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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信一家在家中饭厅吃晚饭。
院门口忽然传来咚咚咚的砸门声。
“这么晚了，谁呀。”蔡夫人奇怪。
“会不会是来信仁堂买药的？”蔡小芹推断。“药铺已经打烊，准是谁家有人得了急病。芹儿看一眼去。”
王妈道：“你们先吃着，我去看吧。”她风风火火地向外走去。
外边传来一片嘈杂声，接着是王妈的喊声：“找老爷的！”
“这个时候了，谁还找我？莫不是工地上出了啥事？”蔡信起身，披上棉袍，向外走去。
他走出到院子里时，黄俨正带着一队番役往里闯，番役个个手提水火棍。
王妈正拼命阻拦：“你们不能进去！”
“滚！”黄俨一把拽开王妈，闯进院子。
蔡信快步上前，向黄俨拱手：“原来是黄公公，蔡信有失远迎。不知黄公公此刻造访寒舍，有何要事？哟，这几位公公怎的还拎着水火棍？”
黄俨皮笑肉不笑：“蔡大人这就是明知故问，装糊涂了。午门建造出了错，皇家工程，竟如此粗枝大叶，莫不是藐视圣上？”
蔡信陪着笑脸：“午门？那可事关重大。若有差池，下官自然有责。待明日我仔细调查，询问有关施工人员后，即给公公一个交代。”
黄俨冷笑：“明日？明日黄花菜都凉了。此处不方便说话，蔡大人还是跟咱家走一趟，换个地方聊聊吧。”
“去哪里？”
“到了你就知道了。”黄俨朝番役们丢了个眼色。
几名番役拥上前来，将蔡信夹在中间，推搡着往院外走去。
蔡夫人和小芹从屋里追出来。
“你们要干什么？”蔡夫人追过去。
小芹高声喝问：“朗朗乾坤，你们竟敢私自拘拿朝廷命官，还有没有王法了？”
黄俨哼了下鼻子：“王法？王法就是咱家定的！谁让你们给脸不要呢！”
“你啥意思？你给我讲清楚，谁给脸不要？”小芹不依不饶。
“你自个儿慢慢品去吧！”黄俨甩了一句。
众番役推搡着蔡信出了大门。
蔡夫人哭喊着上前拉扯，被番役搡倒在地。
王妈过去搀扶。
“别走！你们别走！”小芹连声高喊着追至门外。
只见门口停着一辆马车。
蔡信回过头：“芹儿，你休要在此与他们掰扯。回去吧，照顾好你婶子。叔父未做过亏心事，说清楚了就回来，不会有事的！”
黄俨冷笑一声，挥挥手：“我们走！”
众番役把蔡信塞进马车，然后各自上马。一行人在暮色中绝尘而去。
小芹回到院子里时，王妈抱着蔡夫人，蔡夫人已经哭晕。
小芹俯下身：“婶娘！”
蔡夫人缓缓睁开眼：“祸从天降啊！”
“婶娘，咱回屋去，慢慢商量。究竟是怎么回事，咱得先弄清楚。”
蔡夫人急火攻心：“赶紧去找人！蒯祥呢？”
“我二师兄没在，他去房山了。”
“那就去找周文铭，还有陆祥！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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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芹儿这就去找他们。”她朝王妈使了个眼色。
两人一起将蔡夫人扶进屋。
※
文明门内明时坊的一条胡同里有一大片工棚，这是北京皇宫工地工匠们的居住地。工匠们最早是姚广孝从家乡带来的，由于大部分来自苏州，久而久之，这个地方便被称作苏州胡同。
大家刚刚吃过晚饭，正在工棚里休息。有人拉胡琴，有人下象棋。
石工首周文铭住单独一个小隔间，他正坐在桌边沉思。
徐果闯进：“周工首，小芹姑娘来了！”
周文铭腾地一下站起：“师妹？她在哪儿？”
话音未落，蔡小芹已闯进了屋。
“师妹，你怎么来这儿了？”
“大师兄，不好了！”小芹哭腔哭调。
“别着急，”周文铭安慰她。“出了什么事？慢慢说。”
“我叔让黄俨给抓走了！”
“师叔？黄俨为何抓他？”
“说什么午门怎么了，芹儿也不清楚。”
周文铭脑袋里轰的一声，糟糕，祸从口出，没想到昨日自己的几句挑拨小话，竟给蔡家招来了如此大祸。作孽啊，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他顿时脸色煞白。
工匠们已经涌进屋，围了上来。
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纷纷：“怎么搞的？”“哎呀，二当家的恰好不在！怎么办呀？”……
小芹继续对周文铭说：“婶娘都急死了！大师兄，你赶紧去家里瞅瞅吧！”
“行，我跟你去！稍等，我换件衣服。”
“你换好衣服直接家去吧，芹儿还得去找陆祥大哥。”
周文铭道：“那好吧，我们过会儿家里见！”
小芹转身，匆匆出屋。
周文铭赶到蔡家时，小芹和陆祥已在家里。
蔡夫人仍在六神无主地抹眼泪。
周文铭上前劝慰：“师婶您别着急，大家分头把情况摸摸清楚，想办法先把人弄出来，余下的回头再说。”
“蒯所丞要是在就好了，”陆祥道。“若果真如黄公公所言，因为工程上的事，蒯所丞有的是点子。”
周文铭道：“师弟虽不在，可我们也不能坐等啊，首先要弄清东厂究竟为何带走师叔。黄公公怎么说的？”
蔡夫人停止了抽泣，擦拭着眼睛。“那个黄公公好像说什么午门怎么了。”
周文铭硬着头皮道：“午门施工有问题，找施工的人去问呀，总不能不分青红皂白，便把工部的官员给抓了去嘛。”
“话是这么说，”陆祥道。“可那黄公公是讲理的人吗？可能是蒯所丞不在，具体施工午门的杨师傅也不在，黄公公便把主事的蔡大人拿去问罪了。”
小芹对陆祥道：“陆大哥，你是我叔营缮司的帮手，你去找找黄公公好吗？替我叔求求情，求他们先把人放了。”
陆祥有些为难：“此时已是深夜，找黄公公，他肯定不会见。明日我一早就去。”
“也只好如此了，”小芹无奈。“你去东厂的时候，别忘了给我叔捎上几件衣服和一床被褥。倒春寒，他身上的棉袍单薄。”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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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陆祥满口应承。
“那我去找找汉王。”周文铭自告奋勇。
“人是东厂抓的，大师兄找汉王又有何用？”小芹有几分不解。
“汉王目下是工程的皇家总管，既然是因为午门的事，决定权便应该在他手里。”周文铭如此解释。
蔡夫人道：“找吧，找吧，凡是能找的都去找，有枣没枣先打三竿子。”她已乱了方寸。
※
房山大石窝料场的工人们在忙碌地开采着石料。
蒯祥、杨青、田铎拿着一块块的石料样品仔细观察。
蒯祥问杨青：“杨叔，您觉得这料如何？”
杨青回答：“颜色白而清润，质地纯而细密。不错。”
蒯祥转向田铎：“你说呢？”
田铎道：“按说此处没徒儿说话的份，不过师父既然问起，俺就斗胆说上几句。这石料俺刚才试了试，坚实细腻，非常适合雕刻。”
料场工头道：“诸位都是行家，好眼力。你们也都看得出来，这批料带有晶莹剔透的水色，虽产于旱地，却有水白玉的种种优点，算是难得的好料。”
蒯祥道：“那就定下来吧，这批料我们全要了。你把料直接运到皇宫工地上去吧。”
“好嘞，蒯大人！”料场工头喜出望外。
蒯祥道：“这儿的事都办完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料场工头连忙说：“别价！忙了两天，连顿好饭都没吃。今晚兄弟做东，大家去城里的聚贤楼，好好喝两盅。”
“不成不成，”蒯祥连连推辞。“工地上好多事呢，耽误不起。喝酒，日后有的是机会。”
※
次日一早，周文铭来到汉王馆舍的门口时，发现有两名卫兵在站岗。
周文铭上前：“劳烦军爷给通报一声，周文铭求见汉王殿下。”
一名卫兵问：“你谁呀？”
周文铭道：“小可是皇宫工地的石工首，有要事面禀汉王殿下。”
“大清早的你就堵被窝？大王还没起呢。”
“那我等等。”周文铭守在一旁等待。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周文铭再次上前。
“都日上三竿了，大王一定起来了。麻烦军爷进去通报一声。”
“你说你叫什么来着？”卫兵问。
“周文铭，皇宫工地石工首。”
“在这儿等着，我进去问问啊。”
不一会儿后，卫兵返回。
“大王在与朱长史、王将军议事，我可不敢打搅。你有什么事，告诉我，我见到大王，代为转达。”
周文铭着急地说：“此事非常重要，一定要当面跟大王讲。兄弟，帮帮忙！”
“你这人怎么这么磨叽啊，说不行就不行！边儿去！”
两名卫兵一起把他推开。
周文铭锲而不舍，不让我进，我就在此死等！今日不见到汉王，我就不走了！他索性蹲下来，守在门外等待。
自己捅的篓子，只能自己来堵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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