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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来人有点年纪,一身素雅端正的蓝靛色裙装,眉眼沉稳,身侧分立着两名小宫女,似是经过她细心教导,长着一脸的精明相。

    很眼熟,但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

    “是楼宫正。”春来顶机灵的提醒着。

    楼宫正可谓大名鼎鼎,后宫没有皇后,太后顾着吃斋念佛,全靠位分最高的宸妃操持,但是宸妃年轻,大小事情多半还要靠楼宫正帮衬。

    卫燕思心里有数了:“楼宫正怎么来了?”

    “万岁回宫,宸妃娘娘自当前来问安,但昨夜不幸染了风寒,怕过了病气给万岁,便特地命奴婢将参加殿选的秀女花名册送来。”她说着,不卑不亢的捧来装有花名册的托盘。

    卫燕思抬手去拿,露出手腕处的绷带。

    “万岁受伤了!”楼宫正一把抓住她手臂。

    卫燕思触电般缩回手,充满了警戒地盯着她。

    “……奴婢逾矩了。”楼宫正急忙退开,垂首请罪。

    “无碍。”

    卫燕思觉得她奇奇怪怪的,手背到腰后,跨过了养心殿的描金门槛,走神间腿抬的不够高,磕了脚后跟一下,趔趄两步才站稳。

    随着她的到来,店内的争吵歇了下去,太后率先冲过来,泫然欲泣着:“快要母后看看,手腕的伤可大好了。”

    卫燕思把勇毅侯府猛夸了一番,说他们照顾周到,事无巨细。

    太后捧起她受伤的那只手轻轻地吹了吹。

    紧随其后的是太上皇,他杵着一根拐杖走的踉踉跄跄,面上因为刚才的争吵,红晕尚未完全褪干净:“让父皇看看你的伤口。”

    “不碍事的,父皇不必挂怀。”

    “你好好将养身体,体内的余毒务必清干净,朕以派兵去剿了红莲教的老巢!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他面部突然一阵抽搐,像一团被快速抽干水分的面团,歪歪扭扭着,本就摇摇欲坠的身体朝一边倒下去。

    侍奉他的李德全公公大喊一声“太上皇”,一阵杂乱得声响随之而起。

    “宣太医!”卫燕思掐住太上皇喊道。

    太后作壁上观,扯了一抹幸灾乐祸的笑,用茶盖拨开杯面上的茶叶,慢条丝礼的抿了抿,道:“……凉了。”

    卫燕思半抱起太上皇,再喊:“快宣太医!”

    “微臣这就去!”风禾像离弦的箭直直射出去,他跑出养心殿,跑过红色宫墙夹出的长街,灵敏的身子一拐钻进一条阴凉的窄巷。

    他抹掉满头的汗水,靠住墙滑下去盘腿而坐,面上哪还有先前的焦急之色,待到喘匀呼吸,想起卫燕思赏他的瓜子还留了一半,自腰间摸出来,磕开壳,剥出果仁,丢在齿间细细咀嚼。

    果仁太干燥,他吃得口渴,觉得要是有口茶喝就好了。

    瓜子不多,但他吃的很慢,半扬起下颌观察太阳,自言自语道:“耽误的够久了。”

    他双腿也盘得久了,麻酥酥的,撑着墙好,才走出窄巷,用最快的速度奔跑,汗水又渗了他一身,他闯进太医院喊着:“宋不宁!”

    太上皇并没有大碍,在宋不宁的妙手回春中悠悠转醒,一睁眼就虚弱的喊:“皇姐,皇姐……”

    卫燕思握住他四下乱抓的手,唤他父皇。

    他眼眸霎时清亮了起来,盯着她看了许久,说饿了。

    卫燕思忙吩咐御膳房做点清淡可口的小菜。

    收到太上皇晕倒的消息,屹川王、渤山王和宁晨五公主先后赶来探望,被太上皇三言两语打发了,唯有宁晨固执的不肯走,留在了皇极殿照料他。

    他一共就五个女儿,两个夭折,两个和亲,就剩最小的宁晨承欢膝下。即便宁晨到了待嫁的年纪,他也舍不得她嫁人,迟迟拖延着,不曾定下驸马人选,只在宫外修定了宁晨公主府。

    有了宁晨的陪伴,他的身子日渐康复,也不再出皇极殿,像以前意一样摘花弄草,煮酒泼茶,小日子过的惬意又滋润。

    转眼到了八月下旬,大雨哗啦啦的向下浇,一场接一场。

    彻查吏部的工作在卢池净的主持下徐图缓进,内务府也丝毫不敢松懈,如火如荼的准备着秀女殿选的事宜。

    卫燕思擅自做主,在花名册上划掉了曲今影名字,这事儿很快传进太后耳朵里,她一下朝就派来兰嬷嬷请她去了慈宁宫,软硬兼施的让她务必纳曲今影为妃。

    卫燕思坚决不同意。

    太后苦口婆心的分析各中道理——

    朝廷党派林立,曲傲为白鹿党之首,且能文能武,是天下士林的偶像,早年战功赫赫,在军中颇也有声望。

    至于曲今影的外祖父就更不得了了,大燕朝唯一一位异姓王,手握十万镇北军。

    她一昏君,御极四年政绩一踏糊涂,百官腹诽心谤,民间怨声载道,若不是有太上皇的庇护和保皇党党首葛长留的偏袒,早被被废帝了。

    简而言之,曲今影如果当了她媳妇,就相当于手握一张稳坐皇位的王牌。

    “当皇帝哪里好了?”

    太后难得动怒:“那屹川王巴不得你当不成皇帝,你真被赶下皇位,他能放过你?”

    原文中屹川王胸无点墨,碌碌无能,是个比她还没有本事挑起江山重担的人,而且命还不好——他母妃是匈奴献给太上皇的圣女,他体内流淌着一半匈奴的血,生来就失去了继承大统的资格。

    “你平日任性妄为也就罢了,唯独不能不当皇帝!”

    “我当不了好皇帝。”

    “当不了也得不当!”

    卫燕思不甚在意,与太后有了分歧,两人不欢而散。

    夜风吹开窗户,卫燕思在龙榻上辗转反侧,迟迟无法进入梦乡。

    她的枕边有一朵茉莉,花瓣失去养分,蔫巴巴的,正是曲今影送她的那一朵。

    花下还垫了一块丝帕,已经洗干净了上头的血渍,白如水月。

    她趴在枕头上一手拿起茉莉花,一手拿起丝帕,长嘘短叹着。

    “你呀你,烦死人了!”

    “阿嚏!”刚洗过澡的曲今影打了个喷嚏。

    小杨柳急忙关上半敞开的窗户,催她赶紧上塌,千万别受风着了凉。

    她躺进薄被,一头乌黑的长发失去束缚,流泄在枕间,眸心轻泛莹光,对前来放下床帘的小杨柳道:“最近好安静啊。”

    “您日日在粥棚忙得昏天黑地的,我都替您累得慌,哪里安静了?”

    “……反正挺无聊的。”曲今影的声音珠落玉盘一般的清润。

    小杨柳一挑眉,拖了个长长的音:“哦~您是想万岁了吧?”

    “哪有!”

    “万岁来闹腾您吧,您爱搭不理,万岁不来吧,您又无聊了。”

    曲今影娇柔的腰肢一扭,坐起身扬手要打她,却连她的衣角都没有碰到,人家早已嘻嘻笑笑地跳开了。

    “我没有等她,我是在等她下旨。”

    “狡辩。”

    “她答应……准我不入宫当后妃。”

    小杨柳稍稍诧异:“万岁那么好的人,你不嫁可真是亏大了。”

    “……她哪里好了,不学无术,昏庸无道。”

    小杨柳拿起的手贴上她自己的心口:“您扪心自问,她哪里不好了?您真认为她是坏人?是个坏皇帝?依奴婢看她或许有许多身不由己的苦衷。”

    “你不是很讨厌她吗?怎么突然帮她说好话了?”

    “万岁住在侯府这些日子,日日都来玉阶院,您不在,我就陪她聊天,发现她是个顶好的人,不单有耐心,还不摆臭架子,对我们这些下人也很好,最重要的是她帮您出气,教训了二房。”

    这样的人一点不像个昏君。

    曲今影的思绪沉浸下去,她抱住双腿,脸缓缓埋进膝盖,传出的话音闷闷的:“她的确变了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