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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庆迁都爻卜兆凶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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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乐十九年正月初一,永乐帝朱棣在北京新皇宫举行迁都盛典。朝鲜、苏禄、榜葛剌、渤泥、琉球、真腊、占城、暹罗、古麻剌朗等国君主或重臣率团朝贺。西洋古里、忽鲁谟斯、锡兰山、阿丹、祖法儿、剌撒、不剌哇、木骨都剌、柯枝、加异勒、溜山、喃渤利、苏门答剌、阿鲁、满剌加等十六国遣使一千二百人贡方物至京。

    奉天殿巍峨壮丽,殿前的两根柱子上各盘着一条飘逸的金龙,正是依蒯祥在南京皇宫所绘双龙所制。

    朱棣高坐在大殿上方正中的御座上。他的一旁站立着太子朱高炽,稳重谦恭。

    乐队演奏《中和韶乐》。

    赞礼官高呼:“古麻剌朗国王斡刺义亦敦奔觐见大明皇帝!”

    斡刺义亦敦奔向朱棣行八拜礼,献上礼物。

    赞礼官高呼:“朝鲜使者觐见大明皇帝!”

    朝鲜使者向朱棣行八拜礼,献上礼物。

    ……

    百官和使者以手加额,行四拜礼。

    位列臣班的皇子朱高煦、朱高燧与百官一同行礼。朱高煦的脸色极为难看。

    百官和使者齐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赞礼官高呼:“赐-宴!”

    奉天殿大门敞开,撤去大殿门槛。

    朱棣意气风发地坐在大殿内正中案子的后面。

    朱高炽、朱高煦、朱高燧等皇室亲贵依次就坐于朱棣两侧。

    穿红袍的四品以上官员,以及外国君主和使节,在殿内东西相向列坐。

    门外丹墀平台上也摆满了桌子,坐着的是穿蓝袍的五品以下官员。蒯祥也跻身于他们中间。

    朱棣宣布:“今日迁都盛典,天下同福!自朕登基以来,内安华夏,外抚四夷,一视同仁,共享太平!”

    朱高炽恭贺:“父皇文治武功,堪比贞观盛世的天可汗!”

    众人齐声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棣道:“时逢盛世,普天同庆,大家开怀畅饮!”

    众人端起酒杯。

    朱棣四下打量。“诶,蒯祥呢?”

    李童高呼:“传-蒯-祥!”

    蒯祥慌忙站起身,从殿外快步走进,向皇帝施礼:“臣蒯祥拜见陛下。”

    “蒯爱卿,你怎么坐到外边去了?来来来,你到蔡信旁边坐下。”

    “臣品级低,不敢逾矩。”

    “朕让你坐你就坐!”朱棣对众人道:“诸位知道吗?你们所在的这个奉天殿,就是这个人带领工人施工建造的。他叫蒯祥,是朕的活鲁班!”

    众人议论纷纷:“活鲁班?”“快看看!”“好好看看!”

    众大臣和外国君主、使节纷纷站起,争睹活鲁班丰采。

    高光时刻,万众瞩目,蒯祥诚惶诚恐。

    朱棣对蒯祥道:“蒯爱卿,前年夏天朕曾对你说,朕要按动金刚腿儿机关,撤掉‘龙门’,摆上几十桌酒席,与百官同宴。哈哈,朕说到做到!你该明白什么叫君无戏言了吧?”

    “陛下圣明!”

    蒯祥小心翼翼地在蔡信身边就座,殿中大臣皆穿红袍,唯有蒯祥一人蓝袍,十分显眼。

    大家频频举杯。

    每一次进酒,都要奏乐。教坊司表演舞蹈和白戏助兴。

    朱棣兴致大发。“众爱卿知道吗,朕的钦天监漏刻博士胡奫,占卜非常之准。”

    大臣们和外国君主、使节都十分好奇。

    朱棣道:“今儿个高兴,朕把他叫来给你们演示一下,如何?”

    众人纷纷响应:“好啊好啊!”“让我们大家都开开眼!”

    朱棣吩咐:“传胡博士!”

    李童高呼:“传-胡-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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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俄顷,仙风道骨、鹤发童颜的的胡奫走进大殿。

    朱棣道:“胡博士,你当着这些大臣和外邦君主、使节的面,露一手吧!”

    胡奫问:“陛下想让臣占卜什么?”

    朱棣想了想。“你就占卜一下这三大殿的休咎吉凶吧。”

    胡奫拿出卦盘和三枚铜钱,将铜钱在手中摇晃,连掷六次,脸色铁青。

    朱棣急切地问:“如何?”

    胡奫下跪奏答:“永乐十九年四月初八午时,三大殿当毁。”

    与宴的群臣和外邦君主、使节全都放下了酒盏。

    朱棣皱起眉头:“如何毁?”

    “遭火焚毁。”

    大殿里顿时一片寂静,无人敢发一声。

    朱棣勃然大怒:“呸呸呸!一派胡言乱语!混淆视听,扰乱军心,扰乱民心,扰乱朕心!来人!”

    殿前武士上前。

    “将这妖言惑众的老匹夫打入天牢!朕倒要看看这厮说的准与不准。说准便也罢了;倘若说不准,自有刑部伺候!”

    庆典宴不欢而散,大臣们走出奉天殿,向宫外走去,边走边交头接耳,相互议论。

    “好端端的盛典,谁想到竟弄成了这个样子。”“太扫兴了!这个胡博士真是乌鸦嘴!”

    蒯祥放慢脚步,退到一边,等待。

    郑和走下奉天殿台阶。

    蒯祥快步上前:“三保大人!”

    “廷瑞,今日你好风采啊!”郑和夸奖道。

    “惭愧惭愧!南京一别,不觉一年有奇,蒯祥甚是思念。”

    “是啊,咱家忙于南京的大报恩寺塔工程,无暇抽身,只是昨日才刚刚赶到北京。”

    “三保大人送给蒯祥的那套欧逻巴工具,蒯祥已经用过,钢质特别硬,而且柔韧,甚是好使。在此特地向三保大人致谢!”

    “谢什么谢,宝剑赠英雄,货卖与识家。是这套工具有福气,找到了它的真主人。”

    蒯祥问:“三保大人此次来了北京,不知是要长久住下去呢,还是完了事就回南京,继续完成大报恩寺塔的工程?若是能在北京长住,蒯祥乐得经常得到大人的耳提面命。”

    “这次咱家在北京还真长住不了,”郑和道。“咱家马上就要回南京,准备再度下西洋,送各国使节归国。”

    “明白了,大人身负朝廷重任。只可惜蒯祥无法时时听取大人的教诲了。”

    “哪里有什么教诲,咱家在工程上远不如你巧鲁班内行,没有资格指手画脚。不过,咱家倒是想提醒你一句。”

    “蒯祥洗耳恭听。”

    “方才胡奫在奉天殿上所说的那番话,你不觉得应该认真对待吗?”

    “三大殿被火焚,还有时有晌,这种话也能信?”蒯祥从不相信怪力乱神。

    “胡奫是个奇人,在宫中占卜,无不应验。他当着皇帝和所有的大臣及外邦君主、使节之面,言之凿凿地说要着火,便一定有所根据。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吧。”

    “三大殿都是木质结构,着起火来可不得了啊!”蒯祥紧张起来。

    “所以嘛,防火措施要有预案。”

    “大人提醒的及时,新皇宫的防火措施确实薄弱。可是,蒯祥仅是个工匠小吏,只负责施工。皇宫管理,属于内廷,蒯祥无法越俎代庖。”

    “你跟黄公公去说啊,”郑和点拨道。“他是皇宫工程督董,又是司礼监秉笔太监。你提醒他加强防备,准备些救火器材,总也聊胜于无啊。”

    “蒯祥记住了。”

    “若是咱家在北京,自然会把这件事管起来。可是咱家明日就要赶回南京,准备出海去了,北京的事情,也是鞭长莫及了。”郑和不无遗憾地说。

    “那在下就依大人所言,去找找黄公公,提醒他把这件事重视起来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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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汉王朱高煦刚刚在北京的宅邸中用过晚膳。庆典上看了回热闹,他幸灾乐祸,心中格外解气。

    朱恒走进。

    朱高煦招呼道:“先生来了,坐!”

    朱恒在他对面坐下。

    朱高煦道:“今日的迁都大典有些意思,虎头蛇尾,全让那个胡博士给搅了。哈哈哈哈!”

    朱恒冷笑道:“木头怕的就是火,圣上名讳中有木,听了胡博士的话自然动怒。”

    “幸亏咱们在东昌修的那座庙观用的是石头。先见之明啊!”朱高煦庆幸。

    “风水轮流转,白帽子终有一天会戴到大王头上!”

    “但愿如此。对了,父皇很赞赏咱们在东昌盖的那座真武庙观。”

    “是啊,庙观里的真武大帝塑像用的是圣上的容貌嘛,赤足脚踏龟蛇,豪情万丈,他怎会不得意?”

    “全都是你的主意好,搔到了父皇的痒处。父皇已给它题了词,‘精忠真武’。”

    “殿下何不去见见英国公,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顺便联络一下感情?”朱恒建议。

    “嗯,应该的。虽说父皇禁止亲王私交朝中大臣,可一次半次的拜望旧友,父皇也会体谅,不致于太过计较。”

    “那我们也不宜声张。此事交与臣吧,”朱恒请命。“臣去联络英国公,就说大王想私下与他叙叙旧,在他方便的时候,前往英国公府拜望。”

    “我们马上就要回乐安了,此事宜早不宜迟。”朱高煦是个急性子。

    “明白,臣这就去办。对了,殿下走后,想没想过这所宅子由谁来打理?”

    “这所宅子是咱们在北京的一个落脚点,得找个可靠的人管起来。”

    朱恒道:“若是由汉王府的人打理,让人知道了,会引来诸多闲话。”

    “先生提醒的是,先生可有何打算?”

    “臣下恰好有个故旧,沉稳寡言,与王府又全无关系。殿下若是觉着行,不如把这所宅子交给他管起来吧。”

    “这倒也是个办法。”

    “他人就在外边,殿下要不要见见?”

    “叫他进来吧。”

    朱恒去把陈定领了进来。

    陈定低着头,但眼神中充满了仇恨。

    朱恒道:“陈叔,快快拜见汉王。”

    陈定跪拜:“老朽陈定,拜见汉王殿下!”

    “起来吧。”朱高煦抬抬手。

    陈定站起。

    朱恒介绍:“上回给赵王送信,就是此人,办事十分牢靠。”

    朱高煦上下打量着陈定。“既然是朱先生推荐了你,孤就相信你。孤回乐安之后,你就把这个宅子管起来。乐安的人来京城办事,就住在这里。以后会有一个叫枚青的百户,时常与你联系。”他转向朱恒。“回头带他认识一下枚青吧。”

    “喏!”

    朱恒送陈定走出汉王宅邸时,陈定道:“刚才老仆真憋不住了,恨不能立刻上前宰了他!少爷啊,你怎能认贼作父呢?他老子可是你的杀父仇人啊!”

    朱恒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凭我们目前这点微薄的力量,对付得了皇帝吗?我们只有像孙猴子那样,钻进铁扇公主的肚子,才会有报仇的机会。”

    “少爷有什么好计策吗?”陈定问。

    “恒儿的计策就是挑拨他们父子反目。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

    “少爷要老仆怎样做?”

    “在这个宅子里好生住着吧,它总比您的小破屋强。”

    “老仆宁愿在陋室里啃窝头。”陈定显然并不领情。

    朱恒道:“陈叔也许不知道,朱家的父子、兄弟之间矛盾一大堆。帮了朱高煦,就是在拆朱棣和朱高炽的台。我们就等着看好戏吧。”

    “那老仆就听少爷的。”他逐渐被说服。

    “这就对了。不要轻举妄动,踏踏实实地看宅子。恒儿要陈叔有所为的时候,会通知陈叔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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