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逐风化尘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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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万妖城之行(1)

    此时回忆羽朵刚醒时,那些细微的神情,和反常的行为,好似全都看懂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缘不知所终,一往而始。

    星月翩纤,悠然长埋,年轮恍惚,彼时思付。

    光阴煮雨,锲斩不断,心声仍然,余生绞缠。

    ……

    十一万多年前,玄元天尊的坐骑,冰火彩凤因生痴情于雾妖,而后受妖界的雾妖蛊惑,为他盗取了一对蒲英铃后,私逃下界,同雾妖结为夫妻,诞下一双儿郎,长子冰凤寒谢,此子火凤夏风。

    怎料?雾妖只是为了蒲英铃,当冰火彩凤将其中一枚蒲英铃交给雾妖后,他便再也没有了踪影。直到天界的追捕神将寻来妖界,冰火彩凤才明白已然空等无望,她只得孤身带着两个幼子逃亡,为保护两个孩子性命,含泪将两名幼子藏匿在妖界,自己孤身引走追捕神将。

    芳心一点娇无力,倩影三更月有痕。嫣然一笑褪残妆,捧心予君添泪燃。

    寒谢和夏风他们二人当年虽是年幼,未能亲眼看见追捕神将们的样貌,但其中一名追捕神将的声音,寒谢和夏风却是一生铭记。

    后来得知,母亲为保护他们,甘愿伏诛,被抓回九襄凌霄受刑,心里恨透了天界,发誓要剿灭天界,与九襄凌霄不共戴天。

    而那雾妖,在得到了蒲英铃之后,从此销声匿迹,另外一枚蒲英铃也便无迹可寻。可妖界外,无端多出了一片嫣红的雾丛,不知雾妖背后,是否还有幕后之人,手段高明,算无遗漏。只怕,全然是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直到百年前,许是机缘巧合之下,让寒谢又听见了当年追捕神将的声音,原来当年亲手抓走母亲之人,便是虚眀山的方诸上神砚徒。故而,寒谢才会在百年前,率领妖族前去攻打虚眀山,预挖出虚眀山内隐藏的秘密,让方诸上神砚徒身败名裂,而后死无全尸。

    始料未及,此乃天界大殿下七笙为其布局而设的圈套。寒谢自己被诛灭于虚眀山,待他死后,白虎妖效忠七笙殿下,助他得妖界半壁山河。

    ……如今其弟夏风重整旗鼓,他占据了万妖城,与而今的妖王呼延,争夺妖界的统治权。

    夏风如今坐拥万妖城,只待自己一统妖界后,再次发兵攻打虚眀山,新仇旧恨,同方诸上神砚徒,一并清算。

    万妖城固若金汤,因历代妖王都将此地视为通往妖界的入口,层层结界禁止,屏障玄妙至极。夏风占据万妖城后,新妖王呼延也是对他束手无策,两妖僵持在此,只待变数发生,便可将另一方吞并消灭。

    ……

    妖界位于虞州腹地的位置,要经过荒无人烟的百里雾丛方可到达。

    雾丛顾名思义,是一片浓雾迷林,其中并无树木,若无浓雾便可极目远眺,一览无边的泥泞沼泽。脚下的地面坑坑洼洼,嫣红色的浓雾弥漫周围,前方能见之处,不过七八尺。进入其中,极易迷失方向,若飞悬经过,又无法找到万妖城的入口。几人到了此处后,也只得贴着沼泽地,低空飞行,朝着雾丛深处而去。

    三人在雾丛中,飞行了几日,兜兜转转如堕烟海,此时发现,好像复绕回了之前出发的地方。这里茫茫百里都是嫣红色的浓雾,周围的景致几乎是一模一样,抬头遮天蔽日皆是云迷雾锁,更是无从分辨方向。

    只得做了标记,再次觅途,待几个时辰后,四顾茫然,好似又迷失在了其中……

    正在三人一筹莫展时,忽见前方嫣红的浓雾中,一只白鹭飞过,蓝尘隐约听到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噫嘻呢喃的唱着什么?他凝神细听,好像是一位老妪在唱着奇异的童谣。

    歌声幽渺,凄凄切切,哀伤絮说。

    “……枕清风,忧家国,黄芦翠萍渡口岸,白鹭交飞双叶江,琴笛漫漫忘机友,扁舟把酒携书剑,仰天一笑论新政,百折不忘凌云志……”

    “边塞将军有重托,暴虐讨伐使不得,苍狼热血保家国,莫让忠魂冤孤坟……”

    “……冬将去,人未还,唯留老妪织旧网,盼煞了夫君,盼儿郎。”

    “余家儿郎铮铮骨,满腹经纶忠义心,去时千古豪云义,只到如今无音讯。

    ……此去圣都路茫茫,高马雕鞍过路人,敢问前路几十里?今朝哪个坐天下?”

    雾中白鹭忽而消失……那个苍哑歌声渐渐远去,声音越来越微弱,茫茫的雾丛中倏尔恢复了宁静,唯有蓝尘自己的急促呼吸之声。

    恍惚之间,他好像能看见,那白发苍苍的老妪,佝偻着身躯,拄着一根树枝,千里寻找自己亲人的样子。

    蓝尘听得指尖发麻浑身一震!寻着歌声四下瞧看,根本没再多留意身后,心中慌乱至极。

    这歌词中所指的边塞将军,难道是父亲吗?

    他愁云满面地举目向前望去,旋即跳下三色彩云,双脚落在泥泞的沼泽中,奋力地朝前奔驰,溅起一串串泥水,双眸中满含凝重,寻着歌声消失的方向,边跑边呼喊道:“等等,等等,请您等等,您歌中唱的苍狼军,可是邶承国中,夏姒边境的宣楠将军?回答我,是不是夏姒边境的苍狼军?”

    蓝尘的喊声在雾丛中幽幽飘荡,飘向远方后,被嫣红的雾丛吞没,可却无人回应他的问题。

    他对儿时记忆中的夏姒边境,追念犹新。

    双叶江这个地方,位于夏姒西北方,那条水湍急的双叶江,横跨穿过,江水把夏姒地界与雪崇地界相隔而分。幼时的蓝尘,父亲曾经骑马带着他去过几次,江宽几十丈,江面无桥,两岸芦苇垂柳,江中渔民小船往来,他们打鱼织网,生活安逸。

    江边西岸处,卧有连绵百里的千嶂山,此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关塞首要之处,有一座萍芜城,扼于咽喉当中,只要此城不破,西南防御无忧。

    他当年离开时,曾得知过臆度的近况,说雪崇地界的诸侯好似暗生了反叛之心,已然背地里同夔毅国交往甚笃。

    可后续如何?蓝尘就不得而知了……

    天下之大,不知是否会有巧合?一样的双叶江,一样的苍狼军。

    即便已过百年,他依旧想知道,父母究竟如何了?苍狼军又如何了?

    ……

    与此同时,王二狗和陈腊梅方才跟在蓝尘身后,两人一路上窃窃私语,议论着渡业堂内,惊说的那些关于蓝尘从前的风流传言。

    两人正饶有兴味推敲,大师兄究竟是不是个风流情种?忽得也听见了那奇异的歌谣,再回头看时,就见蓝尘的身影,渐渐变得模糊,被前方的嫣红色浓雾淹没。两人迅即朝着去追,可是追赶了半晌,依旧找不到蓝尘的人影,连忙大声呼唤一番,却发现他们的呼唤之声,好像被什么东西弹了回来。

    悠悠荡荡,回音阵阵,一声声来回交迭之后,渐渐细弱,没入太息。

    “糟了,莫不是咱们俩走进了什么鬼打墙?”王二狗看了看周围后,又试着鬼哭狼嚎地喊了几声。

    随即,他的声音飘荡出去不远后,真的又好像碰到了什么,一声声空谷传音折返而来,回响阵阵,交迭反复后无声无息。

    陈腊梅捏捏额头,便剑上跳了下来,落地之后,腾地一下,双脚踩进了下方的沼泽地中,低头一瞧,原是一片稀烂的泥塘,没过了他的脚面。他抬起一只脚,看看下方泥泞的路面,泥水顺着他的鞋子朝下吧嗒地滴着,皱皱眉头后,硬着头皮朝前走去,旋即说道:“你也下来,若是真的有什么屏障之类的邪祟作怪,也是将阵法机巧的等器物,布置在地上,这空中都是浓雾,一棵树都没有,怎么做手脚?”

    王二狗想想也是,便跟着跳了下来,两人这就踩着泥泞的沼泽,向前走去,边走边注意着脚下,寻找着可疑之处。

    半个时辰之后,两人觉得脚下的泥潭越来越深了,已经没过了小腿,顿感不妙,这便要朝回退去,忽得瞧见泥潭下,好像有个圆通通的金属物体。

    “你拉着我。”王二狗怕再往外走,他们二人也会陷入其中,于是让陈腊梅拉着自己的手,将半个身子朝前方探去,用手中的剑尖,将那金属之物挑了出来。他捞回来后,发现原来是一个铁头盔,拿衣服擦了擦上面的泥水,瞧看此物的样貌。

    两人端详了一阵后,盯着头盔中央处凸嵌着的图案看。这图案是一只威昂狰猛的狼头,张嘴大口,留出獠牙,狼眼眦锐震慑。

    怎得感觉?这图案好像有些眼熟!

    两人对望一眼,异口同声道:“破庙内的铠甲焦尸!”

    “对,没错,那焦尸穿着的铠甲,和这狼头图案是一样!”王二狗惊愕道。“你当时没听到,去给栾莹找佩剑了,那会,大师兄唱了一首战歌,名叫金戈苍狼,就是当时在破庙里,咱们打焦尸那会,他吹的那个曲调。”

    “这,这难道,就是大师兄做宣兮时,他父亲率领的苍狼军吗?”陈腊梅盯着头盔上的图案,难以置信道。

    两人再回头瞧看前方,震撼地呼吸凝滞,绵延数里的沼泽地中,这样的头盔和铠甲,尚有不计其数。有的半没在泥潭之中,有的浮在泥水之上,烂泥之下,还不知掩埋着多少?他们曾经热血家国,此刻只剩悲凉的骸骨,遗落浩如烟海的异乡,无处安葬。

    二人心头巨震,思绪难免有点恍惚,猝不及防握着彼此的胳膊,连连倒退数步,缓了须臾,才平静了心神。

    “八成是了,咱俩活了百年了,你听过夏姒这个地方吗?”王二狗呐呐道。

    陈腊梅摇摇头后,又想了片刻,好半晌才道:“没听说过。”顿了顿,急急补充道:“莫不是我等孤陋寡闻?只是咱们没听说过而已?”

    王二狗默的一叹,蹙眉缓缓道:“我猜他想不起的那段记忆,必然和此事有关,有人故意,不想让他记起这段往事。许是,关于夏姒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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