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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觅新图落险江南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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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慕御窑的王都事领着蒯祥和重新扮作随从的蔡小芹参观御窑时,窑工们都在辛勤地劳作着,有练泥的,有脱坯的,有烧窑的,一派忙碌景象。

    王都事道:“巧鲁班莅临鄙窑,下官不胜荣幸。您是营缮司官员,又是苏州本地人,对我们陆慕御窑自然是十分了解的。”

    “十分了解不敢说,略知一二而已,你们的金砖蒯某也曾亲手铺过几块。不过,今日既然有幸千里迢迢来到此处,还是请王都事再给详细介绍介绍吧。”

    “好吧,”王都事道。“蒯所丞一定知道,姚广孝大人就是陆慕本地人。作为北京城的总设计师,陆慕御窑的金砖就是被他老人家引入皇宫工程的。”

    “应该说还是因为你们的金砖烧得好,否则的话,姚国师也不会用它。”蒯祥实事求是地说。

    “那是自然,”王都事道。“姚国师方外之人,当然不会只因为家乡所产,便不分青红皂白地往宫里弄。”

    小芹道:“姚国师真了不起,听说北京皇宫的图纸就是出自他老人家之手?”

    “岂止北京皇宫,”蒯祥道。“整个北京城都是他老人家设计的。考考你,知道为什么北京城的城门不多不少恰好是九座吗?”

    “为什么?”

    “姚国师功成名就后,曾在潭柘寺隐居,”蒯祥解释。“他设计北京城时,借用了不少潭柘寺的结构和理念,潭柘寺有九门九关,北京城也照葫芦画瓢。还有,北京的紫竹院、龙潭、白石桥等地名,也都是取自潭柘寺里的景物。”

    王都事补充道:“有人说就连紫禁城里的奉天殿都是模仿了潭柘寺的大雄宝殿呢。”

    蒯祥道:“哎哟,您如此一说倒还真提醒了蒯某,果不其然!同样是重檐庑殿顶,井口天花绘金龙和玺,只不过奉天殿更高大罢了。”

    “哦,终于明白了,”小芹道。“先有潭柘寺后有北京城,原来这句话是打这儿来的呀!”

    王都事道:“我们言归正传,蒯所丞还是先视察一下金砖的生产过程吧。我们边看边讲。”

    “好,阁下请。”蒯祥道。

    王都事引路。

    “金砖的制作工艺精细繁复,”他边走边介绍。“选泥、练泥、制坯、装窑、烧制、窨水、出窑、打磨等二十多道工序环环紧扣,一道不达,前功尽弃……”他详细讲述着每一道工艺。“一块金砖从选泥到运往北京,大约要用将近两年时间。”他最后总结道。

    小芹问:“小可斗胆插句嘴,金砖的制作工艺如此复杂,成砖率又如此之低,它们一定十分昂贵吧?”

    “这位小兄弟问的好,”王都事道。“金砖确实很昂贵,有一两黄金一块砖之说。这种说法虽略显夸张,可即便皇家订制,我们这里的每块金砖也要付一石米的价钱。”

    蒯祥道:“换种说法吧,蒯某一个正九品的营缮所丞,月俸不过五石半米,只合五块金砖!”

    小芹咋舌,悄声对蒯祥道:“新皇宫的三大殿与宫内主要道路全部都要金砖墁地,实在是太过奢靡了!”

    王都事道:“下官带蒯所丞去验验我们专为皇宫中路特别烧制的金砖吧。”

    他引领他俩走进一个棚库,内中整齐地堆满了大块金砖。

    王都事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块,递给蒯祥。

    蒯祥把它举到耳边,用手指弹了弹。“嗯,质地坚细,敲之铿然有声。”他仔细验看。“二尺见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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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洁如镜,陆慕御窑果然名不虚传!”他把金砖放回到原处,掸去手上的灰尘。

    小芹掏出一方手帕,递给他。

    他用手帕擦擦手,对王都事道:“眼见为实,蒯某可以放心了。”

    “算是合格了?”

    “合格了。”蒯祥道。

    “既然金砖已经过了您这一关,时辰也已至正午,下官请蒯所丞留下来一起用个便饭吧。”王都事热情相邀。

    “还是免了吧,”蒯祥道。“太麻烦您了。”

    “这是哪里话。巧鲁班赏脸在此吃顿便饭,下官这里也好从此蓬荜生辉呀。厨房早已把饭菜准备停当,我们不妨边吃边商量金砖的运送事宜。”

    蒯祥道:“既然这么说,蒯某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请二位移步饭厅。”

    御窑饭堂的菜肴很是精致,以江南水产为主。

    “吃菜,吃菜!”王都事热情招呼。“尝尝这个,太湖的白鱼,今早刚刚捕捞上来的,味道极为鲜美。”

    蒯祥边吃边点头:“好!好吃!果然是家乡的味道。太湖三白名不虚传!”

    王都事道:“合您的口味就好。至于这批金砖,您放心,下官马上安排人将它们包装起来,运往北京。”

    “那就有劳了,”蒯祥道。“我们过两日也要回去,顺大运河江南段至淮安,然后陆路回北京。”

    “既然来了苏州,不妨多住几日嘛,下官陪蒯所丞到处转转。”王都事一片盛情。

    “就不麻烦阁下了,”蒯祥婉拒。“北京皇宫再有一年多就要交工,工期紧迫,我们得赶紧回去,还有一大堆事等着呢。”

    “北京皇宫的施工,一切都还顺利吧?”王都事问。

    “还算顺利,”蒯祥答道。“说起北京皇宫,多亏太子爷主持工程时将工序安排得井井有条,我们根据他制订的进度按部就班施工,才如此有条不紊。”

    “是啊,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王都事颇有同感。“太子爷计划性强,办事极为认真,圣上把事情交给他办,没有办不好的。就说目下吧,太子爷在淮河巡视赈灾,他深入民间,访贫问苦,解民于倒悬,深得民心啊。有朝一日,他定是一位圣主明君。”

    蒯祥道:“王都事说的对。蒯某有小一年没见太子爷了,您可知道,他此刻身在淮河的何处?”

    “听说是在淮安。”王都事道。

    小芹小声提示:“那不正是咱们回去要下船换乘马匹之处吗?索性顺路去见见他呗,把石头的事跟他念叨念叨。”

    蒯祥没接这个话茬,只是朝她使劲挤了下眼睛。

    用罢午饭,王都事送蒯祥和小芹出门。

    街角处几个黑衣人在鬼头鬼脑地窥视。

    蒯祥朝王都事拱手道别:“就此别过。感谢您的热情招待!阁下日后到北京,也要给蒯某个机会做回东。”

    王都事道:“蒯所丞这话就见外了。下官日后少不了有麻烦大驾之处。”

    蒯祥和小芹上马。

    王都事望着二人的身影远去,才转身返回院内。

    一个黑衣人闪身跟进,是青州中护卫百户枚青。

    枚青快步追上王都事,跳到他前面,拦住他的去路。

    王都事吃了一惊,喝问:“擅闯御窑!你是谁?”

    “大人莫慌。”枚青掏出一块腰牌。

    王都事接过腰牌查验:“壮士是汉王府的?失敬失敬!下官有何可以为壮士效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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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枚青道:“我只问你,方才所来何人?”

    “巧鲁班呀!”王都事以实相告。

    “他可是叫蒯祥?”

    “正是,”王都事骄傲地言道。“巧鲁班便是工部营缮所丞蒯祥,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朋羊果然就是蒯祥!枚青心中有了底。

    “他来这里所为何事?”他又问。

    “验看北京新皇宫订制的金砖。”

    “他说他接下去要去哪里吗?”

    “回北京啊,说是先乘船到淮安,然后陆路北上。”

    “他是不是还要去见什么人?”枚青追问。

    王都事想了想。“哦,对了,您这一问,下官想起来了。他的那个小随从说,他们路过淮安时想去见太子爷。”

    枚青警觉起来:“见太子爷做什么?”

    “不清楚。好像与什么石头有关吧。”王都事意识到言多必失,不由捂了下嘴。

    果然被朱长史说中了,枚青心中暗自思忖。他冷冷地盯着王都事。“我来这里的事情休要说出去!”

    “下官怎敢胡乱说?”

    枚青目光如剑。

    王都事满头是汗。

    ※

    蒯祥和蔡小芹骑马在苏州城街头行走。

    蒯祥面有不悦,低声嘟囔:“我怎么没想起来带张封条啊。”

    “带封条干啥?”小芹一时没转过弯来。

    “把你的嘴给封上啊!”

    “芹儿说什么错话了吗?”平白挨呲,小芹感觉冤枉。

    “你怎可当着王都事的面说我们要去淮安见太子呢?”

    “去淮安见见太子爷,有什么不对呢?太子爷那么赏识你。”

    “正因为太子爷曾经赏识蒯祥,蒯祥才愈发不能去。”

    “为什么?”

    “二师兄虽然只是个绿豆大的营缮所丞,可到了这里却也算来自工部衙门的朝廷上差。在大明朝的官场上,吏员跑去结交皇室亲贵,那是很犯忌的,更别说私见太子了,尤其是我们这些曾经在他手下干过的人。”

    “至于吗?你们官场上的规矩也太过复杂了!”小芹很是不以为然。

    “当然至于,拉帮结派是官场上最大的忌讳。况且,当下在北京主持皇宫工程的那位爷历来与东宫势同水火,倘若他知道咱们要到太子跟前念叨石王之事,他定会认为是在告他的刁状。事情将更加难办。”

    “那咱们不去见不就得了?”

    “不光不能去,这种话说都不能说。千万记住,祸从口出!”

    “好好好,知道了,没想到当个破官如此麻烦!”小芹撅起小嘴。

    蒯祥的脸色缓和下来:“好了,到目前为止,正事全办完了,咱们搭条船,顺大运河的江南段到淮安,再舍舟骑马,一路回北京。”

    她别过脸去,装作没听见。

    他继续说:“回北京之前呢,二师兄答应过的,先带你在苏州城玩上两天。”

    她不再装没听见了,调转回头:“真的?”

    “当然真的。”

    她的脸上重新绽出灿烂的笑容。“说去就去,我们这就去玩!”

    “你说吧,先去哪儿?”

    “当然先去看断梁门殿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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