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位将军的白月光(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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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6 章

    人在世间, 不过短短几十年。

    未来要做好打算,当下也要活得好才行。

    赵公主的活法,让嫁给了屠耆堂淹没在众女间的古尔琳嫉妒得眼睛红。

    “呸!我咒她生不出孩子来!”她对侍女说。

    侍女心说,听说宝华汗妃嫁给可汗时便跟可汗约定好不生孩子。她还喝中原人配出来的奇怪的药, 能让女人不怀孕。

    她是个娇气得连生孩子的痛都不肯承受的女郎, 这明明是女人必须做的事。可是可汗一点也不生气, 那么地宠爱她。

    古尔琳摸着鼓起来的肚皮, 得意地说:“我这个, 一定还是儿子!”

    侍女便立刻跟着道:“对对, 一定还是儿子。”

    古尔琳说:“我还没出嫁时, 部落里的萨满就说我是生男之相, 能生出很多勇猛的战士。”

    可屠耆堂像泥熟那么大的儿子都有好几个了,大大小小一大串, 古尔琳再生出的孩子即便是男孩,还能从哥哥们手里抢到多少?

    侍女发愁。只能希望古尔琳能一直生下去, 生出更多的儿子, 兄弟抱团,以量取胜。

    古尔琳才说完, 便看到春光里赵公主带着她的侍女和护卫,鲜衣怒马地奔驰过去了。

    明明看到她在这里晒太阳,她还骑得这样快!带起好大一股烟尘和马粪粉末!呛得古尔琳连连咳嗽!

    “她就是故意的!”古尔琳怒道。

    自古尔琳在老可汗遗体归来时借机想踩赵公主未遂, 赵公主又做了可汗汗妃后, 见着古尔琳便总要欺负她一下。

    因此有了睚眦必报的名声。因这名声, 更没人敢招惹她, 怕招惹不成反被欺。

    古尔琳告状, 可汗还护着她。别说可汗,连屠耆堂都护着赵公主, 呵斥古尔琳:“你少往宝华跟前凑,让她揍了你也活该。”

    谢玉璋当然是故意的。

    “我这个名声好。”她说,“人还是恶名在外的好。别人想欺负你之前,得先掂量掂量自己。”

    她又说:“我已经拒绝了屠耆堂和詹师庐了,但是你出门,必须多带人。我怕他们会先抢了再说,有些部落是有抢亲的习俗的。王帐这边好些,开化很多,但我怕有人给我玩阴的。”

    从前,谢玉璋住在扎达雅丽的附近,扎达雅丽当然是住得离乌维很近。但谢玉璋所在的区域位置很妙,男人们即便是去找乌维,也不会从她的大帐经过。

    林斐若外出,大多时间是同谢玉璋在一起。她单独外出多是去阿巴哈那里。

    阿巴哈作为国师、大萨满,是汗国的上层人物,但他住得……比狗都偏。

    他专心做学问,整理草原的历史,喜欢安静。而且作为大萨满,也习惯于远离众人,保持神秘感。

    所以一直以来,虽然众王子都知道赵公主的侍女们美貌出色,但都没发现其中还藏着一个格外不同的。

    直到乌维继承汗位,谢玉璋又嫁给了他,搬到了聚居地的核心地区,又被安排得离王帐极近,林斐终是被几个大王子发现了。

    按照漠北人的尿性,他们直接来找谢玉璋要人了。屠耆堂甚至豪气地开出了六百头羊的价格做聘礼,是詹师庐开的三百头的两倍。可知屠耆堂的财富、实力,在乌维之下的确是第一人了。

    当然被谢玉璋拒绝了。

    “知道啦。”林斐无奈道,“你让这么多护卫跟着我,我一出门,呼啦啦一串。大家还以为是你出来了呢。”

    “怎么小心都不为过。”谢玉璋道,“从我决定和亲北上的时候,便下了决心,这辈子定要护住你,决不让你受任何伤害。

    林斐心中涌起又暖又酸的感觉,酸涩之意才往上涌,谢玉璋戳着她的脑袋恨恨道:“我安排得多好啊!啊?还有比勋国公府更安全的地方吗?啊?没有!”

    戳戳戳!

    林斐:“……”

    情绪全让她给戳回去了。

    林斐去了阿巴哈那里,阿巴哈问:“我听说我两个侄子都被你迷住了?”

    林斐低着头不搭理他。

    “屠耆堂是个英勇的战士,而且他也不打女人,这一点比詹师庐强。”阿巴哈道,“六百头羊可以了。小部落的公主也就比这只多一点而已。”

    林斐撂笔:“我回去了。”

    阿巴哈问:“你真不愿意?”

    林斐道:“不愿。”

    阿巴哈道:“林斐,不要太骄傲。”

    林斐给他最娴淑温雅的仕女微笑:“闺阁女儿,夙夜自省,如何敢轻狂自傲。”

    阿巴哈却道:“在我面前别装啦,你比你的公主还要骄傲得多。”

    林斐的微笑淡去。

    “我的公主并非不骄傲。”她淡淡说,“但她肩负太多,大爱无边,舍身饲虎。”

    阿巴哈说:“我就知道你们这些中原女人,根本看不上草原的男人。就我那老哥哥和傻侄子,才会被你们迷惑。”

    林斐却道:“不啊,我看得上的。”

    阿巴哈诧异:“你看上了谁?”

    林斐说:“你年轻三十岁,我就和你好。现在,知道我挑男人的标准线在哪里了吧。”

    四目对视良久。

    阿巴哈低下头去,发出长长的叹息,抬起头来,惋惜道,“那你只能单身一辈子了。”

    林斐:“……”

    恍惚刚才谁劝过我不要太骄傲?

    林斐回到大帐,告诉谢玉璋:“阿巴哈叫我不要担心,他来解决这个事。”

    谢玉璋问:“他打算怎么做?”

    谢玉璋很快就知道了。

    阿巴哈把他的侄子们都唤过来,告诉他们他要收林斐做学生,警告他们谁也不许碰她。

    詹师庐抗议说:“从来没有大萨满收女学生的。”

    阿巴哈说:“我又不是让她做萨满,我只是让她做我的学生。”

    詹师庐道:“可她是女人,女人应该伺候男人,给男人生孩子才对!”

    阿巴哈大怒。

    “满草原都是能生孩子的女人,可有几个会六族语言,还能把古语翻译得如此精准又有文采的!没有!除了我之外,连男人都没有!”他吼,“你敢搞大她的肚子,让她浪费时间去生孩子,我让你回归长生天!”

    想到林斐像别的女人那样,把时间花在伺候男人和生孩子、养孩子上面,不能和他一起编录草原的历史,阿巴哈怒不可遏,抡起他那根人高的实心大木杖就给了詹师庐一下子!

    詹师庐猝不及防挨了一下子,为了躲避长生天的怒火,不挨第二下,只能狼狈地逃窜了。

    谢玉璋道:“阿巴哈虽然年纪很大了,但能骑马能射箭,走路带风,比我还快,我一直想不通他成天杵着那根大木杖做什么?看起来很沉的样子。”

    林斐道:“神棍神棍,都需要一根棍子,念咒、祈祷的时候看起来才比较唬人。”

    谢玉璋恍然。

    时间缓慢又飞快地流动着。

    自林斐找了妇人试过谢玉璋那盆云朵花的絮的确可以纺线之后,她们对这个花生出了观赏之外的兴趣。

    谢玉璋招来花匠和农人,同他们说了这个发现,让他们想办法培育这花。

    花匠农人各领了籽去,又试着扦插培育,都想拿到公主许诺的二十头羊的奖赏。

    这只是小事,生活中打发时间而已。

    转眼谢玉璋的十八岁生辰也过去了。她算着时间,对林斐说:“皇长子差不多该出生了罢。”

    从南边来的商队不断地带来中原的消息,那些传来的消息让赵人越来越不安,却令谢玉璋和林斐越来越充满期盼。

    转眼又快到草原的新年,天气还没有暖和起来,草原上依然很冷。

    终于传来了河西李十一郎攻下了云京的消息。

    李十一郎没有像黄允恭那样自封摄政王,挟天子以令诸侯。他虽然过云京而不入,马不停蹄直接南下。可他命令他的人将所有的谢氏皇族圈禁了起来。

    他虽然没有登基,但这样做,便是宣告了大赵已经名存实亡。

    “赵国亡了!”王帐最高兴的大约就是古尔琳,她眉飞色舞,恨不得开宴席庆祝。

    侍女无奈说:“就算赵国亡了,赵公主也还有可汗的宠爱。你别表现得太过分,她生气了又来欺负你怎么办?”

    古尔琳一僵,嘟囔道:“知道了!哼!”

    谢玉璋和林斐却相对感叹:“真的提前了。”

    谢玉璋道:“他年前就攻下了云京,本该是三月左右的,六月底消息才过来。俟利弗一听,就又带人去骚扰边境去了。第二次去的时候,他死了。”

    这个可怕的消息令赵人们惶恐至极。哪怕远离故土,赵人的心里面,也还是有支撑的。现在,那信仰崩塌了。很多人围了公主家臣办公的帐子,要袁聿给个说法。还有人当场痛哭。

    听了袁聿的禀告,谢玉璋道:“知道了,把大家都召集起来,我来同他们讲。”

    谢玉璋莅临属民们的聚居区,几乎所有的赵人都来了,围得水泄不通。

    这里原就建了一个小小的台,用于发布命令、宣读公告。谢玉璋登上了三阶高的台,放眼望去,黑压压的人头,一双双充满担忧的眼睛。

    公主殿下从容地站在那里,既不惊慌,也不忧虑。

    她的模样让赵人们产生误会,觉得亡国的说法一定是谣言。

    可公主开口,便石破天惊。

    “没错。”她说,“如你们所知道的那样,大赵――亡了。”

    人群静寂了片刻,爆发出了巨大的哀声。

    文士坐在地上捶地大哭:“失国!我们成了失国之人啊!”

    许多人神情呆滞,痛哭流涕。他们也不知自己是为何,只是心中某处坍塌,无力撑起。

    便在这时候,他们的公主反问:“那,又怎么样呢?”

    自前向后,自内向外,人群中哭声渐渐停歇。人们都望向那公主。

    还没停下来哭泣的人,被旁边的人狠狠捣了一拳:“别哭了,安静!听殿下说!”

    黑压压的人群安静了下来,无数双眼睛盯着公主。

    谢玉璋扫视着这些人。

    前世,他们都散了。

    有些死了,有些被掳走成了奴隶,有些投靠别的胡人贵族做牧民。那些强壮、坚强又幸运的,也有自己走了上千里路回到云京的,但太少了。

    “大赵亡了又怎么样呢?”谢玉璋深深吸气,用最大的声音质问她的子民,“我们现在难道,是靠着千里之外的赵国活的吗?”

    “我们吃的粮食不是自己播种的吗?”

    “我们身上皮袄,不是来自自家的羊群吗?”

    “保护着我们,不使我们被别族人欺负的,不是我们自己的卫队吗?”

    那公主站在风中,披风被吹拂得扑啦啦作响。飞舞着,露出了她纤细的身形。

    纤细而坚韧。

    自去国千里来到草原,那少女所做的决定、所做的事,从没有走过错误的方向。她年纪小小的时候,便已经懂得怎么样带领和保护自己的子民了。

    现在,她长大了。

    风将她的声音带过人群,灌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大赵是亡了没错!”

    “可只要我们的手拿得起锄头和鞭子,就有饭吃!”

    “拿得起刀,就不怕被欺负!”

    “本就是千里去国之人,在异乡活着,全靠我们自己!你们怕什么?我都不怕,你们怕什么!”

    “怕什么!”她说:“你们还有我!”

    “我――赵公主谢宝华!”

    “我在一天,便叫你们居有屋,食有粟!”

    “我在一日,便决不叫我们赵人为人所欺!”

    无数双眼睛都看着她。

    草原上的人,常常爱用狼来做比喻。

    勇敢的人是狼,凶狠的人是狼,残忍的人是狼。

    叫人臣服的人,是狼群中的头狼。

    后来这些赵人们给儿孙们讲古,发誓说:“不是瞎说,那时候,真地看见公主身上有狼影。”

    那不是普通的狼。

    他们说,是领导族群的头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