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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8 【宫中岁月】

    其实邬阑理解郑大珰的想法,以前并不清楚宦官这个群体,自从进了宫才渐渐有所了解。宦官是没安全感的一类人,固然他们也是财富的掠夺者,但也可以说‘聚之甚易,散之亦速’,能否保有财富,全赖‘圣眷’,宠衰则财散。

    一旦故去之后,其家族也未必能维持其生前留下的大笔财富,要么被官家收回,要么再被权势所夺。宦官的家族无法与世家相比,世家是靠一代又一代的弟子走科举之路来巩固家族地位,而宦官子弟能科举中第者极为少见。

    因宦官出身低微,子弟中读书者少,暴富之后或赀为监生、中书舍人等,或荫为武职,反而通过读书入仕的意愿不强烈。即便是荫了武职,但大多不能世袭,一旦新皇登基之后,往往都难逃黜革的命。

    生前风光,死后窘迫,这就是大多数权宦一生的写照。

    所以郑大珰才会果断的投资赛马场,手中有了股份,每年就能享受分红,只要赛马场不倒闭,这就是细水长流的收入,荫及家族子弟,却是比宅子田产来的更稳当。

    邬阑能在短时间内迅速搞成赛马场,也是采取了上市公司的做法,发行原始股,一两银子一股,初期计划筹集百万两。除了卖股份之外,还有一项规定,就是每一季度都会公布财务指标,南京的赛马场已在三月末公布了一季度财务指标,一份漂亮的季报,虽然暂时不分红,投资人已见着了实实在在的收益,尽管它开业只是大半年时间。

    以至于在筹备京城赛马场时,入股方案一经推出,股份便被认领一空,确权之后资金也很快筹集到位。邬阑还游说永明帝也入了股,当然皇帝有特权,买多少股赠双倍的股,所以皇帝就成了赛马场最大的股东,其次是工部,还有太仆寺、光禄寺等衙门,这些部门都有‘小金库’,而且工部还承揽了工程,另外就是个人入股。

    邬阑也没想到,这整着整着,就整成了央企,因其潜力巨大,投资马场的股权比买宅买田更具有价值,这堪称是古代版的价值投资典范。

    赛马场不仅是赛马,还有很多配套产业,吃喝玩乐无所不包。除此就是养马,能把养马做成全产业链,而且涵盖孳生、培育、寄养、训练以及周边等等,仅凭这点,邬阑都算对大明朝做出了贡献,还不论解决了多少人的生计。

    她身处宫中,年纪轻轻就地位卓然,而且也只有她可以前庭后宫随便窜,甚至进出皇宫连宫牌都不用,刷脸即可,这也是永明帝给她的特权。

    邬阑原本是侯府嫡女,却是以女户身份进入宫庭,入宫之后转为宫廷女户,户籍则挂在锦衣卫下,每月禄米也是从锦衣卫处领取,后来永明帝升她为乾清宫牌子,这算加衔。牌子也分几种,她算御前牌子,此外还有打卯牌子、管事牌子等,其实无论哪种牌子,包括乾清宫掌事都是皇帝近侍,其地位荣显。

    重要监局的宦官,比如司礼监必加乾清宫掌事衔,对于皇帝来讲,近侍更易驾驭。她一个宫官,却加了内侍的职衔,也恐怕是古往今来第一人,但绝非代表她邬阑就可以‘逾矩’或者‘代行王命’。宦官能参与政事是‘祖宗之法’赋予的合法地位,而‘后宫女子不得干政’同样是家法,且有明以来一直约束森列,略不假借,凡一切朝政威福予夺,悉无所与。

    于此,邬阑谨记在心,自进宫起,虽然时不时需要‘朝随御撵趋青琐’,却是谨言慎行,来不得半点马虎。除此,则是将精力用在司珍一职上,怎么说?尚功局司珍司,掌金玉宝货之事,但更重要的一个职责是掌女官库。

    永乐时期的女官江全入宫之后‘委掌金银各库’,这金银各库便是内藏库,亦称女官库。宫中有两处是女官库,一是东裕库,另一处是宝藏库。

    从日精门出,正对一门为崇仁门,入崇仁门稍南,便是东裕库。东裕库属于内承运库下面的一个库,因其在内庭,所以地位尤为特殊。内承运库只需保证每岁支用,其余皆入女官库,好比每年百万有奇的金花银,以及云南等地的矿银,各衙门办银等。

    如此重要自然需皇帝信任之人管理,永乐时的江全便深得judy的器重,直至六十三岁才出宫。其同时代的女官黄惟德三十岁入宫,七十五岁出宫,归时,皇太后作诗赐之,称其‘女中士’,又谓从容而知礼仪……

    这些女性深受正统礼教洗礼,深谙忠孝节烈,又通晓史书,才情卓越,正是女官的不二人选,‘服劳宫寝,袛勤典守’,却是将自己活成‘标准’。邬阑从未想过自己要在宫中服役一辈子,即便现在深受永明帝器重,也不想将生命耗在这样的‘标准’之下。

    对于拥有一个现代灵魂的女性,她希望能体现更多社会价值,而不仅仅局限于内庭、家宅,所以,她想让皇帝明白,她邬阑当是巾帼不让须眉,红颜更胜儿郎,她邬阑还可以翻手来金,覆手来银。

    在宫中的日子,大体说来还是平淡的,就算每日有忙碌之苦,但闲下来时也是非常闲。所谓‘晨推窗,红雨乱飞,闲花笑也;绿树有声,闲鸟啼也;烟岚明没,闲云度也;藻荇可数,闲池静也;风细帘清,林空月印,闲庭悄也……’这是闲出了境界,而宫中女子大都境界很高。

    她又不像其她宫人那般,能做些针线刺绣,或者写诗作画打发时间,而唯一让她有些兴趣参与的,还是女性亘古不变的话题:吃穿打扮。

    说起宫中的饮食,邬阑作为米其林星级大厨出身,其实也没有多少发挥余地,宫规森严不能太造次。好在女官的伙食还算不错,比起宫女要好得多,何况她还能时不时打些秋风。

    起初,邬阑以为宫里有类似单位大食堂那种机构,其实不然,光禄寺只负责将食材、调料等配比好,再分发给各处。各宫都有自己的‘小厨房’,皇帝有尚膳监负责饮食,其实更多时候是司礼监大佬的私人厨子来负责。

    宦官衙门的酒醋面局掌内官宫人的食用酒、醋、面、糖诸物,及岁供糯米、小麦、黄豆、谷草、稻皮、白面等。六尚局下尚食局有司饎,亦是为宫人提供廪饩薪碳等物资。

    食材用料皆有宫中提供,唯饮食制作是宫人自己为之,宫婢有爨室自炊。宫人饮食虽谈不上营养全面,但不至于饿肚子,还是比百姓家强。

    当然除了日常供应,还会随着岁令时节变花样,好比八月蟹始肥,凡宫眷、内臣五六成群,攒座同食,一片嘻嘻哈哈声中,揭去脐盖,细细挑剔再佐以醋汁。有那高明的,剔完后依然完整,以此显示自己技术的高超。食毕再饮苏叶汤,用苏叶洗手,如此这般倒也是一场盛事。

    到了十二月,家家开始做腌肉、灌肠,和民间一样。邬阑尝过宫里做的灌肠,也有甜咸之分,类似广味和川味,只是川味中少了一样灵魂调料,所以比之后世的做法,其味道还是差了些,但当做口味调剂,还是不错。

    吃饱之后,自然就会考虑穿衣问题,女官服饰自有定式,不得僭越半分,冠服品秩与内命妇四、五品相同,为山松特髻、礼服二十袭,庆云冠常服如之。与命妇着装的区别则在于特髻上插戴的首饰不同。

    常服时所戴的庆云冠并非珠翠式样,而常服则类命妇常服,为长袄长裙,长袄缘襈看带,长裙横竖襕并绣缠枝花纹。鞋为纻靴或缎靴,这点与命妇相差无几。

    冠服是隆重场合穿着,而常服更像宫中上班时的职业装,这两种体现了严格的等级制度,不能僭越。而平素里的穿着要简洁的多,但也有定式,为叠髻、长裙、短袄、大袖、凤鞋。材质也是随季节而更换,好比元日是新春葫芦锦、彩胜八宝锦,旬日到元宵又换灯笼锦;春日中易百花锦,立夏,进绛纱绮罗。端午,易艾叶龙凤花纱,到了秋中,又是玉兔桂子锦,葡萄锦,九月,又改是菊花茱萸锦,最后到了冬季,是雪花梅花佛手等。

    此外,圣寿三宫寿皆衣万寿锦,东宫、诸王宫主也有不同,悉依时令国事为之制。如此春夏秋冬轮流转,待到岁终再更换下年衣衫。有诗云:一春从不寻芳去,高叠香罗旧赐衫,其实都还是尚好的旧衫,只是新的一年又有了新的,旧的也只有束之高阁。

    宫装样式固定,材质固定,似乎就没了变化……其实也并非没有变化,尚美之心人皆有之,宫中女子也不例外。好比发式也会追随时尚,高髻流行时,就是‘晓临鸾镜整梳妆,高髻新兴一尺长’,光想想也……

    每每想到头顶一尺高的发髻,邬阑都会想到十八世纪法国贵族的夸张发型,每天要花多少时间去梳一个头?又都怎么固定的?晚上睡觉需要拆卸下来吗?

    而今流行三绺头,窄身眉子衫,万历时曾流行一时,如今算是潮流回归,但也有细微差别在袖子上,大长袖改成了小广袖,这是妇人装扮。还有一种装扮也很风靡:女儿皆着男儿装,既是将男子形制的道袍改为女装尺寸身着,然后头戴幅巾,虽是男子形制,却不掩女儿娇美,这便是南边儿传过来的时尚。

    都说雅以南装自好,宫中也不例外,皆追逐效仿。邬阑很喜欢这样穿着,她的私人衣衫几乎全是道袍形制,而且配了各种材质的幅巾。不过在宫里还是要梳狄髻,只是自己手艺不好,每每都梳得歪七八扭,还被皇贵妃笑话过好几次。

    一般来说,引领宫中时尚的都是后、妃,好比穿搭,有华美派,也有素雅派,宫中必然都有各自的粉丝追随。再比如妆容,还有诗云:澹作桃花浓酒晕,分明胭脂画全身,这其中的‘桃花’、‘酒晕’便是两种最常见的妆容。顾名思义,桃花娇艳淡雅,酒晕则两颊绯红,妩媚动人。

    对于化妆,邬阑可是个中高手,其实这两种妆放到现在也不落伍,只要渐进自然,再配上高光、阴影修饰,就能有很好的效果,再加上眼妆、唇妆,那便是神奇的东方换脸术,整容级的效果。

    别人请教邬阑化妆术,她也不吝赐教,本来也不复杂,原理说通自然上手就快。而她跟戴春林的少东家关系也很铁,戴春林好几样火爆畅销的商品都是她给出的点子,最经典的莫过于收藏级限量版彩妆盘,定价三十九两银子,现如今三百九十九两都未必拿得下。

    总之在宫中的日子,就是这样淡如流水,邬阑自打进宫,不知不觉中已快一年时间,而她穿来异世,也快三年时光。回望这段岁月,她并不觉得孤独,只是多少有些遗憾,没人能与之倾诉。她想聊聊现代的生活,吹嘘自己曾今有多牛,还想世界各地去旅行,无聊时刷刷痘印,看看剧集。虽然她前世是个‘红人’,但也有自己的偶像,就不知她走了以后,偶像还有继续更新吗……她永远记得那一幕,一身红色斗篷,夸下一匹骏马,清晨静谧的山岭,辛夷花在盛放……

    没有人倾诉,唯有寄予书写,就像穿越前辈那样,写写日记,来记录岁月。若干年后在翻翻,也许才会看清当初自己,曾走过一条怎样的路。

    此刻,已过亥时,乾清宫暖阁内依然灯火通明,‘热闹’的很,邬阑已回到了自己的住所,乾清宫那里自己又操不上心。

    洗漱之后,还暂无睡意,于是又拿出日记本开始记录,第一段便是这样记的:

    “今日国子监祭酒来了,知道那老头为了什么来,不过我无所谓,万事都由大老板去搞定,我只是个打工人。不过说起打工人,又想吐槽,这次提加薪之事又告失败,哎……只有再继续996,也不知何时是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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