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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有引力定律(三)

    先前云中子接电话时表情严肃,赶路又那么急,这会儿却不赶紧去处理事件,还要先找什么廉价劳动力……

    谢铭实在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师兄到底是急还是不急了。

    他跟在云中子后面,也不好意思多问,时不时偷翻手机看看实时热搜,把握一下事态。

    虽没任何卵用,好歹心里有数。

    华交大相关话题此刻已达到惊人的热度,不光是热搜那一条,从前华交大附近被目击的一些超自然现象,也一并被挖出来翻旧账。

    还有住在附近的居民现身说法,说华交大这片儿邪门得很,每年六七月都要通宵打雷,甚至大白天也会打晴空霹雳,一打就是一个多月不带消停。

    紧接着下面就有人嘲,说六七月份正是夏季雷雨高发,打个雷有什么稀奇。

    然后就是带上今天校外各处街拍视频的反驳,高深莫测专家似的口吻,什么“懂的都懂”,什么“说了对你我都没好处”,什么“自己明白就行”……老谜语人了,说了跟没说一样。

    绝大部分吃瓜群众还是把这当成个谈资,不尽信,但也并非完全不信——毕竟有那么多个机位的街拍视频摆着,天象肯定是发生了,造不了假。

    不过还是感谢央视走近科学栏目这么多年的民众科普教育,他们更愿意相信这是一种罕见的自然现象,等着一个足够官方的辟谣澄清。

    以谢铭的脑力,暂时是想不出这么夸张的天象得怎么样的科学解释才能忽悠过去。

    可看云师兄不紧不慢的样子,他又不确定云中子到底有没有想法。

    他的心思全都写在脸上,云中子一瞥他就什么都明白了。

    “华交大风水宝地,挖出什么宝贝都有可能,区区一柱金光,小场面,不要慌。”

    他鼓励谢铭多向佛修们学习。

    “这些年,光是能动学院的偃师们、服装专业的炼器师们,炼出上品法宝引来天地变色的也不在少数。要是每出一次异象校方都紧张兮兮严阵以待,那也太过欲盖弥彰,有失咱们修道中人的淡定和矜持。”

    话是这么说……

    谢铭狐疑:“咱们以前也经常上热搜第二吗?”

    “哦,那倒没有。”云中子推推眼镜,“热搜是时不时就上上,不过顶多也就十几二十名,少有这么靠前的。”

    谢铭:“……那、咱们以前都怎么解释的?”

    云中子想了想:“小的不用管,大的基本都有气象局的预警配合,这次嘛……”

    谢铭急问:“这次?”

    云中子仰头看天,摸摸下巴,面带迟疑:“唔,事发突然,情况复杂,讨论的人还这么多,确实有点麻烦。”

    谢铭:“………”所以你为什么还不着急啊师兄!!

    云中子见他一副很想疯狂摇晃自己肩膀的样子,就感到十分有趣。

    他悠哉指点:“你现在也是学生会的人了,是该学一点公关的门道。你觉得这次和从前有什么不一样?”

    “?”谢铭懵了一懵,“就、来得比较突然?措手不及……什么的?”

    云中子笑着摇头:“你还没有透过现象看到本质。”

    谢铭认真琢磨了会儿,可惜还是想不到点上。

    云中子直接为他点明:“是文物。”

    “之前闹不大,是因为单纯的玄学现象其实吸引力有限。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就是被拍到了,顶多也就是小圈子里传一传,起不了太大风浪。”

    “可是文物出土,就不一样。有文物就有故事,这文物是哪朝哪代的?工地下面会不会有墓葬群?怎么也能出个系列片讲讲吧?

    “为什么引发天象?背后会不会有传说?就算是自然现象巧合,总得有科学依据澄清吧?

    “全网都知道这里有文物了,国家不可能不管,那考古队什么时候来?华交大怎么处理工期和资金的压力?元英校区会不会收归国有?都知道北院历史悠久是老校区,华交大会肯舍得痛快割地吗?……你看,这又是一连串思想觉悟和社会生存冲突的现实问题。”

    “这里面的瓜一个接一个,你真当他们是纯粹看异象的热闹?网民们最感兴趣的永远是瓜。”

    “……”谢铭瞠目结舌,“师兄,你好懂。”

    云中子又道:“我再告诉你,那些七彩光芒其实是剑修和阵修打架的法术光效,他们想争夺出土物品的归属权——”

    “额、等等!”谢铭意识到了一些问题,“那文物不该上交国家吗?他们还能私吞?”

    云中子收敛了笑意:“这便是重点。咱们修道中人的东西,就是交上去,早晚也还是回到学校来分配。他们现在就开始争,自然是想在上交之前就定下归属,免得到手的鸭子飞了。”

    谢铭若有所思:“所以如果学生会不能给出一个双方都肯接受的分配结果,他们一定不肯轻易上交。回头传出去,就是华交大挖出文物隐而不报还想瞒天过海……”

    云中子拍拍他的肩,“孺子可教,恭喜你入门了。”

    “嘶……不对啊!”

    谢铭不解挠头,“学生会都出面了,他们知道事情闹大,还这么不识时务?”

    云中子脚步顿了顿。

    他回过头,神色有些复杂,“师弟,其实关于咱们校学生会……”

    谢铭:“?”

    云中子默了默,道:“你还是做好心理准备,总之,没有你想的那么风光。”

    谢铭心里一咯噔,直觉想跳下贼船:“那个、师兄,可我本就——”

    云中子微笑注视着他:“师弟你正直良善,定不会让本就惨淡的组织雪上加霜对吧?”

    谢铭:“……”完球,跳不下去了。

    他只有硬着头皮强颜欢笑:“对,我怎会让本就……惨淡的组织、雪上加霜……”

    云中子和颜点头,对孩子的表现十分满意。

    “为了顺利摆平阵修和剑修,把翻车的危险扼杀在摇篮里,我们还是先去找廉价劳动力。”

    他们来到文法三号教学楼。

    “文法”的全称是法学与人文社会学院,这里孕育出了无数校辩论队的儒修好手,同时也是法律系的法修、剧本系的司命平时上课的地方。

    法修的名字颇有歧义,每年都有因为这个听上去很法术的名字而选错专业的学子,从此一入法门深似海,要头秃去修订万年打底的天条;

    司命们则是全校都要巴结的对象,毕竟如果招惹了他们不快,到了毕业渡劫的时候,历劫剧本可是由他们来写,给你安排一套刻骨铭心的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分分钟折腾死你。

    “法修和司命撑起了文法学院的门面,人人提起都敬畏三分,你以后碰上最好也还是客气点。”

    谢铭不明觉厉。

    “我们要找的劳动力是法修还是司命?”

    云中子摇头:“都不是。”

    谢铭:“?”

    云中子笑:“他啊,是个杂修。”

    谢铭:“……”怎么还骂上人了??

    两人转过走廊,愈往深处去,身边的路人学生越少,嘈嘈切切的论道声也逐渐消失。

    那回廊尽头的自习室,看上去竟有几分让人心生胆怯。

    云中子在门口站定,交代:“一会儿进去,你什么也不用说,听着就行。”

    谢铭缩脖子乖乖点头。

    这里的气氛让他有点犯怵。

    他问:“里面、不会是什么黑帮大佬吧?”

    云中子眼神肃穆认真,一本正经道:“不,是霍金先生。”

    “……”

    谢铭:“???”啥玩意儿?

    云中子已敲门走了进去。

    ……

    教室里零星窝着些扎堆儿参读典籍的儒修和杂修,像是窝着一团团怯生的兔子;而在这兔子窝里,最后一排那个直接把两条大长腿搁在桌面上的青年,就显得尤为张扬。

    饶是提前做过心理准备,云中子也还是不禁为里面那人逼人的气势挑了挑眉。

    那人长着一副极有攻击性的五官,整个人看起来冷峻又凌厉,淡漠抬起头看过来的时候,会让人一下子就被他眼中的凶光慑住,以至于不由自主喉间发紧。

    云中子倒并不紧张,他早就听闻这位的“暴君”之名,无论对方气势多狂、多凶,他都不会太意外。

    他泰然自若走上前去,不卑不亢道:“连昭同学?久仰大名。”

    ——文法学院令人敬畏,是强在法修和司命,但并不是所有专业都强。

    在这之中就有一个公认的“最废专业”,人人都说它听着漂亮,实则全无用处,简直废到无可救药,只能躺平任嘲。

    它叫汉语言文学。

    汉语言文学专业的人研究的东西很杂,民俗和民间文学,中西方文化、语言学,还有古汉语、汉字学、音韵学、训诂学、古典文献学等等,都是他们的涉猎范畴。

    按理说,这个专业应该非常厉害,技有巫医百工,思有诸子百家,底蕴不可谓不深厚。

    可它这么厉害……也还是架不住真的没人愿意来这个专业。

    只因这里面真正厉害的东西,大多都失传了。

    古咒语发音几不可考,文献典籍里的咒文也大半都没破译完全,能使用的不过是小部分流传至今的、譬如六甲秘祝之类的通用咒言,这一点上,宗教学道教的反而比他们更有发言权。

    最核心的技能点亮不了,他们只能去搞搞农学、木工机关、阴阳术、风水民俗……反正什么都沾一点,无怪被称为杂修。

    但因为连昭,这些都是过去式了。

    此人今年大四,是名副其实的天才。

    他自己学通了古汉语中的高级古咒术——言灵,然后凭借超强且超不讲道理的一张无情铁嘴,从最废的专业走出来,打爆了文法学院所有专业,一举成为文法乃至元英的无冕之王。

    汉语言文学专业,从此站了起来,人前走路都带风。

    连昭那张嘴,说好听了叫言灵,说不好听就是人形自走flag,说什么应什么,佛修们几次想商量把他绑回去研究因果律武器。

    也因为当年锤爆全院的凶霸狂作风,他落得了个“暴君”的名号。

    云中子此前没跟他见过面,不过他们学生会的何怂怂是外国语学院的,也归属元英校区,故而听过一些连大暴君的事情。

    他会选择来找连昭帮忙,一半是对这人感兴趣,一半也是有十成的把握能请到他。

    云中子自报家门说清来意。

    教室里那些学生渐渐都不说话了,开始用嫌弃鄙夷的目光明里暗里往他和谢铭身上看。

    当中有人小声嘲讽:“校学生会竟然还没解散?”

    云中子听到了也不生气,淡淡笑道:“还行,今天刚收了物理系新生,总算有五个人了。”

    那人闻言翻了个白眼,好像跟他多说两句话都招腥似的。

    不过他同情看了看跟着云中子的谢铭,好言相劝:“小学弟,迷途知返!你都进物理系了,何必入学生会啊!”

    谢铭莫名其妙:“云师兄不也是物理系的?”

    那人一愣,连昭和教室里其他几人也朝云中子看了过来。

    “说什么呢,校学生会主席是工商的,好一手搜刮民财的把戏,怎么会是物理系。”

    云中子轻描淡写解释:“前主席上学期毕业了,现在是我接任。”

    几个杂修互相对视,又瞥见连昭掏出了手机,各自讪讪闭了嘴,只小声嘟囔:“呿,一丘之貉!”

    那暴君握着手机打字。

    不一会儿,迷之阴阳怪气的siri女声棒读出声:『华交大有学生会?不是叫油嘴滑舌掉进钱眼公关部吗?』

    他微扬着下巴,眼神轻蔑,又拽又痞。

    谢铭:“……”

    谢铭:“噗。”

    云中子:“……噗。”

    这画面太过一言难尽,连昭顶着这副煞气十足的冷酷霸王脸,配上ai语调宛若智障的合成语音……

    他和siri女声的相性有多差,这极具反差感的画面就有多沙雕。

    云中子本来真没想笑,但谢铭一“噗”,他也紧跟着破了功。

    连昭的脸色顿时黑了:“……”

    妈的,笑屁啊!

    作者有话要说:  昭哥——汉语言文学专业的活霍金: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