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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天下无不散之宴席

    对于祖逍这半年的成就,冯铁可不像祖济、桓宣那么震惊,但也不吝惜赞赏。

    他的注意力,并不在情报收集和新式地图上,而是持久战的理论。

    “少郎君这个持久战的说法,可有什么出处?”

    冯铁久经风雨,这套战略绝不是个从未经历战争的少年人可以想出来的,哪怕他再天才。

    祖逍早已料到会遭遇各种质疑,于是便将之前黄石老人梦中传授兵法的事情,又复述了一遍。

    “黄石老人梦中授书?”

    冯铁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祖逍有种感觉,他的内心并不相信,这是个十分精明而又心志坚定之人。

    与董昭相比,要取得他的认同,恐怕很困难,这样的人,只能用本身的能力去征服他,而不是自己的身份。

    这反而更激发了祖逍的斗志,只要搞定了冯铁和韩潜,也就相当于掌握了北伐军最精锐的部队。

    其余归附的大小势力人数虽然众多,但祖逍还真没放在眼里,不过是一群首鼠两端的乌合之众罢了。

    声势浩大之时,他们争先恐后前来凑趣,一旦祖氏衰落,他们就会树倒猢狲散,跑得飞快不说,弄不好还会反戈一击,出卖北伐军。

    这样的人,多了未必是好事情,以他如今的处境来说,只能是一群累赘。

    心念一动,以后倒是可以把这些人都丢给祖约去管,这样他心理上也能平衡一些。

    以祖约的能力,根本约束不住这些悍匪出身的家伙,到时候他估计会是心力交瘁,没时间跟自己使坏了。

    “那么少郎君觉得,照此下去,要多少年才能收服故地?”

    冯铁的语气中,有不易察觉的嘲讽,若不是祖逍善于分析别人的微表情,也根本看不出来。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能不能收服故地,何时才能收复,谁也说不准。

    但我辈男儿,若不能生死以赴,前仆后继,那北地便永远也没可能收复。

    不知冯叔以为如何?”

    方才冯铁的话,就是个陷阱,不管祖逍说多少年,都是错的,也会让他瞧不起。

    但一句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便把他的话堵了回去,祖逍不打算用口舌来证明自己的能力。

    要让一名身经百战的将军折服,只能用不败的战绩。

    在祖逖面前,冯铁也不会与他为难,寒暄了几句,祖逍便主动退下了,将书房留给了他二人。

    南阳一行,只是祖逖最后的告别,同样的,第二天他们就离开前往许昌。

    那里驻扎的是韩潜,祖逍出门游历的第一站就是那里,也曾经拜访过他。

    当时二人相谈甚欢,但也仅此而已,与冯铁一样,要想让他心甘情愿听从自己的调遣,只能凭本事服人。

    许昌之行,是最顺利的,韩潜是员猛将,可能在谋略上不如冯铁,但行军打仗却丝毫不差。

    对祖逖也十分忠心,在祖逖托付大事之后,当即表示了效忠,没有丝毫的犹豫。

    刚回到雍丘,鲁衡就来汇报,王羲之想见见他。

    自从回到南边,他便忙着自己的事情,的确是忽略了羲之,祖逍多少有些歉意,立刻去了客栈。

    “逸少打算要回家了?”

    对于这个结果,祖逍丝毫也不意外,回到东晋,王羲之不可能一直留在雍丘,肯定是要回自己家的。

    “是,不过我不打算去建康,先去见卫先生,把收集来的碑文交给她。”

    他所说的卫先生,是自己的姨母卫夫人,东晋声名远扬的书法大家,也是王羲之的启蒙老师。

    羲之自幼丧父,常年在姨母跟前长大,与卫夫人的关系亦师亦母。

    卫夫人自己是书法大家,对各种名家手迹十分痴迷,王羲之此次北地之行,收集到不少的碑文拓本,自然是第一时间要和师傅分享了。

    何况他游历的目的,就是为了集百家之长,融会贯通,然后创造出自己的书法风格。

    现在他的沉淀已经够了,接下来,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可以让他静心研究。

    卫夫人的府邸,无疑就是最合适的去处,在那里他可以远离政治的倾轧,不问世事,专心治学。

    “也好,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你我兄弟论交,也不在于这一时半会。

    今夜我陪你大醉一场,明日派人护送你去江宁。”

    “哈哈,吾也正有此意。”

    王羲之其实是个性格洒脱之人,有文人常见的义气,但却没有酸腐之气,十分难得。

    祖逍立刻让人置办了酒席,陪他把酒言欢,自从武昌相识以来,二人便相见恨晚,这半年来更是同生共死,关系莫逆。

    此时分别,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相见,毕竟王羲之的是琅琊王氏的子弟,他可以不管家族的纷争,却永远斩不断宗族身份。

    王氏与祖氏之间复杂难明的关系,也注定了两个少年人无法公开友谊。

    临别之前,祖逍很诚恳地请求:“逸少,希望你能听弟一言,千万别碰五石散。”

    所谓“五石散”,又叫五行散,主要成分是石钟乳、紫石英、白石英、石硫磺、赤石脂,此外还有一些辅料。

    这种散剂据说是张仲景发明的,用来治疗伤寒病人。

    但流传到了魏晋,却成了上流社会的士人的一种风尚,尤其是清谈玄学的文人,更是以服用五行散为荣。

    此药服散之后全身发烧,之后变冷,症状颇象轻度的疟疾。但发冷时倘若吃热东西穿厚衣物,那就非死不可。

    服者必须穿薄衣,吃冷饮,以凉水浇注身体,所以五石散又名“寒食散”。

    按照书上的说法,就是“寒衣、寒饮、寒食、寒卧,极寒益善”,若是因此冻出肺炎来,那是你散发的好。

    但是有一样例外,就是喝酒,一定要喝热酒,而且酒还要醇,并且还要大量进食,所谓“食不厌多”。

    五行散服用后如果梢有不慎,某个环节出了差错,后果是非常严重的。

    许多人因为排解不当,落下了一身重病,甚至死于非命,留下严重后遗症的更是不胜枚举。

    说穿了,五行散就是一种毒品,有类似摇头丸的功用,服药后,人体忽冷忽热,**确实暂时陷入一种莫名的苦痛中,然而精神却可以进入一种恍惚和忘我的境界之中。

    世俗的烦扰,内心的迷惘,都可以被忘怀,剩下的是一种超凡脱俗的奇妙感觉。

    在这样的时刻,可以以“天地为一朝,万期为须臾,日月为局牖,八荒为庭衢”,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什么都不配拘束自己,只有膨胀的自我意识,任意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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