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逐风化尘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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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 和她,幽冥

    刘喵喵连滚带爬朝这边跑来,跪在红衣女子面前,哀声道:“姥姥,快出手相救羽朵啊!”

    红衣女子倏地甩袖回身怒瞪,面上寒气肆意,厉声喝道:“你这孽畜也嫌命长?敢如此唤我?”言毕,她忧冷地望向远方的石亭。

    刘喵喵带着一众小妖,乌压压跪了一地,又拜又叩,一个个脑门磕地咣咣响。叩了须臾,刘喵喵颤巍巍地抬头,一言难尽地摊手作难,好半晌才哭丧着脸,急急说道:“落英神君,羽朵的真身本就与众不同,她的所思所想独树一格,皆不可能同六界生灵的常理所思相融,还因当年伤重难治,而少了半副爽灵……”

    元神内的三魂七魄,三魄乃胎光、爽灵、幽精。爽灵主导着睿谋和心计。

    少了爽灵,那便注定不会深思熟虑,拥有缜密的心计谋略。本就思忖和辨识与众生不同,因而更是会异于旁人,独具一格。并不会分别更深的含义,以及揣度人心……

    还不等刘喵喵把话说完,红衣女子猛然回眸怒瞪,挥袖一扇。“啪”的一声脆响后,刘喵喵脸上旋即出现了五个血红的指印。

    红衣女子落英更是恼怒,愤恨到喘息渐浓,厉声喝斥道:“你也配唤我的名讳吗?还有,我早已不是神君,也不会再做神君,那道貌岸然的天界怎配?请我去踏足,我都嫌脏了鞋底?”

    刘喵喵捂着自己的脸,真的是无奈至极,如何称呼皆是罪过!喊她什么都要挨打!

    落英愤怒到闭眸深深凝吸,牙关紧咬,不愿再去回忆过往。

    刘喵喵支吾了须臾,擦擦额角冷汗,唉声叹气地眨眨眼睛,颤颤说道:“羽朵被那小子,不知掳去了何处?您真的不管羽朵了吗?您那般疼爱她!冥芝塑草内那缕元神已被羽朵……哎!故而您刻意为她所起这个名字,全然想护她周全。您用了两千多年的时间!耗尽万年功力!才将羽朵救醒,又养育了她三百年,百般溺爱呵护,您真的就此,再也不管羽朵了吗?”

    红衣女子,落英冷哼一声,斩情断意道:“她咎由自取!谁让她又偷跑出去,还敢将那厮的狗腿子带回来!昊海和慕染这两个混球,皆是负心薄性!冷酷无情的王八蛋……”

    刘喵喵一听,眼睛转转,便略带讶异地轻声问道:“您认识?羽朵救回来的那个男子啊?”

    落英不答,回眸怒瞪身旁的长耳一眼,抬脚将他踢去一旁后,便回身指着刘喵喵的鼻子,厉声吼道:“让她死在外面好了!看是她先死?还是旁人先死?朽木不可雕的死丫头,顽固不化!整日不知上进,游手好闲不说,还净给我惹祸!我要是再管她,我就跟你这猫妖姓!”

    刘喵喵脖子一缩,躲开落英的手指,赔着笑脸捂起自己的鼻子,窃声道:“您跟我姓?呵,我怎敢呀?嫌命自己长吗?”

    咻的一道红光后,落英飞身落于石亭之中。她瞒天过海,诈死多年,藏身此处,仅仅是为了能前往幽冥,与另一人相见……

    落英伸手轻抚着那根长满粉色蔷薇的石柱,目光忧伤地盯着扫看,喃喃自语道:“我为何?过不去呢?”少顷之后,她闭眸凝吸,毅然决定再试一次,全身殷红灵光大盛,朝着此柱冲去。

    轰的一声震响后,落英被弹得飞出了石亭,摔落在空地之上。

    刘喵喵匆忙跑来她身边,将她扶起半坐,只见她噗的吐出好大一口鲜血。刘喵喵一惊!慌忙问道:“您之前修练时,受伤了吗?”

    落英并未回话,默的闭眸流泪后,昏厥了过去。

    刘喵喵忙带着众小妖,将落英抬回去修养。只是刘喵喵觉得疑惑,即便落英之前受了伤,可是出手阻止蓝尘,她还是能做到的。只是为何?羽朵都嚎成那样了?落英就是不现身呢?莫不是怕见到蓝尘吗?没理由啊?

    旖旎的光线映照着朵朵紫羽蒲英,风欲长久,轻盈的身姿,愈缓缓地飞过,随遇而安的心境,安贫乐道的生活,清冷孤傲却热血奔腾。

    柔暖地一阵微风吹过,只剩下一株光秃秃的蒲英花径,默默留在原地,似在流着泪挥手惜别。

    ……

    身体飘飘荡荡,仿佛化作水雾,良久之后,再次凝固,徐徐恢复了感知。

    蓝尘和羽朵都是一阵头晕目眩,也不知自己身处何地?眼前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感觉自己方才从何处被扔了下来,此刻坐着的地方,伸手摸索,周围到处是大小不一的乱石。

    昏暗不明间,“哇哇哇哇哇哇……”一阵响亮地哭声,在蓝尘耳边炸响。他闻声摸去,黑暗中,五指伸开正正摸在羽朵嘴上,她如受了惊吓般,顿时不哭了,可旋即,又死死咬住了蓝尘的手指,此刻换蓝尘嚎叫了!

    蓝尘“啊啊!”的大喊了几声后,忍着疼来捏她的鼻子,沉声道:“羽朵!是我,松口!”待憋得羽朵松开后,他自己才舒了一口憋在胸腔内多时的闷气。

    羽朵缓缓松口后,觉得睁眼和闭眼没有区别,逐而喃喃哭腔道:“无德仙君,你这个藐视天命的孽畜,胆敢亵渎天道,把我弄瞎了,呜呜呜……”

    蓝尘“嘶~”的吹吹手指,甩甩手后,说道:“我也看不见。”

    羽朵吸吸鼻子,忍着夺眶而出的泪水,抽噎问道:“你这个轻贱的生灵,因为触犯天道,故而也瞎了?”

    蓝尘无奈摇头一叹,浅笑道:“是周围太黑,我们的眼睛都没事,适应一会,应该就能好。”

    羽朵不信,哭闹道:“你这个骗子,蒲英亭秘境内,就没黑过,我也没见过天黑什么样,呜呜呜……”

    蓝尘适应了一会,隐约可以辨识周围的状况,见头顶是一片带着殷红血丝般的幽暗,周围阴气森森,远处有一团绿油油的荧光冥火,忽明忽亮,上下攒动朝一处飞去,冥火不知撞上了什么,刹那间轰地一声低鸣,漆黑石壁后一片血红之光,悠悠亮起。

    他瞧了几眼后,拉羽朵站起来,急声道:“走,快起来,朝那亮光处去看看。”

    周遭光线昏暗,隐隐有些殷红之色,全然漆黑之处,还时不时地冒出几闪阴冷的幽绿亮光。

    羽朵哭哭啼啼,甚是害怕,路面大小不一的碎石到处都是,她猫着腰走得跌跌撞撞,紧紧攥着蓝尘的衣袖不敢放手,小心翼翼地瞧看周遭后,怯声弱弱问道:“这,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我们怎么会在此?”

    蓝尘没有回答她,只是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前方发出亮光的位置,待少许之后,两人走到了此处,才瞧清了亮光之源的真实面貌。

    前方是一条气势磅礴的血红色瀑布,猩红到嚣张而鲜艳,周围黑色的鬼影憧憧,都顺着瀑布朝下游飞去。瀑布岸边的一侧大石上,殷红的刻着三个抖劲大字,泣血川。

    蓝尘眉头一皱,自语道:“这里是幽冥界!”

    羽朵哪里见过这些形态恐怖的鬼魂,吓得全身瑟瑟发抖,挪着小步朝蓝尘身边靠来,随即把脸贴在蓝尘的背上,根本不敢睁眼去看,只是不停地小声哭泣着。

    突然,“呜~呜~呜……”一个女人的哭声幽幽飘来,她哭得凄厉阴森,阵阵抽噎抽泣之声,令人毛骨悚然。

    羽朵听见了哭声,躲在蓝尘身后,战兢谨慎地探出半张脸,闻声望去,只见不远处一绿衣女鬼也回头来瞧看,刚才是谁陪着自己一起在哭泣?这绿衣女鬼,吱吱将自己的面部,不可思议地全部扭转至背后,冲着羽朵惊悚一笑。

    羽朵看清了她的容貌,一半美艳的女人脸,一半森森的骷髅面部。“啊~!”她乍然吓得尖叫一声后,再也不敢睁开眼睛,死死搂在蓝尘的腰间,将自己的脸,埋在蓝尘背上,鬼哭狼嚎道:“无德仙君,我要回家,你带我去找姥姥,我害怕~!无德仙君,呜呜呜呜……”

    这些卑贱低劣到连粪土都不如的朽株,竟然敢吓我!真的是长得太恶心了,污垢残渣!看一眼十年不想吃饭,百年难以安眠!天道沦陷,这种东西,居然还想吃我?!

    “无德仙君,我们回家吧,呜呜呜呜……”

    蓝尘刚才正在专心观察这名叫泣血川的血色瀑布,脑中不断回忆,竟然觉得此地甚是熟悉,好像自己曾在这里待过多年一样。此时被羽朵忙不迭地这样从背后紧紧抱住,蓝尘垂眸瞥了一眼她环在自己腰间的双手,惊得他一个愣神,定定地呆在了那里。

    辗转徘徊,心弦摆渡,是停留在曾经的世外桃花,还是拨开前方丝丝缕缕的迷雾,一探究竟,或许那迷惑的浓雾后,是一杯鸩毒?即便如此,依旧想去品味一番,筹光交错下杯中之物,究竟是何种滋味?

    蓝尘紧握的双拳抖了抖,只觉得脸颊灼灼,心声怦怦搅扰,躁动地好似要炸裂或骤停一般,脑海中一片空白,倏尔影影倬倬逐一浮现眼前,她甜美的微笑撩动心弦,她淘气的顽皮令人沉溺,她楚楚的泪眸图惹怜爱,她的一切都叫人迷恋,怎样努力?亦是挥之不散,甘愿就此沦陷,沉溺其中。

    也不知这丫头是有意为之?还是真的懵懂无知?已然豆蔻年华,怎还不知男女有别?不该如此这般同自己随意有亲密举止?真真是叫人束手无措!莫不是妖族本性?迷惑人心的手段?

    蓝尘徐徐闭目凝吸,深深地吐了几口气后,让自己平静心神。心中几番挣扎,才用力去掰开羽朵的手,然而他刚转过身来,还不等他说话,羽朵又呜呜哽咽着一头扎进他怀里,复而死死搂着蓝尘,还哀声颤颤央求道:“无德仙君,我真的害怕,呜呜呜呜……你别丢下我,呜呜呜呜……”

    蓝尘束手无策,愣了良久,毅然决定违心而为!延续着自己已然动摇地抗争,让她远离自己的怀中。

    羽朵宁死不屈地坚持到底,恨不得长在蓝尘怀里一般,还撕心裂肺地连连嚎哭。

    眼见羽朵此刻泪雨磅礴,楚楚惹怜地依偎在自己怀中,柔软而纤弱。蓝尘心中纠葛,是继续违背心意?将她从自己怀中拉开,还是放纵随心?形影缠绵……

    羽朵的哭声死去活来,已经盖过了刚才那绿衣女鬼的哭声,回荡在这片幽暗的空间内,更显得凄厉阴森!回音阵阵,相互掺杂悠悠荡荡,比这幽冥界的任何一只鬼魂们,哭得都响亮,堪比此间有史以来,哭得最惨的一只“鬼”!

    思绪少顷纷乱地抗衡后,抵挡沉沦,不愿自己的心被她俘获!蓝尘不断告诫自己,此乃妖族邪魅本性,迷惑人心的手段,谄媚乱神,定是图谋不轨,包藏祸心!

    蓝尘轻眨眼眸,也是无奈了!又复和自己的心抗争半晌,奋然来同她揪揪扯扯一番。然而羽朵仍旧百折不挠拽着不放,顽抗到底地越抓越紧,此刻居然上了脚来锁住。

    蓝尘扶额闭眸,深深一叹后,佯怒喝道:“你再哭!我就毒哑你!”

    话音刚落,羽朵栗栗贴紧蓝尘,更为令人震耳欲聋的一波嚎叫哭声,骤然炸响耳边。

    蓝尘真的是服了!堵着耳朵等了半天,也不见羽朵哭够了停下来,心慌意乱间施法封了她的嘴,悄然静寂,瞬间安静了。

    羽朵发现自己哭不出声音来,张了张口,说话也发不出声音,双腿一软,就趴在了地上,默然地潺潺流泪,泪珠晶莹玉洁地挂在她的腮边,一颗一颗滴落,哭得像烈日下渐渐融化的糖人,风中孤苦无依,令人触目伤怀,魂梦断肠。

    待她安静了,周围鬼魂的呼呼飘荡,阵阵阴森之声,兀显应景。

    蓝尘不敢去多看她一眼,省的自己又心软。几番深深凝吸,终于可以思考了,他又回头瞅了瞅泣血川后,觉得跟着水流方向,顺着河道往下走,该是能到达忘川之畔,而后又该朝何处前行?才可离开幽冥界?他觉得自己到了地方后,或许能想到,便顺着水流的方向走去。

    两岸之间的河道内深不见底,并无半滴水,却能听见潺潺流水之声,河床内是一片幽绿的冥光,波光粼粼填满河道,幽绿冥光朝着下游的方向汹涌奔腾。

    蓝尘走了一会后,漠然间觉得少了点什么?也不见羽朵扯自己的衣袖,蓦然回头一瞧,这丫头竟然没跟上自己,心中震颤一狞!心急如焚地匆匆掉头回去寻找。

    仿佛自己丢掉了影子一般,少了这片影子,再也不是完整的自己。

    究竟是何时?她徐徐栖息进心中某处的角落,待她远离和自己分割,犹如再也不能适应孑然孤寂的岁月。缺失了那片影子的黏贴,周遭瞬间无声无色,自己尽然变得失去了重心,荡然无存了曾经的洒脱和睿智,唯剩束手就擒,任人宰割……

    这便是爱恋之感吗?情不自禁?沧海巫山?红豆思狂?溯洄难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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