,石头变得不大可能,但很可能是当年给我服用嫦山圣果禁锢时寿的时候,顺便把心智也给禁锢了。

    李叹说:“笨怎么了,谁让本王摊上了。”

    我说:“你要后悔还是来得及。”

    “是么?本王看那梁家小姐秀外慧中,很是不错。”

    “想都别想,她是宋折衣的!”

    “他们还有一腿?”

    不止一腿,是好多腿,往后梁诗秀可是要给宋折衣生胖娃娃的。我也懒得说了,央着李叹带我出去玩乐。李鸢于是向我讨了几包蒙汗药,将淑妃娘娘安排护卫我们的人手全部迷倒,留了张字条,上面写着,“有了钱,还用得着你们?”

    我觉得这字条留得很有个性,不禁又对李叹刮目相看,而后我们快马去了百里之外的渝州城,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在这之前,我从没想过要离开帝京皇城,便也没有想过,在那略显刻板的皇城之外,还有这样生动繁华的一个地方,无论哪条街上都可以随意走马,巡卫的官兵避着行人,仿佛不愿打扰他们闲逸的步伐,一路走来有吃有喝,往来之人面里含笑。

    我说:“渝州城的百姓认为自己是神仙的后代,追求无为安乐,你可以随便找个人骂他一句,他可能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李叹问我:“你怎么知道?”

    我便随意指了指迎面的一对行人,“你去试试不就知道了。”

    李叹于是真的去了,他走到那两人面前,抬了抬下巴,对其中那个男子说,“你老婆真丑。”

    那人却当真一点也不气,指了指我,笑呵呵地对李叹道:“你婆娘也丑,弟弟,听哥哥一句话,婆娘嘛,听话就好了,要那么多做啥子嘛。”

    只是话音刚落,就被身旁的女子揪住了耳朵,那女子好一个彪悍,边走边骂:“说老子丑,想老子听话是吧,回去给老子跪到起,你龟儿喊老子做啥子老子做啥子。”

    李叹吭吭地笑着,指着那对行人说,“他说你丑。”

    我便也学着那女子的模样,揪住了李叹的耳朵,“我让你去骂人,不是找人骂我!”

    “你这悍妇,怎这般恶趣。”

    “老娘不恶趣,老娘会喜欢上你?!”

    李叹甚得意,“喜欢我是你的事,我可没逼你。”

    我很生气,气自己怎么失口把喜欢他这事儿给说出来了,李叹便大大方方搂了我的肩膀,提醒我们此行的目的只有四个字,吃、喝、玩、乐。

    我们便这般吃喝玩乐两日,时不时躲一躲淑妃娘娘安排的那些护卫,待到第三日的夜晚,便是渝州城别开生面的上元灯市。

    我这个人眼神不大好,就喜欢亮锃锃的东西,我与李叹行在百花齐放的灯市上,又告诉他:“渝州的百姓认为夜晚时的光亮,会被天上的神仙看到,于是擅长制作彩灯和烟火,每逢节庆,家家户户都要点仙灯放烟火,告诉他们的神仙祖宗,人间一切安好。”

    我说的有板有眼,仿佛亲身经历亲眼见过,眼里却望着远处的烟花,夜幕中绽放的星星点点,使我心中感到格外安定。

    “你还想起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