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城一中绝大多数学生都走了之后, 宋涛刚训练完从排球部那边出来。
他买了罐可乐出了校门，还没来得及打开喝上一口，余光便瞧见了不远处后门位置的齐烨。
还有齐烨对面站着和他差不多高的纹着花臂的男生。
像齐烨这种优等生或许不会认识这些人, 但是宋涛都不用细看, 一眼就能认出这人是男校的有名的刺儿头之一。
这人打架很厉害, 和他的武力值同样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他是个gay。
而且最是喜欢那种纤细漂亮的小男生。
不过这些都是贴吧上传的, 宋涛不是男校的人, 平日里又都在南城一中待着。
他不知道后者是不是真的, 毕竟他从没有看到过对方身旁有什么小男生。
然而今天看到这么一幕后，宋涛已经信了大半了。
尤其是在瞥见那男生不知道在和齐烨说什么，面红耳热, 一脸娇羞的样子。
他看上去像是要和齐烨告白, 见人要走焦急地伸手扣住了人的手腕。
宋涛咽了咽口水, 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隐匿了自己的身形不让人发现。
好家伙。
长得这么虎背熊腰的，眼光还挺高, 看上谁不好，偏偏看上了棠梨的相好？这他妈不是找揍吗？
一想到棠梨，宋涛就莫名觉得腮帮子疼。
别看棠梨长得不高，可这武力值却是实打实的, 被她这么生生来一拳，没准牙都能给打掉。
前几天的时候楚北辰就给体校还有在一中的几个兄弟发了消息, 让他们留意下最近男校那边的人。
说是要是看到他们来惹是生非了就第一时间通知他，要是来不及了就直接找棠梨。
宋涛和楚北辰初中时候就认识了，当时他还没因为排球被特招到一中。
之后哪怕不在一个学校读书了, 但是两人还是保持联络，偶尔得空约着打打球打打游戏之类的, 关系一直都挺好。
楚北辰自然也给宋涛发了消息。
宋涛距离得比较远，根本听不见齐烨和那个男生在说什么。
只是那个男生看上去对齐烨还是挺客气的，可能是真的喜欢。
在上手扣住人手腕，发现红了一圈后愣了一下，估计是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娇气，连忙松开了手。
楚哥说要是滋惹是非的话才通知他，这样子应该不算吧。
毕竟人也没把齐烨怎么样，应该就是普通的告白。
宋涛眨了眨眼睛，心下放松了些，喝了口可乐润了润嗓子。
不过奇了怪了。
怎么今天棠梨没跟着齐烨一起回去？
宋涛平日里放学后一般就去训练了，并没有注意到这几天两人一直都是各自回家的。
他想了下，尽管对方看上去没做什么，只是来告白的。
但是齐烨这么个细胳膊细腿的，万一对方被拒绝了恼羞成怒动粗了，那他走了齐烨就惨了。
在南城这几所高中里，大家对男校的感官普遍比较差。
倒不是偏见，只是他们干的事情的确阴损。
就拿前段时间把楚北辰堵巷子里给打掉了牙的那件事来说，以多欺少，还带武器。
就算不得多磊落。
宋涛谨慎些再正常不过了。
齐烨此时并不知道身后不远处宋涛也在，他这段时间本就憋屈，眼前的人出现就像是一根导.火线，“砰”的一下将他的火气给点燃了。
“我再说一次，让开。”
那人也是个倔脾气，见齐烨这个态度以为对方是不愿意告诉自己棠梨在哪儿。
就这么挡在前面，怎么也不肯放人过去。
“你告诉我棠梨在哪儿我就放你走。”
他张开手臂将齐烨给生生拦住，齐烨手推着车更难过去了。
少年薄唇压着，夕阳橘黄，可他的面上像是覆了一层霜雪。
“我不知道，我最近没和她在一起。你要是实在想知道她在哪儿你明天来早些去校门口堵，没准就能见到她了。”
齐烨虽然没把眼前人当成什么威胁，可是心里的抵触还是不可避免的。
他感觉好像只要他一刻没把棠梨看住，就会冒出来其他人觊觎她，想要从他手中把她抢走。
楚北辰也是，沉鹿也是，陈甜甜姜雪儿，他们都是。
这让齐烨很难受。
而更难受的是棠梨偏偏还没自知，总觉得自己小题大做。
一面敷衍哄着自己，一面毫无顾忌的跟着那些人亲近，甚至还把一些隐秘的事情告诉他们。
却不对自己吐露只言半句。
齐烨深吸了一口气，垂眸也不看眼前的人。
“……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那个男生顿了顿，也没让齐烨离开，就这么站在原地半晌。
也不知道怎么了，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
他盯着眼前的少年看了许久，黝黑的皮肤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可偏偏视线直白，看得齐烨很不自在。
“你干什么这么看着我？你不知道这很不礼貌吗？”
齐烨已经如实告诉对方了，他心里是不喜欢对方和棠梨有所接触，可是他是知道喜欢一个人的心情的。
他没理由剥夺对方表明心意的资格。
可是他都这么说了，也提醒他要是真要去告白明天就早些去。
对方却还是不肯放他离开。
这让心情本就不怎么好的少年更加恼怒。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把我知道的该说的都给你说了，你再这么继续和我僵持着也没用，我……”
“你和棠梨在交往吗？”
“什么？”
齐烨一愣，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愕然地抬眸看了过去。
那个男生来之前其实也没想太多，可能出于一见钟情的喜欢，也可能只是真的想当面道个歉。
他听身边的人说棠梨好像和齐烨在处对象，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有明确的证据，就说是感觉。
男校的男孩子里面gay比较多，他也是其中之一。
他当时也没多在意，觉得是他们在男校里待久了，腐眼看人基。
如今瞧见齐烨提起棠梨反应这么大，他也不由得信了几分。
“我是说，你是不是在和棠梨处对象？你们是互相喜欢的，还是你单方面在追求？”
“要是前者的我立刻走人，也不多说什么，要是后者的话……”
男生说到这里不好意思地抬起手挠了挠面颊。
“我们可以公平竞争。”
“不过我觉得你胜算不大。我之前也听过棠梨的一些事情，我觉得他应该会比较喜欢我这类型，所以要是之后他真选择我了你也别太难过了，毕竟别说男生了就连女生应该也会选择我这样的，比较有安全感。”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也没太留意对方骤然黑下来的脸色，想着棠梨性子那么好强，打架也厉害。
虽然他长相不占优势，但是其他方面应该还是不错的。
“还有，我其实也长得不差，就是小时候太贪玩了总往外面跑给晒成这样了，没准我之后多保养保养，他应该会更喜欢……？！”
男生话还没说完，齐烨先一步将手中的书包狠狠朝着他砸了过来。
“艹，你干什么？！我说的都是实话，你他妈至于恼羞成怒吗？！”
“混蛋！做你的春秋大梦！就算棠梨不要我了，也不可能喜欢你！”
齐烨红着眼睛愤愤地吼道，也不管对方什么反应，直接上去和他扭打了起来。
说是扭打其实准确来说是少年单方面挨揍，他打不过，可心头的怒火被激起来又无处发泄。
那人除了最开始时候被猝不及防挨了一拳之外，其余时候基本上都还回去了。
不过他下手不重，一是因为对方是棠梨的朋友，二来是周围有人。
再加上齐烨这个细胳膊细腿的，他也不好以强欺弱。
齐烨怎么打的他，他便怎么还回去。
一来二往，在少年没了力气狠狠咬着他手臂的时候他这才恼怒的没了耐性，伸手想要把人给扒拉开。
宋涛从齐烨扑上去动手的时候就已经惊得“啪嗒”一声，将手中还没喝上几口的可乐给掉在了地上。
等到反应过来，瞧见那人想下重手的时候他赶紧三两步上去把人给拉开了。
“别别别，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就算告白不成也还是可以做朋友的，怎么好端端的还动起手来了？”
宋涛说着连忙把齐烨给拽了到了身后，余光瞥了少年青紫的嘴角，还有凌乱的头发后皱了皱眉。
刚准备再训斥对面人几句的时候，回头瞧见对方手臂被咬出了血，脸上也青一块紫一块的。
相比较起来，齐烨好像还算好的了。
“……”
那男生也一脸郁闷地瞪了齐烨他们一眼。
“你是他朋友？”
“……算是吧。”
明明跟宋涛没什么关系，他也没动手，可就是心里莫名觉得心虚。
“那个，他估计是被刺激到了，你刚才的话可能把他给吓到了，这才上头动了手。”
“你看你们都动了手，要不这件事就算了吧。”
怕男生不肯善罢甘休，宋涛顿了顿又接着说道。
“而且这件事继续僵持下去对你没好处，他你可能不知道，棠梨你总知道吧？他是棠梨很重要的人，你要是不想惹麻烦就收手，我可以当这件事没发生过，成不？”
不仅是在南城一中，乃至体校还有男校那边，对他们来说棠梨不仅是武力值顶峰的存在。
更是权势财力的象征。
京城棠家的小少爷，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哪怕自她转到南城到现在也没用过家里的势力威胁欺负过旁人，可是光是这身份在这，不仅是学生，校方对此也有所忌惮。
平日打打闹闹也就算了，棠梨从不会在意这些。
要是真的触碰到她底线，她报复起来比谁都狠。
先前时候棠梨被男校的几个人堵胡同口给阴了一番，她也只是得空养好伤单枪匹马报复回去。
可有一次有人把张晓虎苟寻他们给打了一顿。
棠梨把人腿骨都打折了还不算，还把那人偷窥女生的照片和视频打码抖了出来举报给了校方。
那人最后被开除了。
甚至离开了南城。
也是从那一次开始，他们才真正意识到了棠梨和他们这些真正的混混不一样。
得罪不得。
宋涛提醒着眼前人见好就收，男生沉默了一瞬。
倒不是怕了，只是不想让棠梨生气，厌烦自己。
“……行，我也不是以强欺弱的那种人。最开始也是他先动手的，我也算是正当防卫。”
见今天估计是没法见到棠梨了，他耷拉着脑袋叹了口气。
他抬眸瞧了齐烨一眼，看到他这般狼狈的样子皱了皱眉。
“先说好啊，我可没下重手，是他自己太娇气了，稍微碰一下就又青又紫了，一点儿也不像个男……？！”
话还没说完，刚才时候还算安静的少年又冲了上去狠狠往对方腰腹上砸了一拳。
尽管齐烨力气不大，可腰腹柔软，被这么猝不及防挨一拳还是不好受。
“嘶――你他妈是不是故意找茬？！老子招你惹你了吗？”
“呵，我不像男人就你像？那又如何？你他妈再怎么男人又怎么样！她不会喜欢你的！不会喜欢你的！”
艹了。
不仅打人，还骂人了。
这真的是齐烨而不是被什么奇怪东西附身或者夺舍了吗？
宋涛震惊地看向撸起袖子红着眼睛还准备上去莽的少年，怕他真被人给锤死在面前了，连忙上去拦住了他。
“艹，你他妈可以了啊！你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赢，好不容易人不计较了你这个时候能不能安静如鸡！”
他对齐烨感官并不算好，不仅因为陈甜甜，更多的是两人天生气场就不怎么合。
先前时候还好，这时候看到齐烨跟疯了一样冲上去，他实在没忍住朝着对方发了脾气。
“齐烨，别以为谁都是棠梨就这么惯着你。老子不是他，你最好收敛点，别他妈没事找事……”
“……你怎么了？”
宋涛话还没说完，一直暴怒不安的少年骤然安静了下来。
他咬着薄唇，眼泪也跟着一颗一颗不住的往下掉。
“诶不是，我也没怎么你，你他妈别哭啊。”
这还是宋涛头一次看到齐烨哭。
少年很爱哭，可是从来没有在除了棠梨之外的人面前哭过。
他这一次也不知道怎么，可能是受了委屈，又可能是受了刺激。
尤其是在听到宋涛说的那句“不是所有人都像棠梨那样惯着你”的时候。
一直压着的情绪像是决堤一般，岿然塌陷。
齐烨这几天一直都是一个人硬撑着上下学，夜里一个人一字不漏将之前他们的聊天记录翻阅才勉强入眠。
他一直都在硬撑着。
他好想棠梨，好想好想。
齐烨突然有点后悔了，他不想继续追究那个所谓的解释。
只要棠梨还在自己的身边就好了。
少年在想什么宋涛并不知道，他被吓到了。
不是因为齐烨哭了，而是因为他好像把人给弄哭了。
这个性质和齐烨被人打了一样，要是被棠梨知道了他就完蛋了。
一想到这个可怕的后果，宋涛咽了咽口水，怂得赶紧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纸巾递了过去。
“那个我，我刚才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怕你被揍太着急了点儿。别哭了来，擦擦，擦擦吧。或者去那边洗把脸，总之千万别被棠梨看到了。”
“齐哥你怎么不说话？你别这样我害怕，你真不是有意的，你别告状成不？以前种种我都给你道歉，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吧，就当日行一善成不？”
齐烨没接对方的纸，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时候眼泪已经落下来了。
他抬起手慌乱的用手背擦拭了下眼泪，眼眶还是很红。
可这么哭出来了心绪反而平静了许多，也没之前时候那般烦闷难受了。
“……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齐烨没抬头，他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现在这副模样。
只低垂着眉眼，敛了情绪。
可是他不知道自己此时这样看上去更加狼狈可怜。
衣服皱着，头发也乱，白皙的脸上还有些青紫。
哪怕是目睹了全程，知道是齐烨先动手的宋涛看了也很是不忍心。
那男生听出来这话是在问他，他觉得起初让人先走可能也不会出这么些事情来。
心里多多少少也有点儿愧疚。
“……成，你走吧。”
他话音刚落齐烨便推着车绕开他准备离开，然而刚走了没几步，又突然被叫住了。
“那个，今天这件事是你动手在先，你别告诉棠梨说你身上的伤是我打的啊。”
“……嗯。”
齐烨也理亏，对方说其他什么羞辱自己的话他完全可以不当回事，听了就算了。
可是他说的偏偏是他最在意的，最戳人心肺的。
再加上这段时间他一直憋着，这才没控制好情绪上了头，动了手。
到现在时候他还有些恍惚，觉得很不真实。
就算男生不提醒，齐烨也没脸把这件事告诉棠梨。
他压着唇这么闷闷应了一声便继续推着车往前了。
夕阳之下，齐烨的影子被拉得还很长。
橘黄一片，分割成光影两半。
少年的睫羽根根分明，稍微颤抖了一下也瞧得真切。
在走到拐角位置，直到看不见宋涛他们的身影后他这下停了下来。
齐烨眼尾很红，眸子里又凝了水雾起来。
巷子口位置没什么人，他的眼泪又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他好疼。
被那□□头打到的地方疼，心口也疼。
他突然在想是不是自己太任性了。
明明棠梨已经给自己示弱了，他其实完全可以顺着那个台阶下去将这件事翻页揭过的。
他不该计较这些的，是他离不开棠梨，不是棠梨离不开他。
为了这种事一点一点将她的耐性消磨殆尽真的好吗？
万一她厌烦了，不喜欢他了，这样的后果他能够承受吗？
比起一个答案一个解释，这样真的值得吗？
齐烨胡乱擦拭着眼泪，可是越擦掉得越多。最后他实在受不了了，用手背遮住脸，蹲在角落位置无声地哭了起来。
棠梨……
我是不是做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