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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怎么不行,”他抛个媚眼,“男人嘛,不就那么回事儿。”

    春来年纪小,胆子也不大:“清慧县主多矜贵多清白多出淤泥而不染的人儿啊……我不敢。”

    “你个孬种,干爹我打从太上皇伺候过来,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万岁是一国之主,他若宠.幸了谁,那是谁的福分?”

    “可是——”

    “没有可是,”易东坡在他屁股揪了一遭,疼得他叫惨。

    春来受不住疼,连连求饶,妥协道:“……干爹,我上哪去找那……”

    他实在说不出口,磕巴许久才吐出“药”这个字。

    “不能明着来,不太光彩,你今晚趁月黑风高溜去太医院,绕过院判宋不宁,从医丁的手里讨要,千万别说是万岁要用。”

    春来唉了一声,捧起小脸蛋,仰头望月,默默等待着易东坡口中的“月黑风高”。

    卫燕思扭过半边身子,遥望这对父子的温情互动,没多问,只当他们在讲体己话。

    大发慈悲道:“老易,你起来吧!”

    易东坡如蒙大赦,不虚头巴脑的客气,喊了句谢主隆恩,便扶着墙要爬起来,可跪了一天,两条老腿早失去知觉,噗通一下栽了回去。

    春来心疼他,半抱住他的老腰,助他起身。

    卫燕思于心不忍,招来左右两个小太监,嘱咐他们今晚留在易东坡的院子里伺候,顺带恩惠易东坡休沐几日。

    易东坡假意推拒,坚持奋斗在服务行业第一线。

    “行了,”卫燕思失笑,埋汰他戏多,摆摆手,“回去吧。”

    易东坡又直呼皇恩浩荡。

    前脚两个小太监扶他出养心殿,后脚他就扭回头,朝春来挤出个贼眉鼠眼的笑。

    翌日,天落小雨。

    卫燕思的发热期进入易感阶段,除了腰酸背疼、浑身发热外,犬齿也痒的难受,把拳头抵在嘴边,不停地用犬齿去啃凸起的骨节。

    她照常在早朝去向太上皇和太后请安,本以为依然入不了皇极殿的门,却破天荒的在殿门前瞧见一头发花白的老太监。

    其佝偻的腰身,像是一根被压弯了腰的稻草,眼角门帘般耷拉下来,遮住了涣散的眼珠。

    卫燕思钦佩他一把年纪了还不退休,上下打量他一圈,问春来这是何人?

    春来接过她胳膊,扶她下龙辇,悄声说:“是李德全李公公,我干爹的师父,算我师爷爷。”

    卫燕思还要接着问,忽闻李公公用浑浊不清的痰音道:“老奴向万岁请安。”

    一句话不到十个字,他讲的上气不接下气的。

    卫燕思尊老爱幼,怕他这一跪人就一命呜呼了,准他免礼。

    李公公倔强,非要跪,一跪一起,一盏茶的时间没了。

    卫燕思:“……”

    她由李公公领着往皇极殿的深处走,穿过雕花的游廊,路过彩绘的亭台,目光所及之处精致且开阔,仿佛置身于另一个天地。

    有帝王家该有的富贵天然,亦有儒雅文士的书生卷气。

    穿书四个月,她第一次走进这里,实乃百闻不如一见。

    听说皇极殿是太上皇当年萌生退意后,交由内务府和工部设计修建,足足用了三年。太上皇平日不喜有人打扰,也很少出去。

    走进环境清幽的庭院,更有夏花争妍斗艳,一如女子摇曳着纤细的身姿,花香为夏雨注入魔力,敲打在明黄琉璃瓦上,溅起淋漓的芬芳。

    卫燕思放慢步调,驻足观赏。

    李德全:“全是太上皇亲手种下的,他闲暇爱侍弄花花草草,一门心思全扑在上头,您瞧,长势多好,老奴瞧了也喜欢的紧。”

    卫燕思没头没脑的问:“有薄荷和茉莉花吗?”

    话一问出口有少许窘迫,生怕别人窥探了她的心思,急忙扭开脸。

    李德全笑微微道:“自是有的,太上皇爱用薄荷泡茶喝,你若喜欢,可跟太上皇讨走些。”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卫燕思真把这话记下了。

    七拐八绕进了大殿,清心醒神的瑞脑香扑面而来。

    一老者靠在金灿灿的宝座里假寐,只穿一件雪白的长绸衫,没系腰带,松松垮垮着。头发却比李德全还要白上许多,仿若大雪落满头。

    很难想象年过半百的人可以这样苍老,长须也稀松,毫无章法的散在大肚腩上,正因咳嗽抖动着。

    一见到她,眼眶透着渗血般的红,不知是咳嗽过度还是太过激动。

    “小五啊,来。”他艰难地挪挪,拍拍空出来的半边位置,“坐这。”

    早听易东坡讲太上皇最宠爱原主,今日一见果然不假,想来也对,不然也不会撇了原主两位兄长要选她这草包当皇帝。

    卫燕思不好造次,撩开龙袍衣摆,坐在他脚边,仰着头睁着纯良无害的眼睛:“父皇。”

    太上皇用枯槁的手指捏住她红扑扑的耳朵:“小滑头,可有想父皇?”

    “自然是想的。”

    太上皇又开始咳嗽,只两声就停了:“父皇老喽,总犯糊涂,不过在梦里总能看到你。”

    卫燕思跪直身子,手掌抚上他弯曲的脊梁骨,帮他顺气。

    太上皇推她坐回去:“咦,生病了?身上有股子药味儿。”

    易感阶段的信息素最浓,卫燕思含糊其辞:“时候不早了,儿子赶着上朝,下了朝再来看望您。”

    太上皇软绵绵的在她背心打一巴掌,不准她走,喘了几下粗气,问她是否真要整饬朝纲,明罚敕法。

    原来是因为这事找她。

    卫燕思不以为然,向他讲述西城门的所见所闻。

    “你是皇帝,心系百姓是好事,但万事开头难,慢慢来,别太着急。”太上皇的头重重的垂在胸口,许久才抬起来,像是睡了一觉,失去血色的唇蠕动着,“满朝文武,没几个清白的,如今豫州大旱,你弄得人心惶惶怕会得不偿失”

    “依父皇之见,该当如何?”

    “先……杀鸡儆猴吧。”

    卫燕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该说的话都说了,太上皇不再留她,恋恋不舍地掐了下她脸蛋,尚没掐出指印就松开,追忆道:“岁月不饶人啊,你长的真快,初见你时,你才这么高……”

    他用手掌在腰下三寸的位置比划。

    卫燕思奇怪,这高度该有四五岁了,才和太上皇第一次见面?

    正疑惑呢,春来进来催,该上朝了。

    卫燕思不及细想,恭敬的退出去。

    退到门边被太上皇叫住,这老头舒展开眉毛,恶作剧一般变出一只拨浪鼓摇了摇。

    鼓面发出清脆的咚咚。

    他摇完,爽朗的干笑两声。

    卫燕思在琢磨太上皇相询的深意,所谓的杀鸡儆猴,到底是在提醒她严惩不怠,还是大事化小。

    朝堂之上,葛长留中气十足的一声咳嗽,扯回她飘忽的神思。

    她赶忙调整姿势,熟练道:“诸位爱卿,可有高见?”

    葛长留会意,重复将才的话,言明此事关乎江山社稷,慎终于始,不如先从户部查起,并指出户部粮食欠足,或有亏空,以致粮食无法及时补给。

    坐龙椅的日子久了,卫燕思早摸清了他们结党树派的门道,共有三大派,葛长留是保皇党的头头,向着太上皇,眼下这番话,是太上皇的受意。

    卫燕思就坡下驴,拎出户部演上一出敲山震虎的戏码。

    户部尚书自是要挣扎一番的,迈腿出列,没有喊冤,直接匍匐到地上,磕了三个头响,承认确实有亏空。

    他不按安常理出牌,激起了卫燕思的好奇心。

    “万岁,豫州大旱波及周边七府,数十万人受灾,户部收不上粮赋,反要拿出一百万石粮食,又不敢分拨四境军粮,着实焦头烂额。”

    他结束一套严密的说辞后,高呼万岁明察,顺带落下两滴心酸泪。

    如此深情并茂,卫燕思不禁动容,忽尔收到葛长留飞来的眼色,便硬气心肠责问户部尚书为何迟迟不上报?

    葛长留适时插话:“户部掌管财政,究竟是田赋欠收,还是瞒账作假,事关天下黎民,恳请万岁一查到底。”

    “姓葛的!”户部尚书气性大,要去撕葛长留的嘴,葛长留年纪比他小上几岁,略带灵活的躲开了。

    四围的人上前劝架,金銮殿顿时鸡飞狗跳,吵吵嚷嚷的,纯粹菜市场大妈们耍泼皮。

    卫燕思一个头两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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