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炮灰替身的我死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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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122

    桑洱:“……?”

    她本来以为, 系统给她准备的新身体,是一个和过去没有任何牵扯的角色。结果兜兜转转,她居然回到了尉迟兰廷的身边。

    懵了一会儿, 桑洱扫了一眼系统面板, 发现离开了裴渡和伶舟那边后, 炮灰指数又有了变化,已经掉落到8005000了。

    看来,她之前的猜测十有**是对的。

    跟曾经的攻略对象接触,就是让炮灰指数减少的必要条件之一。那样的话, 来到尉迟兰廷身边, 应该也可以给她的回家之路添砖加瓦吧。

    桑洱心想,费劲地撑了撑眼皮,身体却还是很沉重,连指尖也挪动不了半寸, 只能转转眼球。

    奇怪, 她的神智都恢复了,为什么身体的主控权还没回来?

    桑洱有些困惑,视线缓缓聚焦在了近在咫尺的锦衾上。墨绿的丝帛绣了精巧的银纹。床栏处悬着球状的金色熏笼,沁人的暗香自暗处飘来。

    透过纱帘,昏光下泻, 落在了她的手背上。

    她穿了一袭雪白的单衣, 袖子微微扯高了, 露出了一截手臂。每一个手指关节都玲珑纤细,肌肤呈现出很少见阳光的象牙白,隐约地, 能看到皮肤底下蜿蜒的血络。

    等等, 这只手不太对劲。

    桑洱的脑海里, 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尉迟兰廷路线的结局。

    那一天,原主冯桑的便宜老公尉迟邕为了逃出生天,用匕首挟持了她,却没能突围而出,还被追兵驱赶到了绝路——城楼上。为了保护尉迟兰廷,她抱着尉迟邕,一头撞进了后方的剑阵里,和对方同归于尽了。

    人倒在剑阵上,等同于被万剑穿身而过。即使表面的皮肉没有绽裂,内脏也会被锋利的剑气搅成碎末,那些碎块甚至还会从口里呕出。

    尉迟邕就是这样死的。

    多亏了这家伙垫在身下,桑洱比他多撑了一会儿。但她确信,自己死遁之后,原主的身体是死得透透的了。

    还有,桑洱记得,在裴渡路线的时候,她在聚宝魔鼎里机缘巧合地得到了一个青铜沙漏。借这个法器,她曾窥见过尉迟兰廷搂着冯桑的尸首的场景,也看见了冯桑的手。

    死人的皮肤是没有光泽和血色的,像蒙了一层暗淡发青的白霜。

    但现在,她附身的这具身体,明显是有活气的。至少,这只手的皮肉状态,就和死人相距甚远。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冯桑的身体被修复好了?

    这怎么可能?修仙界虽然很牛逼,但也不是什么伤都能治好的。先不提失血过多的问题了,光是内脏全碎这一点,就足以难倒天下的神医和宗师了。

    系统:“宿主,这不完全是冯桑的身体。”

    不完全是?

    桑洱神思混乱,飘转了刹,就被帘子后面响起的一个声音给勾了回来。

    “嘻嘻嘻,我看这位尉迟公子呀,是个痴情种。这世上最听不得人家劝的,就是这些痴心人了,爹爹,你还是省口气吧。”

    这是一道娇娇嫩嫩的女孩嗓音,乍听是在撒娇,又有几分藏不住的阴森鬼气。

    嗯?

    桑洱疑惑地往外看去。

    帘子外面不是只有两个人吗?一个是尉迟兰廷,另一个,就是最开始说话的老翁。

    这第三个声音,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就在这时,一阵轻风灌入室内,纱帘拂动。从那吹起的间隙里,桑洱看到了外面立着一面镜子,镜里恰好映出了那老翁的侧身。

    刚才没看清,桑洱还以为这老翁是驼背的,腰直不起来。原来,他只是背上有个东西,钻在了他的外套里,把他的衣服顶成了驼峰。

    那是一个惟妙惟肖的人偶,黑发扎成双髻,圆脸红唇月牙眼,容色鲜妍,是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她趴在老翁背上,小巧的下巴抵着后者的肩头。但很诡异的是,从衣服的隆起状态来看,这个女孩只有半截身体,腰以下的部分都没了。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从老翁的背上长出来的连体婴。

    刚才说话的声音,就来自于她。

    桑洱:“……!”

    卧槽,这是什么东西,牵丝人偶吗?

    可是,从来没听说过牵丝人偶有自主意识,也会说话的啊。

    这画面,简直像是在人偶里寄宿了活人的魂魄。

    尉迟兰廷背对着床榻,桑洱看不到他是什么表情。不过,听了人偶调笑的话,他似乎没有动怒,连背影都是波澜不惊的样子。

    老翁竖起了眉毛,转头,斥责道:“小茵!你再乱说话,爹一会儿回去就拔了你的舌头,下个月再给你装上。”

    这个威胁非常有效,人偶立刻就闭上了嘴。

    老翁这才重新转过来,续道:“尉迟公子,就像我前头说的那样,这事儿办起来,就是在火上走钢丝。万一失败了,您前期投入的一切都会付诸东流水,回不来了……当然,如果您执意这样做,我们父女也一定会鼎力相助。毕竟,若不是尉迟家,我们父女俩的仇,估计要等猴年马月才能报得了了……”

    尉迟兰廷似乎不想听他长篇大论地抒情、回忆往昔,冷淡而简短地打断了对方:“之后还要做什么。”

    老翁觑他的脸色,讪讪地绕回了正题:“我们父女今天就离开姑苏,去为您牵线搭桥。等万事俱备之时,自会送上信来,邀您过去。”

    他们说话跟打哑谜一样,桑洱躺床上,听得迷惑又着急。

    好在,这时,一些模糊而断续的片段,涌进了她的脑海中。

    这些片段,都是以这具身体为第一视角来呈现的。拼拼凑凑,桑洱总算知道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了。

    从客观的时间线来看,这会儿,距离【尉迟兰廷线】的结局,即她死在城楼上的那一天,只过去了一个月。还没超过七七四十九天,理论上,“冯桑”的灵魂尚未进入轮回道。

    在这期限之内,若想行招魂、复活之事,难度也会低很多。

    所以,尉迟兰廷并不需要像裴渡一样,因为错过了最佳时机,就要用自己的血肉来蕴养一具肉身。

    尉迟兰廷和宓银打过交道,从而知道了冀水族、牵丝戏的存在。

    桑洱如今附身的身体,就是一个牵丝人偶。也是尉迟兰廷为她准备的载魂躯壳。

    牵丝人偶是空心的假人,心脏的地方藏了一根线。虽有人形,在人群里,也能以假乱真,但和真人的血肉之躯相比,差别还是很大的,没有内脏,不能进食,更没有嗅觉、味觉等知觉。

    如果只是把牵丝人偶作为杀戮武器,这些自然无所谓。但若是作为人体的替代品,等把魂魄招回来、放进去了,魂魄自身多半会感到很痛苦,了无生趣,像个行尸走肉。

    而此刻,桑洱却明显感觉出,自己这具身体和普通牵丝人偶的不同——她能呼吸,虽然很浅很弱,好像随时会断气。也有血管,有心跳,简直跟活人似的。

    这一切,都是拜刚才那个背着人偶的老翁所赐。

    这里就要提一下冀水族里的历史了。一般的冀水族人,只把牵丝人偶当武器。可这么多年来,他们族中也确实出过一些异类,和牵丝人偶产生了特殊联系——有的人爱上了和自己朝夕相伴的牵丝人偶,有的人则是试图把亲人、爱人的魂魄引到人偶上。

    但不知道是不是诅咒,这样做的人,大多都不得善终。要么就是带着人偶,疯疯癫癫地出逃。要么就是被暴起的牵丝人偶反杀。

    这名老翁也是这样的异类。早年,他们父女被仇家坑害,女儿小茵死后,老翁将她的魂魄引进了人偶里存放。

    而且,和那些早早就疯了、死了的族中异类不同,这对父女,不知靠着什么本事,竟相安无事地活过了二三十年,没有自相残杀。

    尉迟兰廷如今已经是尉迟家的家主了。拿到了实权,要打听这对父女的消息,并约见他们,并不是难事。见面后,他为这对父女牵线,助他们大仇得报。老翁为报答他,则愿意把自己的秘密分享出来。

    具体是什么秘密,桑洱不得而知。但是,她看得出,自己这具身体,比老翁的女儿还鲜活几分。尉迟兰廷一定费了不少心思。

    身子做好后,招魂仪式也开始了。

    系统:“是的,招魂仪式是昨天才开始的。按照常理,就算招魂成功了,也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把整个魂魄都带回来,身体的神智、知觉,都应该缓慢地恢复。所以,这具身体被锁闭了一部分功能,免得引起尉迟兰廷的怀疑。眨眼、转动眼球等微小的动作倒是没问题。其它功能会在之后逐步开放。”

    桑洱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至少不是要当一辈子的植物人。

    纱帘以外,老翁弯腰告辞。被候在门外的家仆带着离开。

    随着木门合上,房间里静了下来。

    有脚步声在接近。

    虽然自己现在动弹不得,不用做任何回应,但看到那道影子投在帘上,越来越近,桑洱还是没由来地感到了紧张。

    一线光照在了她挺俏的鼻上。

    桑洱先看到了一只修长的手,穿进了纱帘里,轻轻地挑起了帘子。

    尉迟兰廷出现在了她面前。

    秾丽容颜,额上美人尖,都如记忆中那般惊艳。不过,跟一个月相比,他明显瘦了很多,衣服都显得有点空了。

    他的身上一贯有淡淡的熏香味。可今天,那香气却被一阵清苦的药味盖住了。桑洱的眼珠子动了动,透过他微敞的领口,看到他胸前似乎有伤口,抹了药,用纱布裹上了。

    对了,之前用青铜沙漏的时候,她也看到尉迟兰廷这个地方裹了伤药……

    明明已经干掉了最大的敌人——尉迟磊一家三口了,为什么尉迟兰廷还会受伤?

    是谁把他伤成这样了?

    尉迟兰廷放下帘子,坐到了床上。

    这大床四脚结实,坐下时,连“吱呀”声也没有发出。

    他垂下眼眸,凝视着床上的少女,伸手,动作温柔地抚过她的面颊,将她的几缕凌乱的发绕到了耳后,忽然,低低地唤了她一声:“桑桑。”

    桑洱的呼吸微微一滞。

    尉迟兰廷这是发现她有意识了吗?

    瞧见她的衣袖卷了起来,尉迟兰廷顿了一下,伸出手,轻柔地为她拉好了袖子。

    “……”

    “你这些日子,睡得也真够久的。”尉迟兰廷为她理好了衣裳,握住她无力的手,把玩了片刻,置于唇边,柔柔地吻着她的指节。忽然一弯眼,语气亲昵而有些含糊:“以后我不说你是脏猫了,该说你是懒猫才对。”

    皮肤被唇摩挲着,痒痒的,却不能有反应。

    仿佛百爪挠心,桑洱的眼睫颤得有点急促,终于明白,尉迟兰廷不是发现她有神智了。

    他只是在对着一具没有反应的人偶闲话家常,说调笑话。而且,他自己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一丝丝诡异而心惊的感觉,攀上了桑洱的头皮。

    “我今天的事已经忙完了,接下来,一整天都可以陪着你。你高兴吗?”

    尉迟兰廷解下外衣,随手放到一旁,拨开头发,在她身侧伏下,正要伸手搂她入怀,忽然,若有所思地一停:“对了,今天是什么日子来着?”

    “……”

    “我好像有两日没有给你沐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