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这世界上还有比她更惨的人吗？
晚上七点半, 颜路清坐在书房里，看着满眼的数字和物理符号思考人生。
穿越以来的种种刚接受完，她又是被周围人战战兢兢当成精神病, 又是被迫“走剧情”, 又很快有了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之让文科生考大学计算机专业的期中考试。
快乐倒也不是没有, 仔细想想, 似乎大部分快乐都来源于公主词, 还有其余的平均分给了高中的同学们以及别墅里的其他人。
但是此时此刻的学习让她把那些快乐都暂时忘记了。
颜路清一边做题，一边时不时抬眼瞅一下对面的人。
这么持续了半小时, 她实在忍不住了，把笔“啪”地一摔，“你能不能不要正对着我玩手机！我在学习！”
顾词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
那双眼先是扫过了她的头顶――也就是那顶花冠, 而后才轮到她的眼睛。两人对视片刻，他一句话都没说, 缓缓转动椅子侧过身――
继续玩手机。
不让他正对着玩，他就侧对着玩。
好家伙。
颜路清快要气死了, 但什么也说不出来, 只能继续咬着牙低头抠题。
是她想让顾词当老师的, 今晚这一出放在他身上还能得到一个“过于负责”的名号, 她还能说什么呢？
顾词也有专业书，但他的专业书都在他房间里，颜路清今天去看, 发现跟第一天摆设的一模一样几乎没动过――都能教她的水平，他肯定是不用担心考试过半。
颜路清憋屈着学习, 毕竟最近有了开窍的迹象, 好歹也做出来了两道。
做到第三道卡住，她一言不发地把书推到顾词面前。
某人悠悠抬眼, 明知故问：“不会了？”
“废话！”颜路清炸毛。
她这样的反应，反倒像是取悦了顾词一般，哪怕讲题的时候唇角也带着一点淡淡的弧度，好听的声音也非常温和。
颜路清可懂这种心理了。
“你不爽所以我爽了”――这一晚在两人之间上演了无数次，刚才她秀屏保的时候不就是这么想的吗？所以现在顾词看她炸毛，指不定心里多开心呢。
一切都是因果循环。
颜路清听他讲课，一边恨一边怨，一边想到自己脑袋上还顶着个花环，在室内不伦不类。
她抬手开始揪花环上的小白花。
顾词讲着讲着略有停顿――有朵小花飘到了他手边。
他笑了一下：“怎么了？”
颜路清头也不抬：“闲的无聊。”
她低头看着顾词写的公示，右手拿着笔，左手揪花。
他说一句，她揪一朵，还挺有节奏感。
一道题讲完，花薅下来三分之一。
“颜路清同学，”顾词叫她的名字，手里闲闲地转着笔，“揪秃了也得戴满一整天。”
“……”颜路清再次瞪他，“我又没说我不戴。”
以前因为觉得顾词教她很痛苦，颜路清从来没有如此不尊师重道过，语气也没这么强硬过。
今晚竟然把不该干的全干了。
她说完就继续埋头做题，等照着顾词讲完的方法做完，准备继续下一道的时候，没想到顾词突然开口叫停。
“做到这吧。”他说。
颜路清愣愣抬头：“哈？”
七点多进来的，现在才八点多，顾词有这么好心？
顾词解释道：“主要是看你这表情……”他很微妙地停顿了一下，颇有暗示意味地说，“我也怕我受到太多诅咒，遭到反噬。”
“……”颜路清并没有诅咒他，但仍然强冷着脸点点头：“你知道就好。”
然后她把书本和上，顺便拿起手机的时候，屏幕因为抬起唤醒而自动亮了一下。
于是那张屏保再次猝不及防出现在了顾词视线里。
“……”
颜路清从椅子上站起来，转身要走向门口，耳边却传来顾词淡淡的声音，“屏保记得换。”
……？
他竟然还提这要求？！
颜路清顿时气不打一出来，唰地回过头：“不换！我手机里的照片，我爱用哪个当屏保就用哪个当屏保。”
“而且今晚的习都学了我为什么要换！”颜路清恶狠狠地表情摆在脸上，放狠话：“有本事就黑了我的手机，不然打死我我也不换！”
说完，生怕顾词又朝她发射竹笋攻击，颜路清仿佛屁股上安了火箭般疾步离开现场。
但顾词的声音仍然从身后传来――
“对了，”他语声带笑，仿佛是在善意提醒她，“头上的那个，睡觉的时候可以摘下来。”
颜路清：“…………”
用你说？？！！！！！
-
回到房间，颜路清洗完澡后还是久久不能平静。
她看着摘下来的那个环，想：要是把它毁了，明天就不用戴了。
但是这个念头很快被压了下去。
不会这么简单，顾词一定会找个别的事情来补上这玩意。
未知的更恐惧，还是戴这个傻逼环得了。
颜路清吹完头发，趴在床上打开了短视频软件。
日行一善，开始给热门视频发评论。
在逃圣母：【长得不错，给你个机会主动来追我】
在逃圣母：【这种视频也敢发出来？你不怕我当场求婚？】
在逃圣母：【？老婆怎么穿的我的短袖啊？】
……
――依旧像是个直男的抖某，打开就是连着几条形形色色的美女视频推荐。
颜路清看美女发评论，开心了不少。等发差不多关掉软件后，她又打开了微信，想了想，把晚上拍的那张照片给顾词发了过去。
【在逃圣母】：[图片]
【在逃圣母】：差点忘记了，我给那么多人展示完，总得给本人原图呀
没多久，她看到顾词的头像上有两个泡泡冒出来。
「……」
「？」
不知道为什么，颜路清原本对于只能看到顾词的标点符号一事很恼火，但现在看到这两组明显表示无语的标点符号，莫名趴在床上笑出了声。
她一边笑一边对着那个头像道：“让你管我！”
颜路清笑了会儿，手机震了一下。
是顾词回复她的消息。
【在逃公主】：[图片]
颜路清愣了一下，点开大图――
那是她自己低头学习的照片，是从她正对面的角度拍的。颜路清那时右手正拿着一支笔往脸上怼，怼出了一个凹陷的小窝，左手扶在头发上的花环上，眼睛向下看，但整张脸是完全出现在了镜头里。
有点蠢，毕竟一看就是做不出题的样子，但……这个角度，好像照的她脸还挺好看。
不是――等等。
为什么开始分析图片了！重点不应该是顾词什么时候拍的吗？？？
颜路清立刻打字。
【在逃圣母】：？？？你拍我？？？
【在逃公主】：嗯。
【在逃圣母】：不是，你学我？
【在逃公主】：礼尚往来而已。
“………”好一个礼尚往来。
虽然她的姿势很蠢，但是那张照片脸又蛮好看……颜路清犹豫了会儿，偷偷保存了下来。
她本想再给顾词发点什么，对话框左上角显示了一个数字“2”，多了两条新消息。
都这么晚了，谁会找她？
颜路清一边疑惑一边切出去，仔细一看发消息的备注，是那个造成自己最近废寝忘食的源头――颜家老爷子。
她因为很怕老爷子的行事作风，给他改了个备注叫【颜家老大】。
她坚持给这位老大发自己学习内容，老大很高冷的只回复过一次，是很干巴的四个字：“继续努力。”
颜路清胆战心惊地戳了进去。
【颜家老大】：你们专业课老师的讲座明天举行，已经跟老师打好招呼了，你明天去学校听。
【颜家老大】：[链接]
颜路清：“？”我可以在家用功吗？
随后她看到老爷子头顶的泡泡，点开――
「天天给我发微信，这回倒要看看她是做做样子，还是真的想学好。」
“…………”
可以，这下谁敢拒绝？这是把她的退路都堵死了。
颜路清无精打采地回复，而后点开链接看讲座开始时间，又查了查自己距离学校的路线大概需要多久，掀开被子，悲伤地关灯闭眼。
她突然好怀念跟顾词在树洞里的那段时间。
不管对方有什么事情，都可以直接用眼睛看得到。
他在她的要求下给她讲了个睡前鬼故事，他们一起救了一条血统纯正的边牧，现在这个边牧被她发了一次视频到网上就收获了一堆人的喜欢……他们甚至睡在一个睡袋里。
虽然顾词身上冷，感受不到他的热度，但能感受到他的存在，那种存在让荒山野岭都变得令人心安。
出来之后，他们的关系有一直变好吗？
好像是有。
那她在怀念什么？
颜路清睁开眼，看着窗外的明月。脑海里想起遇见狼的那啥时候，自己说的什么“月下变身狼人”的蠢话。
他们住在一个别墅里，但她还是觉得相比那时……
离得有些远。
-
晚上果然是容易抑郁的时候。
颜路清昨晚忧郁入睡，可第二天醒来，内心的多愁善感早已一扫而空，转而被即将去新学校的紧张感给替代。
她洗漱完收拾好下楼，开始吃早饭。顾词比她晚到了五分钟。
说起来也奇怪，他们最初都是病号，还是离开床就不舒服的那种病号，所以一直在各自房间里吃饭。
可自从蝶叶山回来之后，自然而然地就变成三餐都一起吃了。
顾词落座时，往她身上扫了一眼，微微顿了一下又移开，然后说：“颜小姐也要出门？”
“……我是要出门。”颜路清平时穿的都是怎么舒服怎么来，现在身上穿的是出门的衣服，顾词看出来并不奇怪，但是――
“为什么用‘也’？你要出去吗？”
“嗯。”顾词点头，语出惊人，“去你的大学。”
“？？？”颜路清惊得差点呛到，“你去干嘛？”
“见个朋友。”
“什么时候？”
“下午。”
“下午啊，那正好，我也是要去我的学校――”颜路清说出了自己早就打算要讲的说辞，“顾词，你先陪我去听个讲座再见朋友吧吧，讲座是上午的。主要……我听那种东西一定会睡着，但我爷爷跟老师打了招呼，让我必须去，所以得有个人提醒着我点儿……”
顾词用那种“不愧是你”的眼神望了过来。但他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她的要求。
吃完饭，两人看了会儿电视逗了逗狗，这种生活乐趣和习惯竟然也日渐变得神同步。
临出门时在玄关处换鞋，颜路清偶然一瞥，发现顾词的手机屏幕亮着，是锁屏。
但……那个屏保怎么有点眼熟？
顾词要出门之前，颜路清一把伸手拽着他的外套把人拉回来：“等等，你别动。”
“给我看看你屏保。”
顾词了然地笑了一下，毫不避讳地直接摁开给她看。
……艹！
是昨晚他发给她的那张！那张姿势很蠢的头戴sb环的照片！
颜路清震惊地看着顾词，还没问出口，他就回答了跟昨晚微信里一模一样的话。
“礼尚往来。”他就着这个侧身的姿势，又往前一靠，离她更近了点儿，颜路清甚至可以闻到两人同款的洗发水香味。她听到顾词低声说，“毕竟你一个人换，也挺不公平的，你说是吧？”
“………”
-
颜路清即将要读的大学建校历史悠久，学校各种翻新重建过许多次，占地面积大到离谱，距离市区也较为偏远。
路上花了将近一小时，又靠着顾词迅速找到了阶梯教室，颜路清算的刚刚好，两人到的时候明明还有十多分钟时间，教室里却只剩下了前面三排的座位。
颜路清拉着顾词坐到第三排，没注意到朝他们投过来的诸多视线，只感慨道：“天啊，第三排，幸亏叫你来了不然岂不是在教授眼皮子底下睡觉……”
顾词也自动过滤了别人视线，坐下之后，看了看讲台上挂的本场座谈会标题，然后确定地对颜路清点头：“你确实会睡着，因为今天的我没给你讲过。”
“……为什么不讲？”颜路清顿时有些着急，“还有一周就考试了喂！顾老师你不能藏着掖着啊――”
“因为大一要弄懂这块内容，是九十分冲一百的人需要做的事。”顾词侧过脸和她对视，眼睛微弯，“你目标是五十分，我给你讲这个？”
“………”
到底是为什么，一个简单的反问也可以螺旋镖打到自己身上？？？
颜路清鼓着脸闭了嘴，不再看顾词，扭头朝着阶梯教室的门口看去。
却没想到这一看，就把她给看傻了。
门口走进来了一男一女，女生是黑色长发，发尾微卷，男生的短发比村头稍长，比女生高了不少。两人一前一后地进来后，便开始开始找位置。
大学里都是能靠后坐绝不往前的原则，两人也瞄准了第三排边角座位，很快来到了颜路清身边。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两个人都有特效。那种久违的、她只在主角团身上见过的特效。
女生从头到脚都萦绕着淡淡的绿色，跟原男主的松树不同，她身边3d环绕的是……茶叶。真?绿茶。
而她身边的那个男生可就牛逼了。
他浑身飘的是刀子。
逼真到还会随着光影变幻而不断反光的刀子。
颜路清恍惚地看着二人距离自己越来越近，连顾词询问她“怎么了”的话都没听见，绿茶女走到她面前对上她的视线，对她笑了笑，“同学你好，这边有人吗？”
颜路清看着她一身的绿茶，沉默摇了摇头。
绿茶女坐下来后，一脸笑容地对颜路清自我介绍：“同学，我们都是这届大一的，我叫尤静，他叫余秦。”
这两个名字顿时把颜路清唤醒。
――这俩人是鱿鱼cp，原书的副cp之一，男女主的学长学姐，四人渊源颇深。
尤静是个性格自带绿茶属性的女人，她不光对男人茶，对女生也茶。原书里，她在男主刚升入大学的时候对男主有意思，当时男主单身是因为跟女主破了镜，最后却又因为男女主的重圆而放弃。
男主不吃她那套茶，余秦吃，所以在这对cp里，算是男方暗恋成真的故事。
尤静飘茶可以理解。
那为什么余秦会飘刀子呢……
颜路清冥思苦想之时，尤静已经很主动地来加了她的微信，她余光不断扫过顾词的脸，明显是还想要顾词的微信，颜路清却没注意她的眼神暗示。
因为她现在正好奇，强忍着那些刀子的反光，反复观察了几次余秦的脸。
尤静会错了意，以为她是想要余秦的微信，抓着她的手机就把余秦的微信给加上了，然后继续眼神暗示颜路清自己想要加顾词。
而此时此刻，颜路清终于琢磨出来答案――
是因为余秦的外貌描写！
“脸型犹如被刀削斧凿过一般的硬朗”、“刀削般的脸庞”、“仿佛用刀子刻过”……
所以他才会飘小刀啊！！！
颜路清三番五次地去看反光的刀子，眼睛已经受到了太大的冲击，她收回视线后忍不住伸手抓了一下身旁的顾词，恰好碰到了他的手。
莫名传来的热度和柔软让顾词一愣。
但她并不给人反应的时间，手上力度捏得很紧，小声凑到他耳边说：“顾词，我要瞎了。”
“……？”什么瞎了。
但还没等他问出什么，颜路清便被她身边的那个女人叫转过头去。
“我说，姐妹。”
颜路清看着尤静，看着看着注意力就偏移到了她脸上的茶，正在琢磨这是不是碧螺春，就见尤静突然对她神秘一笑，用手指了指顾词的方向，“你跟那个大美人一块来的？”
颜路清对这个大美人的称呼颇为赞同。其实顾词的长相，说他大美人还是大帅哥都可以，只是她更喜欢前者。
她对尤静点了点头：“嗯。”
尤静：“你们俩是情侣吗？”
听到这问题，颜路清先是短暂地懵了一下，“……啊？”而后又瞬间回神，当即否认：“我们不是啊！”
开什么玩笑？
这还是头一次有人这么误会他们俩。
颜路清心跳得飞快，甚至快得有些不正常，她不知道是为什么，也压根没时间想是为什么。
随后，她看见尤静听到答案后明显有些兴奋的表情：“那，你帮我问问他能不能加个微信，行吗？”尤静偷偷凑到她耳边道，“我看他实在是好高冷的样子。”
“………”这字面意义上的绿茶女……是看上顾词，所以要准备茶顾词了？
颜路清刚想到这里，还没思考到底要不要劝顾词加她的时候，身侧传来熟悉的清冷声音，“你手机现在几点？”
“……嗯？”
顾词把手机摁亮，侧过来屏幕对着她：“我时间好像错了，调一下。”
颜路清没想其他，“哦”了一声，乖乖摁亮了屏幕看时间，然后报给顾词。
殊不知顾词对着她的方向就是对着尤静的方向。
那个角度，尤静正好能看得清清楚楚――颜路清手机上的屏保是她看上的大美人，大美人的屏保也正是颜路清。
颜路清再回过头，就看到绿茶女不光一脸绿茶，还一脸无语。
“阿这……”她撩了撩头发，指指点点，“你们这偷偷捏手，说悄悄话也就算了，还用对方照片当屏保就过分了吧――而且连头上戴的花环都特么是情侣的，你还告诉我你俩不是一对儿？”
颜路清张了张嘴：“那个不……”
绿茶打断了她：“姐妹，是情侣就是情侣嘛，怎么还不好意思说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