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星。

    夏国柳城，2121年10月23日。

    “由于证据不足，二审维持原判。被告无罪。”

    法院内，被告席上的张家人欢呼雀跃，各种嚣张嘴脸格外惹人注目。

    原告席上，满头白发的古墨全身僵直。

    他双眼空洞，灰黑的长衫上沾染了好几处油渍，整个人仿佛一尊塑像。

    “阿墨，他们有权有势，我们斗不过的，算了吧！”

    旁边说话的女孩叫洛千仪，长得漂亮温婉，五官精致如画，不需要半点人为修饰。

    当听到女孩的声音，古墨仿佛久旱逢甘霖，近乎凝固的脸上露出浅浅微笑，不敢太过放肆。

    他抬头，虽然看不到审判长，但是能感受到些许光影。

    “命运夺去了我的眼睛，让我能清楚看到你们的黑暗。”

    他的声音很干净，空洞的双眼让人不敢直视。

    审判长羞恼，怒声高喝：“退庭！所有人退庭！”

    法院外，古墨坐在轮椅上，洛千仪在后面推着。

    没多久遇到障碍，是前面堵了一群人，来者不善。

    为首之人叫张宪，也即是这次的被告。

    他咧嘴大笑，一副瘦猴子般的丑恶嘴脸。

    他甚至不在乎自己的话被其他人听到，洋洋得意：“我家有的是钱，你想和我打官司，奉陪到底。还以为这是五十年前吗？小子，时代变了。”

    从科技时代进入到登天时代，人们的道德观反而在退步。

    三年前，古墨驾车出游，带着父母和妹妹。

    哪知道在高速上出现严重车祸，父母和妹妹当场死亡，只有古墨活着，但他双腿残废，双眼被烧伤，生不如死。

    从痛苦到现在的心如死灰，古墨经历的各种折磨难以估量，以至于他在二十五岁的年龄就满头白发。

    洛千仪挺身而出，一把将张宪推开。

    “人在做天在看，你的报应终究会来。”

    张宪露出色眯眯的表情，浪笑道：“在柳城，我张家就是天。报应？我等着。小子，让你活着不是因为弄不死你，只是让你继续承受痛苦。”

    说完，张宪带着狗腿子们离开，商量着今晚去哪潇洒。

    阳光大好。

    古墨颤着手取出黑色布条，但怎么也无法完好缠在眼睛上。

    “我帮你。”

    “谢谢。”

    他的眼睛不能见阳光，必须用布条遮住。

    等一切准备好了，洛千仪才推着他离开法院。

    古家的惨剧来自张宪所为，但张家势力太大，不但毁掉了所有证据，还倒打一耙，说古墨违规开车。

    所以在一审结束后，古墨被判赔偿张家三十万。

    何其不公。

    秋末的风卷起对街公园的枯叶，如落雨纷纷，给人行道盖上一层入冬的棉被。

    路上行人极少，车轮的咕噜声非常清脆。

    “千仪，我还能上诉吗？”

    洛千仪很不忍心，但还是说实话：“不行的，张家势力太大。我爸已经警告我好几次，唉！”

    他们以前是情侣，但随着事故发生，洛千仪被迫与古墨分手。

    但她还是用义工的身份来帮忙。

    每周来两次，帮忙收拾屋子，给古墨准备足够的食物。

    至于古墨的亲戚，在古家出车祸后恨不得搬离这座城市，没人愿意帮忙。

    家在万和小区，三室一厅的房子。

    洛千仪抓紧时间收拾，古墨坐在沙发上看，不，听电视。

    “马宗师历时五个月，终于成为第九个抵达平流层的登天者。但和前辈们一样，他再也无法突破。”

    “登天者的分级新鲜出炉，共分为九重，抵达平流层只是第五重。专家预测，这是人类的极限。”

    “医学教授研究发现，登上天路可以治疗疾病。华夏医疗集团正在进行相关实验。”

    唰唰唰！

    窗外刮起大风，将靠窗生长的梧桐树吹得左右摇摆，枯叶乱飞。

    洛千仪过去关窗，嘟囔：“窗台太矮了，我不在的时候你可不要随意开窗。”

    “我知道。千仪，你说，我如果能够登上天路，身体是不是也能好？”

    洛千仪本想笑，但顾及到古墨的自尊心，便咳嗽两声说道：“天路虽然神奇，但死在上面的人比活下来的更多。你就别多想了，活着最好。”

    “我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你不可能一直照顾我。”

    他倒是想被一直照顾，但知道自己万万不配。

    如此残废的身体，配不上家世背景远超自己的洛千仪。

    怕洛千仪听出异样，他马上转换语气，嘴角露出一抹好看的笑。

    “千仪，你什么时候登天呢？听说在上面可以大大增加寿命，说不定你可以永葆青春。你们女孩子都喜欢这样。”

    洛千仪解开围裙，抽纸巾擦掉额头汗珠，笑道：“我不着急。要不你去上盲人学校？”

    古墨摇头，说些有趣的事。

    “我这段时间在听小说，挺有意思。有的作者认为，天路尽头可能是神仙的世界。还有作者说，天路是神仙对凡人的考验，只要登上去就能成神。既然有神，会不会有阴曹地府，有没有转生什么的。千仪，爸妈他们会不会已经转生？”

    洛千仪心里酸痛，踌躇许久才说：“阿墨，放宽心好好休息。还有，我下周结婚，恐怕以后不能再经常来你这里。放心，我给你请了更好的保姆，每天都能照顾你。不像我，每周只能来两次。”

    古墨脸上的笑容凝固，微微扬起脑袋，黑暗的眼眶似乎有亮光穿透房顶，直达云端。

    在云层里，有长长的白玉天阶横贯天穹，何其震撼。

    ……

    五十年前，一条来自宇宙深处的天路穿透大气层，链接地表。

    天路起点在珠穆朗玛峰上，呈现出四十五度角，材质不明，看起来像汉白玉。

    各国迅速组织科考队，研究半年发现天路的很多性质。

    其一、每个人都能往上攀登，没有捷径。

    其二、天路周围有结界保护，无法被摧毁，也无法中途登陆。但天路上的人可以随意出去。

    其三、在登上一定阶数后，人们能吸收一种被称为超能的力量，进而强化身体。这种人后来被称为登天者。

    其四，天路上有各种威胁，比如风暴，寒流。再或者是突然产生的怪物。

    于是，各国联合改造珠峰，创造出一座座珠峰电梯，可供任何有资格的人攀登。

    五十年以来，在天路上发生的奇迹数不胜数。

    有公司职员登上万阶，回来后成为千万富翁。

    有老者凭靠坚韧毅力登上两万阶，而后返老还童。

    有武当道长登上四万阶，凌空飞渡，震撼全球。

    目前已经很清楚的是，但凡登上天阶一定数目，人们就能获得身体强化，拥有远超常人的力量。

    更让人惊喜的是，登天者的寿命会大大延伸。

    专家预言，若是能够穿透平流层，登天者可能会获得永生。

    永生，多么诱人。

    以至于想要亿步登天的人数不胜数。

    然而，登上去的人数，远少于珠峰下埋葬的尸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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