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梨对齐烨的维护要比棠华意料之中的多, 光是多说几句也不让。
好像他是什么洪荒猛兽似的。
少年睫羽颤了颤，视线不时往棠华和陆云泽那边看了过去。
他知道棠梨是怕他不自在，只是比起他的紧张, 他更在意男人的看法和态度。
毕竟棠华是棠梨的父亲, 他不想给对方留下不好的印象。
曾桂兰一般这个时候会在后屋那边诵经, 现在客厅这边就他们四个人。
这里有两个电视是可以用来投放游戏屏幕的。
棠华和陆云泽一个, 在靠窗户那边是棠梨和齐烨。
两边隔的不远, 只是棠梨坐在中间挡住了齐烨大半视线。
他就算往旁边看也瞧不见什么, 只能隐约看到男人的衣角和拿着游戏手柄的手。
齐烨薄唇压着，伸手不动声色拽了下棠梨的衣角。
棠梨刚点开游戏界面，感觉到身旁少年的小动作后一顿, 疑惑地抬眸看了过去。
“怎么了？”
“……这样会不会不大好, 我, 我要不要过去陪一下叔叔，他已经死了好几次了。”
棠华没什么玩游戏的天赋，再加上对上的是陆云泽。
陆云泽虽然一开始也不会玩, 可是他脑子和齐烨一样好使，又加上反应快，刚开始时候男人还能占到点儿便宜。没过一会儿他便压制着棠华无法反击了。
男人表面上看着风轻云淡，对胜负没什么感觉似的。
可是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他薄唇抿着, 捏着游戏手柄的手也不自觉用力了些。
陆云泽也发现了，但是他也没让着对方, 反而越来越过分了。
青年倒是不怎么在意，一旁的齐烨看得对方几个大招下去把棠华打死了好几次，越看越心惊。
齐烨说这话的时候是压低了声音的, 再加上游戏声音给盖住了，除了棠梨旁边人也听不到什么。
“没事, 是他自己非要玩的，都这么大人了又不是输不起。”
少女对自家老父亲一点儿也不关心，反而用手肘轻轻撞了他一下示意他赶紧准备。
“对了，你明天早上别像之前宁哥在的时候又偷偷一个人走了，你等我们一起。我爸开车送我们去。”
齐烨本来就紧张，刚才好不容易平复了下情绪。
此时听到棠梨说明天要和棠华他们一起去，他心又提了起来。
入冬的天气，屋子里也没多热，可少年手心和后背不知道什么时候沁了层薄汗出来。
他眼眸闪了闪，余光没忍住又往男人那边看了一眼。
和先前时候不一样，这一次棠华凑巧看了过来。
两人的视线刚好撞到了一起。
齐烨心下一惊，下意识想要避开，可是又觉得这不大礼貌，攥着衣角红着脸朝着他看去。
男人也没说什么，神情温和的微微颔首。
“齐烨，你干什么呢？杵那儿不动不会又想放我水吧？赶紧的，要么直接把我打死我们重开，别在这里磨磨唧唧的。”
棠梨的注意力一直落在前面的屏幕上，看着齐烨操纵的角色没动，皱着眉习惯性地腾出一只手揉了揉他耳垂。
她这动作做习惯了，他一闹别扭或者不听话的时候棠梨都会这样做。
这里是他的敏感处，稍微一碰他就受不了。
齐烨被这么一摸，唇齿之间没忍住发出了细碎的呜咽。
很轻的一下，他慌忙捂住了嘴。
棠梨听到后身子一僵，反应过来后指尖也烫得厉害。
好在一旁的陆云泽他们没有听到，她心下这才松了口气。
“棠梨。”
少年压低了声音，抬眸羞恼的狠狠瞪了棠梨一眼。
唤她的名字时候也颇为咬牙切齿。
“……抱歉，我，我习惯了。”
棠梨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手推了下他示意他拿好手柄。
“谁叫你打游戏不认真，赶紧打完，我们再重开一局。”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那个小插曲，齐烨少有的发挥这般差。
他心乱得厉害，浑身也烫。
倒是旁边的棠梨转头就把这件事给抛在脑后了，注意力集中在屏幕上，毫不客气地追着他一顿乱锤。
尽管最后棠梨并没有赢过齐烨，可是后者也只是险胜而已，看上去也差点被对方打得没有还手之力。
“你今天怎么了？是不是好久没玩手生了，怎么这么菜？”
“……这个角色我不大会玩。”
少年的声音闷闷的，带了点儿鼻音，刚准备再说什么的时候。
一旁的棠华见他们结束了，将手中的游戏手柄递给了棠梨，又顺势拿过来她手上的手柄。
“这个游戏玩腻了，我想换一个。你过去和云泽一起打吧。”
“他赢了很多把，你帮我挫下他的锐气。 ”
棠梨一愣，反应过来棠华是想要和齐烨玩游戏。
她下意识想要拒绝，身旁的人不着痕迹的从背后轻轻勾了勾她的手指。
棠梨回头看了过去，少年发丝之间的耳根还红着，却没有先前时候那么紧张。
他眼眸柔和，弯着眉眼。
“你去和陆哥玩吧，这里交给我吧。我也很想和棠叔叔玩一下。”
见齐烨都这么说了，棠梨也不好再说什么。
她拿着游戏手柄起身和棠华换了个位置，陆云泽抬眸瞧见了，往旁边挪了下。
“你爸爸输不起，所以派你来收拾我了？”
青年挑眉这么调侃了一句。
“……不知道，不过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他平时看到我打游戏就要说我，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
棠梨怕男人听到，凑近了些这才继续开口。
“而且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既然怕输干什么还要和齐烨玩？这不是找虐吗？”
青年哑然失笑，突然觉得明白先前时候棠华为什么会那么说了。的确，这么钢铁直又没心没肺的姑娘一般都吃不了什么亏。
在齐烨都那么主动邀请棠华过去玩游戏的情况下，棠梨想的却只是游戏的输赢。
“不会输的。”
陆云泽觉得这样说又有点儿绝对，他薄唇压着，又轻声补充了一句。
“就算是输，也不会输得很难看的。”
“也是，齐烨应该会让着他点。”
“不是让，是他不敢赢。”
陆云泽注意力从屏幕上往身旁愕然的少女身上落。
这时候一局终了，他手腕有些酸不大想再继续了。
“屋子里太闷了，小梨，你要不要陪我去后院那边透透气？”
棠梨没多想，看着他脸因为缺氧有些红。
她怕打扰齐烨他们玩游戏，也没说什么。便放下游戏手柄跟着青年一并出去了。
然而她刚起身离开，齐烨便留意到了。
他眼睫微动，习惯性的想要起身跟上去。
只是这时候棠华还在，齐烨压着心头的情绪，克制地收回了视线。
视线是收回来了，就是心已经不在这里了。
前面时候还不慌不忙的带着棠华，到了后面也有些急躁起来。
棠华被打得血条掉了只剩一小截后也不着急，他看得出来齐烨很想快点结束，但是又不能把他打得太狠。
两人这么一直僵持着，反而拖得更久了。
他看着屏幕上少年那个角色和自己差不多的血条后，没忍住勾了下唇角。
“你倒是沉得住气。”
齐烨听到男人这话后心下一悸，面上却没什么太多情绪。
他没说话，准确来说是不敢贸然开口。
和棠梨不一样，齐烨对人的情绪感知很敏锐。
他从先前棠华让他坐过来的时候就隐约意识到，对方之所以把他叫过来不单单是四缺一玩游戏这么简单。
棠华有事情要和他说，很大可能是和棠梨有关。
这个猜测让齐烨紧张得连呼吸都不自觉屏住了。
果不其然，在沉默了半晌后，男人先开口打破了原有的平静。
“陆云泽和棠梨从小就认识，他只比她大两岁，两个人算是青梅竹马。”
“再加上云泽生得好看，棠梨很喜欢和他玩。”
齐烨以为对方会问他和棠梨是不是在交往，又或者问一些其他相关的问题。
可是他没想到棠华这么久之后说的竟然是这种毫不相干的事情。
“……我知道，棠梨和我说过，她很喜欢陆云泽这个哥哥。”
两人坐得挺近，棠华余光往旁边一落就能看到对方颤颤巍巍的睫羽。
哪怕他表现得再淡然镇定，说到底还是个孩子，情绪什么的还是不能完全控制住。
“是吗？她竟然主动和你提起过。”
棠华句句都没有戳破两人的关系，可是齐烨能够听得出来。
他知道了，甚至还想要提醒他些什么。
“那她有没有给你说过她曾经缠着我一个月，让我去陆家给她和对方订个娃娃亲，说她长大以后想要嫁给陆云泽？”
棠华没什么忌讳地提起“嫁”这个字眼，因为他觉得对方既然和棠梨在交往。
那么应该早就知道她是女生了。
少年先前还因为缺氧有些红的脸色，在听到棠华说棠梨想要嫁给陆云泽的时候“唰”的一下白了起来。
“棠叔叔……我不大明白你的意思。”
“你不用太紧张。我说这些不是要阻止你们交往，更没有打算让你们断了关系。我就是想提前给你说一声，让你做好心理准备。”
男人神情很平和，风轻云淡的样子却让人更加沉郁。
“我想说的是棠梨是我的女儿，她什么性子我很清楚。她母亲也是这样，我算是个过来人。作为她的父亲，我很高兴你能喜欢她。”
“只是喜欢她会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你如果单纯是谈个恋爱的话还好。要是你真的特别喜欢她，非她不可的话，那你最好考虑清楚，因为她未必非你不要。”
“或许之前想要嫁给陆云泽只是她小时候的童言无忌，但是她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她这人对承诺很看重，不会轻易做出承诺。谈恋爱可以，只是在她没有对你做出承诺之前，她说的喜欢还是其他什么你最好不要太当真。”
棠华说到这里觉得自己可能说得太过了，很容易打击人，崩人心态。
他收敛了下语气，斟酌着语句开口试图缓和下气氛安抚对方几句。
“不过你也不用太悲观，年轻人试一试也好。毕竟她能把她是女孩子这件事主动告诉你，应该是真的很喜欢你了。”
“在不影响学习的前提下，你可以尽量努力争取，我不干涉。”
棠华话音刚落，少年非但没有得到慰藉，脸色反而更加苍白。
齐烨手无力垂落了下来，游戏手柄轻轻落在了地毯上。
他突然觉得血液倒流，手脚也冰凉。之前时候一直竭力忽略，不让自己多想的事情又一次被血淋淋撕扯了下来。
逼迫着他直视少女的刻意隐瞒。
“没有……”
“她没有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