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逐风化尘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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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万妖城之行(10)

    深情至此,原大梦一场。

    楚楚回眸,天下倾覆。

    三千载痴等,换弹指刹那。

    悲涕无声,满溢心田。

    ……殿中桃花绕梁,瓣瓣纷飞洒落,从旁捡拾起朵朵,将着粉嫩蓓蕾托于指尖,感受其暧昧浓情。无声无息间芳香四溢,犹然荡起填满殿中。礼乐之音,靡靡醉心。流丹的鲜红映入眼帘,化作婀娜的良缘身影,憧憬新婚之夜后的天长地久。

    蓝尘此时才注意到,婚礼早已开始了多时。

    早先化作羽朵模样的松鼠女妖,九只,穿着殷红的华美礼服,娉婷端雅,她头上盖在一块红纱盖头,若隐若现的面容,让宾客们都瞧得不真切。

    少许之后,妖婢们引着她上前去,搀扶九只跪在大殿中央,拜了几拜夏风,便双手将茶碗举过头顶,等着身旁的妖婢们来接过茶盏。

    一名妖婢将九只举着的茶盏接走后,传递给夏风,他敷衍地轻抿一品后,大袖一挥,示意妖婢们,可以将新娘带下去了。

    这场婚礼,如此草率敷衍,夏风甚至都不愿起身从座位上下来,同新娘三拜行礼,简直比凡间纳妾的礼仪都不如。果真只是要一个名头而已,乃至新娘是谁?有没有被掉包?或者出什么差错?他都莫不关心。

    夏风虽然是万妖城城主,但同其兄寒谢相比,修为不如,谋略不及。从前寒谢还在时,他游手好闲,玩世不恭,心思全都没用在正事上,因为总会有其兄替他考量周全。可如今兄长已然过世,凡事都需他自己来处理,着实有些力不从心,处处显得昏聩无能。

    他并无那些将城府与计谋玩弄于鼓掌之间的能力,如何替兄长报仇?委实烦闷苦恼,除了借酒消愁,固守万妖城,也无其它谋略。

    夏风手下的几名心腹,见他又在借酒消愁,自暴自弃地一杯接着一杯,猛灌自己酒,对前来道贺的宾客,也是颇为怠慢,只得无奈轻摇头后,满脸堆笑的挨个替夏风来招待宾客。

    半晌之后,多数宾客虽是觉得,夏风这大婚,办得着实让人冷眼取笑,本来准备好的祝贺之词,此时说出来,倒有些讥讽的意味。不说也罢,徒自开怀,看着笑话,各自喝得开心。

    蓝尘轻轻摇晃着自己手中的酒杯,望着杯中倒影里的自己,回想着雾丛外那只飞过的白鹭,和那位身形佝偻的老妪,她凄婉的童谣中,余家儿郎,是否和是圣都城中的余光鲁有关呢?

    羽朵依依不舍地望着蓝尘,俯首在他身边,清浅地磨出话音来,“我将去了,来同你辞别。蓝尘……蓝尘……”

    蓝尘蓄意冷漠,少许后才随意地微微侧首,面上云淡风轻得近乎透明易碎,余光一瞥,见羽朵手中握着一块赤红色的小令牌,转而漫不经心地望向别处,不再去多看羽朵一眼。见她迟迟不肯离去,随即敷衍地轻冷“嗯……”了声。

    羽朵眸中梨花带雨,噙满泪水痴痴望着他的侧颜,嗔颦轻音再唤,“蓝尘……”手中撤了他的衣袖轻晃晃。

    蓝尘眉心敛了敛静默隐忍,好想伸手触碰她的面颊,指尖下滑慢慢抬起她的下颌,放肆一番中做出些狂悖无道之事,让她从此心中,哪怕恨?也只能装着自己。可碾磨焚烧的心中,亦是无法让自己再做出回应。

    刘喵喵望了眼后,将羽朵拉回来,沉声说了些安抚她的话。

    默了少顷,见他们就要离开,蓝尘忽而起身,冷着脸拦下吴贵,拉着他的衣领避开旁人后,神色俨然却是威慑到不容置疑,压低声音道:“即刻解了本君身上的封印,否则休怪本君废了你一身道行不算,还要将你挫骨扬灰!”

    吴贵眉头紧锁,低着头须臾不语。

    刘喵喵观了观蓝尘面色,想必已然不留情面,赶忙撇下羽朵,凑来吴贵身旁,趴在耳边一阵窃窃私语后,吴贵长舒了一口气,瞄了一眼羽朵,刻意侧身回避,颇有些迫于无奈地悄悄施法,结出了几个古怪的褐色法印,便将其推进蓝尘体内,低声冷厉道:“明日你便可想起一切,咱们就此别过,往后互不相欠。”

    蓝尘淡漠地一言不发,转身走开后,回坐原位,对他们再不搭理。

    她身边有这些本事了得的妖精细心呵护,她又是辟邪金鹏的孙女,虽不知辟邪金鹏的究竟是何方神圣?既然寒谢和夏风联手都要对其敬畏无比,想必定是不得了的人物,自己又哪有闲情逸致?替她担忧操心,图惹他们厌烦,不想也罢。

    刘喵喵和吴贵见蓝尘如此态度,都在皱着眉头冷哼一声,拉着眼眶微微发红的羽朵,转身就走,已然对蓝尘失望透顶,怕从此以后,再也不会让羽朵同他有任何瓜葛。

    蓝尘听着羽朵他们离开的脚步声,不敢让自己回眸多看一眼,将杯中的酒,仰头灌进喉中,也好让自己的心,能真的静下来。

    殿门处忽然一个突兀的声音,中气十足地飘传进来,洪亮喧道:“夏风兄,恭喜恭喜,本君向来事忙,险些忘了今日之邀,故而晚到,还请见谅。”

    来人竟然是帝都山的狂邵,他大步走进殿来,负手而立于夏风面前,嚣张地哈哈大笑了须臾,环视一周道:“想必今日来恭贺城主大婚的宾客之中,没有如本君这样尊贵的宾客吧!”

    狂邵孤身一人前来,也并未带贺礼,此时此言,说的极其狂妄,还多少带着些挑衅。

    夏风早已醉意浓染,晕晕乎乎地瞧了瞧殿中说话之人,旋即踉跄起身,握着手中的酒杯,蔑视一指道:“帝都山与万妖城素无来往,今日莫不是献媚乞怜?以图应允?也想讨个彩头。”

    狂邵出言不逊,夏风同样是个横冲直撞的性子,三句话不到,大殿内便火药味十足。

    殿内四处的宾客比比皆是,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狂邵趾高气扬地负手转身,对身后的夏风不屑一顾,冷哼一笑道:“夏风,不是你低三下四地发出邀请,说要将万妖令,献给帝都山吗?”说罢,刻意回首一瞥。

    他见夏风忽得眉头一皱,脸色已经非常难看,紧紧盯着自己,逐蔑视地轻扫自己的衣摆,不咸不淡道:“怎么?当着你手下的面,不能明说此事吗?”

    言毕,狂邵渺视环看一周,见四下满座的宾客都是怒视之容,不以为然地继续猖狂道:“哎呦,原来这些妖魔鬼怪,全然不知情啊!那本君可要好好同你们讲讲,你们跟了怎样一个无能的主子。”

    说话间,轻瞥夏风一眼,回头对着大殿内众妖,阴阳怪气道:“夏风亲口说,只要帝都山出面,帮他铲除了白虎精,他自己即刻甘愿成为真武上神的坐骑,日后听凭差遣,为表诚意,特此送上万妖令,以示忠心。这不,本君今日便是来取万妖令,尔等日后,也是帝都山麾下的灵兽,往后大可不必再做妖类,四处被排挤,低人一等。谁让你们妖族?在六界中,地位最是低下呢?再加上效忠这样的妖王,岂能不沦为畜生一样的存在?”

    夏风以及在座的众妖,全都是气得握紧拳头,恨不得即刻撕碎了狂邵。

    “瞧瞧你把这万妖城,糟蹋成何种模样?纸醉金迷,莺歌燕舞。”狂邵回身一指夏风,讥笑道:“多少代妖王的心血,如今落在你的手中,啧啧,简直是抱潜天物。”

    夏风腾地将手中的酒杯砸向狂邵,声嘶力竭地怒吼道:“滚!滚出去!”

    狂邵侧身一躲,避开夏风扔来的酒杯,随即悠然一笑,嘲弄道:“这就受不了了?大言不惭说自己卧薪尝胆百年?莫不是寒谢死后,无人教导?学成了个醉卧花丛百年?哈哈哈……”

    夏风怒了,他真的被狂邵激怒了,身上顿时燃起熊熊赤火,双眸之中也冒出了火苗,一步一步,踏出一个个火焰足印,引燃地毯,从高台上走了下来,要将这故意滋事的狂邵,烧得片甲不留。

    狂邵依旧轻蔑地瞧着夏风,等着他和自己动手,继续对其余众妖出言挑唆道:“你们也别再犯傻愚忠了,夏风早已将你们全部出卖给了帝都山,或许还有本君不知道的地方。夏风这样丧心病狂的无能之徒,瞒着你们,四处求援,只要有人肯帮他报仇,杀了白虎精,他便从此之后,俯首称臣,双手奉上妖界,听凭差遣。继续跟着他?尔等日后,会有怎样的结局?哈哈哈……”

    殿内众妖不见夏风辩解,顿时一片哗然,嘈杂迭浪。

    夏风怒吼着朝狂邵飞来,两人旋即斗了起来。夏风身上燃起的凤凰火,瞬间四下乱攻,已经将四方楼一层之内,多处引燃。

    殿内众妖开始慌乱,纷纷四散逃窜,朝着四方楼外跑去。

    然而,狂怒失性的夏风,却没想过,狂邵为何在此时出现?还故意激怒自己?真是愚不可及!

    蓝尘见状,警觉地迅即起身,一瞅身边的空位,却已经不见了‘墨麒麟’的身影,也不知他何时?悄悄离开了此地。蓝尘顿感大事不妙,只怕狂邵是有意为之,也不知他们还有何阴谋?

    望了两眼后,蓝尘迅即转身离开,朝着藤萝庄而去。

    街道上乱成一团,万妖城中的妖精们以及其他的人,纷纷争先恐后地朝着四方楼涌来,之前门口的守卫也不见了踪影。蓝尘逆着人流朝外挤去,忽然瞧见了藤萝庄的老板娘和她身边的两名树妖,也朝这里而来,想必长耳也已经跟着刘喵喵他们走了,所以藤萝庄中被困的三只妖,也得以脱团。

    那么羽朵,也该是已经平安离开。他希望两位师弟,已经将凯旋真人和胡洁救了出来,他们必须快些离开此地,若走晚了,只怕会被卷入莫名的争端之中。

    他此刻挂心的唯有回到夏姒,查清那歌谣中所指……

    半晌之后,蓝尘急匆匆地敢来了藤萝庄,刚进大厅,就见王二狗和陈腊梅对胡洁说着什么?她满面恳求,不断抬手拜着。而凯旋真人,依旧是贼溜溜地站在一旁,不知心中揣在怎样的鬼胎?

    他们看见蓝尘走进来后,两位师弟随即神情俨然地迎上来,还不等他们开口,胡洁便冲了过来,腾地一下跪在蓝尘面前,死死抓着他的衣摆,边拜边哀求道:“蓝尘仙君,是我之前不对,多有冒犯之处,还望您大人大量,暂且作罢,只要您同我前去妖界救出唐年!往后胡洁做牛做马还报您的恩情,您要我这条贱命,胡洁也绝无二话……”

    蓝尘皱眉一抽自己的衣摆,冷声道:“天下不平之事多了,本君又并非救世主。且你说的唐年,本君并不认识,我等还有要事,着实分身乏术,还请姑娘另请高明。”

    “不,您认识他!”胡洁像是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哭着高喊道。

    她见蓝尘没听明白,于是帮他回忆:“您不记得了吗?百年前,花溪涧,一只觅食的赤色狐狸,听见了您的到来后,匆匆逃走,我便是,那只赤色的狐狸。”见蓝尘想起了那画面,继续道:“还有,那只吞噬了血融草的狼妖,他就是唐年!”

    她抽噎了几下后,双眸晶莹道:“唐年感念您当年的这份恩情,若无那血融草,他也不可能在百年内,修成人身。所以,在小蜂命令唐年带兵去追捕您前,他就悄悄将此消息告知了川乐城中的妖精们,让他们早有防备,也正因如此,唐年才会被小蜂关在妖界的地牢内,日日折磨,生不如死。呜呜……若您不救他,还有谁能救他出来?唐年是为了您,才落到如今的结局,若今日万妖城被攻破,小蜂必然会将唐年的头颅悬挂城头,以儆效尤!”

    蓝尘默了片刻,才问:“你为何要救唐年?”

    胡洁回答地爽快凌然:“我爱他,即便他并不爱我,也瞧不上我,但为了他,赴汤蹈火,粉身碎骨,在所不辞!”说完,咚的一声,重重地对蓝尘叩首。

    “起来!”蓝尘熔了心中百味酸涩,轻声一句:“本君助你!”

    胡洁激动地热泪盈眶,连连再拜,王二狗和陈腊梅连忙拉她起来。

    王二狗道:“你再拜,小心他就反悔了。”

    胡洁立马擦了眼泪,喜笑颜开道:“有蓝尘仙君帮我,唐年必然能被救出,哪怕日后唐年依旧不会爱上我,我也不怨不悔。”

    王二狗一撇嘴,心中感叹:情爱真是令人智昏,这狐妖完全没听明白自己的话。

    陈腊梅见蓝尘面色阴沉,又瞅他怎得孤身回来?刚才也听王二狗说了之前自己不在时,发生的事,好奇地问道:“咱家羽朵呢?不是说见到了她?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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