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 也就尴尬了那么一下。
以张莹L的厚脸皮，解说起来丝毫没有压力。
一句话扔回去，听得小阿煜嫌弃得不行：“那不得弄脏匕首。”
张莹L翻了个白眼：“管你脏不脏, 不戳菊花就戳伤口, 赶紧的，我跑累了！”
阿煜“哦”了声，抓紧匕首，紧跑两步, 追上去又是一顿捅。
俩人一个拉怪一个捅怪，好不容易, 终于把一只长羽鸡拿下。
张莹L呼了口气, 反手给这臭小子敲了个暴栗：“打个怪你还嫌脏！哪来的臭毛病？殊途同归知不知道？只要能达到目标, 管他脏不脏臭不臭。敌人可不会看你干净就放过你的！”
阿煜抿嘴。
张莹L可不管他, 把人带到溪流边，将长羽鸡扔过去：“呐，干活！”
“……哦。”阿煜乖乖接过来。
张莹L看了眼他手里匕首, 坏心眼地补了句：“我要吃鸡肠、鸡肾，内脏都好好清理，别扔了。”
从未处理过内脏的阿煜懵懂地点点头。
张莹L也不欺负他, 煮了锅开水将长羽鸡扔进去烫一遍，才让他开始拔毛。
她若是用游戏技能, 一键采集，几分钟就能搞定。但阿煜是NPC，终归还是要在这里生活。
即便知道游戏里都是假的，张莹L还是忍不住想帮一帮、教一教……大概, 都是无父无母的可怜人吧……
只怪全息网游太真实。
“石榴姐姐，这些怎么清理啊？”孩童带着稚嫩的嗓音响起。
张莹L正叼着狗尾巴草躺在草地上发呆呢, 听到叫唤，一骨碌爬起来，兴奋道：“来了来了！”
“先洗鸡肠，用筷子从一头戳进去，反转，清洗里边。”她站在边上指点。
阿煜依言照做。
下一刻――
“这是什么？！”平日清脆可爱的童声带着显而易见的慌乱。
“这是鸡肠啊，里面当然是鸡粑粑。”张莹L还怕他听不懂，体贴地翻译了句，“就是鸡屎。”
阿煜：……
“不许扔了！淘洗干净。”张莹L板起脸。
阿煜将手上的东西举得远远的，满脸都写着抗拒。
张莹L佯凶：“赶紧的，不然克扣你的午饭！”
明知道她是开玩笑的，阿煜犹豫再三，还是没把东西扔了。
忍着恶心和反胃，他凝神屏气、苦着脸把鸡肠鸡肾给洗干净了。
张莹L已经在热锅，他这边一好，那边就直接下油，唰唰唰地就整出一盘酸豆角炒鸡杂。
“来来，尝尝，这个可下饭了！”
阿煜一脸嫌弃：“我不要！”
“你都洗干净，嫌弃啥呢？快吃快吃！”
阿煜撒腿就跑：“我才不要吃这种脏东西！”
“臭小子！”
张莹L捋起袖子，直接把人逮回来，摁住，硬塞了一筷子。
阿煜：……
“不许吐，咽下去！”张莹L威胁。
阿煜：……
他含泪开始嚼。
张莹L眼巴巴看着他：“怎样，是不是很好吃？”
阿煜憋着气继续嚼――
唔？好像……不差？
他慢慢松开呼吸，确认口腔里确实没有什么恶心的、奇怪的味道，甚至还……酸香可口？
他眨了眨眼，慢慢将鸡杂嚼了咽下。
“还、还行？”
张莹L一击掌：“我就说嘛！哪有人能抵挡鸡杂的魅力！”
阿煜：……总觉得被欺负了。
张莹L却美滋滋接着炒鸡胸肉，红烧鸡爪子鸡翅膀鸡脖子。
很快，菜饭弄好，俩人便坐在草地上用餐。
阿煜吃了两口鸡胸肉，看她筷子不停落在鸡杂上，咽了口口水，忍不住伸了一筷子。
张莹L暗自偷笑，面上继续淡定吃饭。
阿煜偷觑了她几眼，见她不嘲笑自己，筷子伸得更频繁了。
吃饱喝足。
碗筷扔给小孩刷洗，张莹L心安理得地坐在边上跟他唠嗑。
“你现在还觉得鸡杂脏吗？”
阿煜正哼哧哼哧刷碗呢，听见她的话，动作一顿，吱呜道：“谁说不脏了？”
张莹L“呵呵”两声：“嫌脏你还吃了半碟子？”
阿煜瞬间涨红了脸，索性扭过头不理她。
张莹L犹不放过他，开始叨叨：“这件事情告诉我们，脏与不脏，只在一念之间。比如食物，只要能果腹、味道好，兜过屎尿屁的玩意也能上桌。再比如杀怪，只要能杀死怪物，管他用什么招捅哪里，杀死了就是胜利。懂吗？”
背对着她刷碗的阿煜嘟囔了句什么。
张莹L踢了踢他屁股蛋儿：“说什么呢？没听见！”
“知道了！”小孩气愤道。
张莹L这才满意：“这才像话。”
阿煜忿忿：“你是姑娘家，怎么能这般粗鲁？”
张莹L踹他：“我这叫豪爽！”
阿煜挪开两步躲开她的脚丫，嫌弃不已道：“你如此粗鲁，日后怎么嫁人？”
张莹L不以为意：“人生又不是只有嫁人一途。”
阿煜惊了，扭头看她：“你不嫁人？”
张莹L随手拽了根野草叼嘴里，双手垫后，往后一躺，洒脱道：“遇到合适的就嫁呗，没遇到的话，肯定不嫁。”
阿煜不信：“你爹娘不催吗？”
张莹L望着游戏里碧蓝的天空，半晌，咬着野草含糊不清道：“他们在天上看着我呢。”
阿煜不敢说话了。他抿了抿唇，继续低头刷碗。
沉默片刻。
张莹L吐掉野草，转问他：“你怎么突然操心我嫁人的事？想娶媳妇了？”
阿煜嘟囔：“我才八岁。”
言外之意，早得很呢。
“八岁不错啊，找个年纪差不多的女娃娃，一起长大，青梅出马，妙啊！”
阿煜：……
张莹L斜他一眼：“你不喜欢青梅竹马？”
阿煜不吭声，闷头洗碗。
张莹L挑眉：“怎么不说话？害羞呢？”
阿煜将洗干净的碗碟叠在一起，倒过来沥干水，摆到她手边，道：“我的亲事无法自主。”
“哟，还无法自主呢？”张莹L不以为意，“等你长大了，难道你嬷嬷还会管着你吗？”
“不是。”
张莹L捏了捏他脸颊：“那你怎么无法自主了？自家媳妇儿都没法做主，回家喝奶算了。”
阿煜皱眉：“妻妾之事兹事体大，需要考虑的东西太多，岂是我等晚辈能把得住的？”
“……妻妾？”
阿煜以为她没听清：“那当然，妻子需得端庄贤淑，侍妾则无伤大雅――嗷！”
张莹L掐住他左右脸颊用力往外扯：“臭小子，毛都没长齐呢，就想着享齐人之福？还妻妾？”
“扔扔――”被扭得嘴巴合不拢的阿煜含糊喊疼。
张莹L这才撒手，完了还忍不住骂了句：“臭小子！”
阿煜捂着脸颊，气愤地瞪她：“男人三妻四妾乃是常事！”
张莹L抬手就给他一个暴栗：“放屁！一个锅就该配一个盖！”
“……”阿煜敢怒不敢言。
张莹L瞅了他两眼，想了想，换了个方式说明：“我问你，你想不想夫妻恩爱，琴瑟和谐？”
阿煜不知想到什么，神色沉郁了下来。他抿了抿唇，闷闷点头。
“那不就得了。”张莹L苦口婆心，“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不管多一个还是几个，那肯定都得变味。当然，要是家族联姻，当我没说。”
阿煜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有些怔怔然。
半晌，他问：“倘若妻妾很多，是不是就没有什么真心？”
“很多？”张莹L“呵呵”了声，“那叫开了个私人女支院。”
阿煜：……
张莹L瞪他：“你好歹是我养过的崽呢，以后可不许干这种祸祸女人的事！不然……”她龇牙，“我第一个不饶你！”
阿煜：……
他想了想，又问：“倘若妻子无所出――”
“咋地？你家有皇位要继承？”张莹L斜他一眼。
阿煜：……
他硬着头皮：“倘若真的有皇位继承呢？”
张莹L翻了个白眼：“你都当皇帝了，多操心黎民百姓不好吗？”
阿煜不服气：“当皇帝，也需要考虑江山延续之事吧？否则辛苦多年，被子孙给败了――”
“哟~你小子，想得还挺多的啊！”张莹L啧啧两声，“就是吧，好好一皇帝，若是尽惦记着那二两肉的事情，格局太小！早晚亡国。”
阿煜：……
“所以？”他不死心，“若是你，你会怎么办？”
张莹L大手一挥：“我又不是皇帝，操这心干嘛？”
阿煜：……
话题到此为止。
张莹L看了看系统时间：“好了，你该回去上课了。”顺手将锅碗瓢盆收进仓库，爬起来，拍拍屁股，随口道，“最近私塾教了啥啊？你一小孩子，怎么还打算沿袭那三妻四妾的陈规陋习了？”
“……前人都如此，何来陈规陋习之说。”阿煜闷闷。
张莹L朝他脑门就是一记：“从来如此，便对了吗？哼，待会我得去跟先生说说，得给你们这帮小屁孩讲讲历史。”
“这跟历史有何干系？”
“让你们知道，有多少朝代覆灭，是因为君王沉溺酒色，昏庸无能，导致灭国。”张莹L冷哼，“反正我是从来没听说，历史上有哪个朝代因为没有男儿继承皇位而覆灭的。”
阿煜：……
***
晚膳完毕，赫连煜拧眉坐到卧榻那边。
张莹L先出去让碧兰送茶水进来，才转过去收拾桌子。
等她将碗碟塞回食匣里，赫连煜已经端着茶盏陷入沉思。
张莹L看看左右，确认碧兰已经出去了，便朝他小声道：“老乡，我先去用饭，待会再回来整理奏折哈~”
赫连煜回神，顿了顿，道：“今日事多，除了急事，其余奏折皆尚未处理……”看到她脸一垮，有点好笑，补充道，“不着急，明日再说。”
张莹L叹气：“今天不加班就是明天加班，早晚都得干。”
浑身透着不乐意、不情愿。
这段时间，在赫连煜有意为之之下，他俩的见面时间已大为缩减。就每天一点点的批阅奏折时间，她还不乐意吗？
想到方才察觉到的情况，赫连煜心里极为不舒服。
“你不愿意整理奏折？”还是不愿意看到他？
声音平静无波，但深潭般的双眸却直勾勾盯着她。
他自觉态度平和，殊不知张莹L却是久经职场的老社畜。
虽然她一副懒散模样，注意力却一直放在这位老乡兼上司身上呢。
这话问的，跟上回刚知道身份时的语气，完全是两码事好么。
她心里一咯噔，偷觑了眼他头上名字，确定依旧绿油油，才微微松口气。然后老实道：“我就是懒的，天儿这么冷冷，我恨不得一天十二时辰都窝在被子里不出来。”
赫连煜：……
确实是她的性子。
他心里舒坦了不少。
想了想，他问：“你为何不好奇朕是谁？”倘若她知道自己是谁，是不是就不会如此疏离？
张莹L摊手：“我好奇啊，但你不说。”
赫连煜勾起唇角：“你大胆猜，倘若猜中，朕重重有赏。”
张莹L斜他：“十两银子都赏不出来的人，好意思说这个？”
赫连煜：……
“咳，银钱其实也可。只是你现在用不上。”他想了想，道，“可以赏你一道圣旨，内容你提。”
“圣旨！”这奖励是真够够的！张莹L又惊又喜，“什么都可以吗？”
这话……赫连煜想到这家伙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果断补了句：“合理范围内。”
总比没有好。张莹L美滋滋：“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