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逐风化尘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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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师弟们的曾经

    李程霏见王二狗和陈腊梅两人趴在大殿门口处,一动不动,也不知死活。

    于是,走上前去。蹲在王二狗的身边,俯身扶着他的身体,将他体翻了过来。

    李程霏抬手撩开王二狗胸前的衣襟,想为他检查伤势。

    他双眸一睁,“咦”了一声后,轻声自语道:“没有伤口?”

    李程霏双眉紧蹙,一脸不明所以。他将王二狗放回地上躺好,这便又去查看陈腊梅的情况。

    竟然一样,也是没有伤口。

    他怕自己忽略了什么,耽误救治。便一把将陈腊梅半身抬起,抱在自己怀中。另一手放在陈腊梅光溜溜的胸口处,用指尖和掌心试探着一块一块的按压后,感知是否是受了什么看不见的内伤。

    他一边专注的摸着陈腊梅胸口,一边想着该用什么方法再检查,之后怎样救治?

    “啊~~!啊~~!啊~~!”陈腊梅突然尖叫了起来。他边喊叫着,边不停地低头去看李程霏此刻停在自己胸口处,来回抚摸着的手,又抬头对着李程霏的脸大叫着。

    李程霏一脸淡定自若,轻飘飘问道:“你喊什么?没死就起来。”说完就将躺在自己怀了的陈腊梅往地上一扔。

    陈腊梅被摔得“哎呦”一声后,边翻身坐起,边噘着嘴不悦地小声嘀咕道:“谁让你乱摸我,两个大男人,你也不害臊!”说完,他自己也撩开胸口的衣襟,向下看去。光溜溜、圆滚滚的胸膛上,什么也没有!

    陈腊梅惊奇的来回摸着自己的胸口,寻找着刚才被击中的地方。竟然没受伤?他兴奋地一骨碌翻身站了起来,追在李程霏身后,兴奋地疑问道:“我没死?真的?真的没死!”

    李程霏这边去瞧看还未有动静的王二狗。他俯身蹲下,单手揽在王二狗后背,眼也不抬的回了句:“没死。”本想着陈腊梅后边要问的是什么自己为什么没有死?为什么没有受伤?或是你是不是也死了,我们这是在阴司会面了?诸如此类的问题。

    谁知?陈腊梅关心的却是另一个问题,他没头没脑的抛出一句:“小师弟,你刚才为什么吃我豆腐?”

    李程霏一愣!旋即如僵硬了般,咯吱咯吱地将脸扭了过来,恶狠狠地怒瞪陈腊梅,恶狠狠地咬牙道:“你死了,继续死着吧,死快一点,滚远一点死去。”

    王二狗躺在李程霏怀中,眨巴着眼翻看着李程霏被气得黑青的脸,学着陈腊梅的样子,娇滴滴道:“小师弟,你真坏,又来吃我的豆腐吗?”

    李程霏一惊!扭头来看自己怀中已经醒了的王二狗。他正一脸坏笑的,指着李程霏放在自己胸口的手。

    李程霏被气得两耳通红,腾地一下站了起来,顺势将王二狗往地上一丢。他二人却用手狂拍着地,发出一阵令人气愤到吐血地哈哈大笑之声。

    李程霏撂下一句:“憨货。”就自己先抬腿先走了。

    他刚出门,女鬼不知何时从哪来飘了过来,凑上前来问:“都没死?”

    李程霏斜瞟了她一眼,并未回答,独自往许蓝尘处去了。

    王二狗和陈腊梅笑够了,两人凑在一起坐在大殿外的台阶上说话。许是大难不死,有所感触。许是,真的是这二人太过无聊,百年间相伴,熬死了从前道观内的三位观主,而他们二人却依旧不老不死。

    “二师兄,你说小师弟整日板这一张臭脸,黑给师父看也就算了,咱们哥几个私下里,他为何也总是那副样子。”王二狗指着李程霏走远的背影,就将头去往王二狗肩头上靠。

    王二狗“咦”了一声,灵巧的把自己肩膀一抽,让陈腊梅靠了个空。见陈腊梅皱着脸瞪自己,对他“嘿嘿”一声坏笑。

    陈腊梅一脸埋怨地嘟囔道:“小气。”

    “刚才揪你头发的那焦尸不小气,你找他去。”王二狗瞅了眼,他们身后殿内的墙壁上。许是依旧能即刻燃烧的熊熊烈焰,被层层厚重的黑色浓烟完全遮盖住了。这些浓烟却像是画中被画出来的一样,看似栩栩如生的漂浮在大殿内,实则却静静的沉寂在画中。他又道:“不知道,这墙里的焦尸都走了没?莫不是还剩了几个?”说着扭回头来看看,一脸惊愕的陈腊梅,继续道:“应该是还有剩的,便是腿脚不好,跑得慢,还没出来,要不……”

    陈腊梅打断他,非常坚定道:“不要!”说着一边摆着手,一边就要拖着王二狗起身,“走走走,去别处说话,离着鬼地方远些。”

    王二狗故意道:“师兄怎么觉得,你刚才意犹未尽呢?”

    陈腊梅将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尽了尽了,再也不想和老娘们打架了!”

    王二狗被他拖着一边朝前走,一边不停地哈哈大笑道:“这样的经历,应该让你多经历几次,也好去去你身上的阴柔之气,多些男子的阳刚之风。”

    “还不是你们整日让我洗衣服,拿针线。凡是女人在家干的活,基本都是我来做。”

    “主要是这些东西就你会啊!师兄也帮不上忙啊!”

    “你从小家里十几个姐姐,保准你也会。”

    “家人?”王二狗默了一下,才轻声一句。

    提到家人,二人都是一阵伤感油然而生,刚才还笑呵呵的面容,随即便有些僵硬了。那些曾经熟悉的面孔和身影,早已离去百年。

    “嗨~!”王二狗摆摆手,岔开话题:“还记得糜禹国的宝树观吗?那道观里的头位观主?”

    陈腊梅顿时来了精神:“怎么不记得?”他学着老观主的表情,“就这样,整日将眉毛皱在一起,看见我们两就唉声叹气,愁的胡子都快掉了。哈哈哈……”

    糜禹国的宝树观供奉的是衡州大帝,此仙观百年香火鼎盛,每日香客络绎不绝,请愿祈福及其灵验。然他二人到此之后,当时的观主热情接待了二人,并同意了他们的请求。让他们在此等待,仙者降临。

    可是,熬着熬着,观主仙逝,新观主继位。时间就这样一年一年过着,他二人在此熬死了三位观主。待第四位观主已年过花甲之时,这二人依旧每日蹲坐在糜禹国的宝树观正门台阶上,苦苦等待着仙者下凡。

    他二人待在道观,既不是前来拜师,也不是前来上香求愿。百年间已经成为此地的标志性“建筑”,比那观门前的一对青石麒麟还要醒目。每日来来往往的香客,途经此地时,还要绕着他们走。实在是,经年积累,这二人的形象,太过骇人。

    头发乱的像鸡窝,上面还长满了杂草。不仅乱还长,耷拉在脸上,欲遮不遮。两张堪比耕地的脸上,污垢很是巧妙的裂出皲痕。一身破破烂烂的衣衫,随风舞动抖出恶臭。若是不睁眼,还以为是两块落在粪池,百年发酵的黑泥巴。

    可他二人心志坚定,令人倾佩。真是风吹不倒,雷打不动,百年来持之以恒,蹲守在道观外,坚守着和神仙的约定。

    得空时,二人轮番值岗,一人去道观内觅食,一人继续留守。分工明确,生怕一个眨眼地功夫,错过了神仙。

    那时,陈腊梅等得有些怀疑,还问过王二狗:“你说,神仙是不是把咱们给忘了?”

    王二狗信誓旦旦道:“不会,天上一天,凡间一年。神仙事忙,不过百年,天上才个把个月。他怕是算错日子了,再等两年,别和大人物计较这些眨眼的功夫。”

    “您二位不计较,我等这些没有仙元的凡夫俗子,可是熬不起呀!”他们身后,银发白衫的老观主姗姗走来。来是来了,怕是味太大,离的远些对他们说话。

    陈腊梅站起来回身示了个礼,应话:“不妨事,我们再等两年,小童不必担心。我们都好着呢!”

    观主垂头丧气地一跺脚,脱口而道:“我们不好!”刚说完,见他二人有些吃惊,便犹豫再三又不好直说。只得尴尬笑笑后,婉转些道:“前几日,门下弟子去镇子上采办,从一个药商处,置办了些茶叶回来。”

    刚听此言,王二狗也笑着站起来,怕老观主觉得他们最近往观内走动的少,和他们生分了。急着接话道:“小道童真是客气的,还请我们喝茶啊,那我们兄弟两就不推诿了,别辜负了你的一片良苦用心。”说着就要抬步上前去,莫让老观主觉得为难。

    观主忙举着拂尘制止道:“莫要上前,莫要上前。”见他们二人一脸面茫然地对望彼此一眼。慌忙笑着赔礼道:“二位仙童误会了,小道说的是,从那药商处得知,西边朗州地界上一个叫武齐国的地方。”见他二人听得认真,继续道:“这武齐国的一处边境上,有个叫川乐城的地方。那里听说有一位大仙,还听说,他停留在那里很久了,说是在找自己的徒儿。小道想着,莫不是你们二位记错了地方,或者是那位仙者,找错了地方等二位?若是如此,不是要错过了?所以,特此来将这重要的消息,告知二位仙童。我们彼此间,也好做个解脱。”

    他二人听完观主之言,便背过身去,挽着彼此的肩头,悄声商量。

    “去看看?”王二狗问。

    “也不是不行,左不过不是,我们再折回来,继续在此蹲守。”

    “现在就走?”

    “行啊!”说走就走,二人这就准备前去看看。

    观主见二人这就要走,忙抬手招呼,挽留道:“二位仙童,等等,等等!”

    王二狗回头问:“怎么?您老还舍不得我们?”

    “放心,我们去去就回。”陈腊梅笑道。

    观主被气得哭丧着脸,连连叹气道:“洗洗再去。”

    二人闻言,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互相闻闻彼此,“田园青草香。”陈腊梅指着王二狗笑道。王二狗也笑着回道:“农家禾苗香。”

    观主只觉得这二人无药可救了,这便安排观内的弟子,为他们二人准备两套干净的道袍,带他们去沐浴更衣。

    小徒儿疑惑不解,问道:“师父不是盼着他们走,怎得今日他们要走了,您还要好生招待?莫不是想着让他们记着此地的好?以后再回来?”

    观主心中一阵唏嘘,感叹道:“傻徒儿,请神容易送神难。他们二人能在此熬死我师祖,熬死我太师父和师父。可自己却百年间不老不死,必然不是泛泛之辈。若有一日,哎!罢了,那些都是后话。只图他们记得我们的好,莫再回头来找麻烦便是了。你刚才没听见吗?他们说了,还要回来的!……哎,去忙吧,去吧!”说完挥手示意,让徒儿去照做。

    小道徒双手捧着两件新的道袍,对观主行了个礼,应了声:“是”后,便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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