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6月9日

    早上淅淅沥沥的小雨骤然变成倾盆大暴雨，唐柳神色茫然地被石笑扶着，踉跄着往前走。

    直到踏进小礼堂，看着正中央放着的黑白大照片，上面是一个笑得灿烂的清秀女孩，目光看着前方，温柔坚定。

    熟悉的那张脸突然间就让唐柳回过神来，她双手捂着脸颊，眼泪蜂拥而出，扑通跪在地上，破碎的声音呢喃：“妮妮，妮妮……”

    昨天的记忆瞬间回到了眼前，唐柳和肖妮妮约好见面，肖妮妮还羞涩地说要把男朋友介绍给她。

    但是因为唐柳睡过头了，临时改了见面的地点在家附近，肖妮妮和男友转乘公交车的时候却遇到了纵火自杀的人而被波及。

    最后公交车爆炸，肖妮妮却没能及时逃出来。

    一对相貌相似，只有十几岁的龙凤胎走过来，居高临下盯着唐柳，女孩红着眼睛恶声恶气地指责：“要不是你让姐姐换乘，她就不会出事，她就不会死，都是你的错，是你害死了她！”

    龙凤胎的弟弟直接就踢了唐柳两脚，用的力度不小，唐柳被踹倒在地，却感觉不到疼痛。

    应该说这点身上的疼痛，一点都比不上心里的痛。

    对，都是她的错，要不是自己睡过头，临时改了见面的地点，肖妮妮就不会出事，就不会因此而死！

    龙凤胎被人抓住带开，肖妈妈过来扶起唐柳，只是一夜，原本漂亮的她面色苍白憔悴，乌黑的头发上居然有一半白了。

    长女突然的死，让这个妈妈心如刀割。

    但是她跟两个孩子的想法不同，忍着眼泪说：“他们两个不懂事，不是小柳的错，是那个杀千刀在公交车上纵火犯的错。要不是他，妮妮就不会出事，跟你没有关系的，小柳别把罪过都背到自己身上来。”

    说到最后，提起肖妮妮，她泣不成声。

    唐柳狠狠咬着下唇，甚至咬出血来。

    肖妈妈被丈夫搂在怀里，肖爸爸红肿着眼睛，昨晚不知道哭了多久。

    唐柳看着照片里微笑的肖妮妮，感觉自己没有脸继续留在这里，偷偷离开了小礼堂，走在大雨当中。想着如果这条命能赔给好友，那该有多好？

    下一刻，一辆高速行驶的货车突然失控冲上了人行道，唐柳看着迎面而来的货车，根本来不及躲避。

    唐柳在剧痛中闭上眼睛，想着她终于要跟肖妮妮重聚了……

    然而下一刻剧痛很快就消失了，唐柳狐疑地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躺在家里房间的床上，被子是她最喜欢的粉红色，上面是一只白兔子图案，为此没少被唐妈妈笑说自己一直长不大。

    明明自己被货车撞倒，不是死了就该在医院躺着，怎么忽然就回到家里？

    她看着自己身上的粉红色长袖睡衣，别说血迹，一点痛感都没有，仿佛是做了一场噩梦。

    肖妮妮没有死，唐柳没参加好友的丧礼，她也没被货车撞倒。

    她茫然了一下，低头发现自己一只手拿着手机，亮起的屏幕上显示的是6月8日，上午9点55分。

    8日？

    8日！

    唐柳手脚并用爬起来，拿着手机就冲出家门口，唐妈妈拦都拦不住，在后面大喊：“你还穿着睡衣要去哪里？”

    她充耳不闻，穿着拖鞋只顾着一路拼命向前跑，无视掉路人看过来的诡异目光。

    唐柳恨不得背上长一对翅膀，能够嗖一下就飞到目的地。

    肖妮妮出事的时间是10点05分，地点就在离她家十分钟左右的地方。

    唐柳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听见不断加快的心跳声，感觉到差不多被抽空了氧气的肺部。

    但是她脚步一直没停，居然只用五分钟的时间就跑到了出事的公交车站。

    唐柳喘着气用手机拨通了电话：“我要报警，这边有一辆着火的公交车，地点是……”

    车站里有三四个等车的人，听见唐柳在报警都露出诧异的目光，还有怀疑她是不是精神有问题的。

    车站平平静静的，哪里有公交车着火？

    唐柳拨通警局之后，又拨通了附近的消防署，把具体地址报了两遍才挂断电话。

    她看着手机上显示的时间——10点02分了！

    车站有个上了年纪的大婶忍不住过来劝唐柳：“小姑娘，报假警是不对的，这是犯罪，等会警官过来是要带你回去拘留……”

    大婶还没劝完，就听见旁边有个年轻小伙子大叫：“火，那辆公交着火了！”

    小伙子看唐柳的眼神特别不对，这女生难道未卜先知？

    唐柳远远看见公交车冲到车站来，一个急刹车停下，车厢里的尖叫声不断，乘客争先恐后要破窗出来，她急急大喊：“都愣着做什么，快帮忙砸车窗！”

    她已经看见了车厢内惊慌失措的肖妮妮，眼圈一红，忍住眼泪大叫：“都别慌，消防车立刻就到了！”

    但是车厢里一片混乱，大家不知道是听见还是听不见唐柳的话，一个个依旧惊慌失措地尖叫和拍门。

    司机慌慌张张打开车门，好几个人贴着车门的乘客摔了下来，后面眼看就有人跳下车要发生踩踏事件，唐柳左右一看，抄起车站环卫工手里的扫帚，用力一扫就把人堵在车门口：“别慌，让底下的人先站起来，不然要踩死人的！”

    “别害怕，消防车已经快到了，谁都不会有事！”

    车站等着的几个人手忙脚乱帮忙扶起车门口地上摔着的人，有一个腿软站不起来，直接被小伙子半抱半拖走的。

    没理会在车门破口大骂的乘客，唐柳见人都起来了，这才收回扫帚，被堵着的人拼命逃了下来，把她撞得连连退了几步，差点摔倒，幸好被那个一开始大叫着火的年轻人扶着才站稳了：“没事吧？”

    唐柳没顾得上理他，几次想冲上车厢却被慌乱逃跑的乘客推开，怎么都挤不进去。

    年轻小伙在后面劝说：“别上去，消防车不是快到了，让专业人士救人就好。”

    “来不及了，”唐柳眼看车门不能进，就跑到车前的窗边，抓着窗沿怎么都爬不上去，懊恼得快要哭了。

    “让开——”有人在身后冷声叫了一句，唐柳下意识刚退到一边，就看见一道高大的身影灵巧一跳，抓住车窗上沿，双腿一弯就蹲在了窗沿上：“给我。”

    唐柳只来得及看见对方是个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男生，侧脸的神色十分沉静。

    她听话地把手里的扫帚递过去，男生接过后跳进车厢。

    “哇，妈妈……”有个小女孩的哭声从车窗传出来，唐柳脸色都变了。

    “妮妮，快跳出来，跳出来——”她喊得歇斯底里，生怕好友为了救这个小女孩被纵火的变态抓住，再一次来不及逃出来：“快跳出来啊，求你了！”

    唐柳抓着窗沿拼命想要爬上去，手指都抠出血了还不放弃。

    身边的年轻男人看不过眼，伸手抱起她一托，唐柳手脚并用终于爬进了车厢，就见肖妮妮冲过去抱住了小女孩，另外一边刚才进来的年轻男生挥舞着扫帚让纵火的变态没能靠近肖妮妮。

    扫帚很快被火苗点燃了，男生皱眉“啧”了一声，纵火的变态却神经质笑了起来：“真好，这么多人来陪我，你们一个都走不掉……”

    说完，他用力踢掉身边另外一个油桶，转眼就把车门都点燃了，在车厢里的几人根本没法从车门离开。

    “快，原磊带着你的女人跳窗！”

    唐柳这才注意到肖妮妮身边站着一个相貌清秀的男生，他紧张地看着好友手里点燃的扫帚：“我们走了，厉枭你怎么办？”

    叫厉枭的男生扯了下嘴角笑了：“你们两个不在这里碍事，就没什么问题了。快点，别啰嗦。”

    原磊咬咬牙，想要留下帮厉枭一直制服纵火犯，但是看见身边瑟瑟发抖的肖妮妮和她怀里啜泣的小女孩：“我们走，快跳出去。”

    他接过肖妮妮怀里的小女孩，单手扶着肖妮妮踩着窗沿跳车，自己才抱着小女孩也从窗口出了去。

    厉枭手里的扫帚只剩下一根棍子，前面都被烧掉了，动作越来越慢，好像开始没力气了，等在纵火犯松懈的时候，他忽然一个反手把棍子打在纵火犯的后脑勺。

    纵火犯原本还大笑着，一个没留神轻敌被打晕，突然就闷哼倒下。

    “快走，要来不及了。”

    唐柳被这变故惊住了，回过神来已经被厉枭推着踩上车窗跳了出去。

    她穿着拖鞋不方便，落地的时候就扭到脚了。

    唐柳咬牙忍着痛站起身，身后跟着跳下来的厉枭猛地窜过来打横抱起了她就往外一扑。

    她才想起3分钟的时间就过了，公交车要爆炸了。

    “轰隆”的爆炸把还没来得及走远的两人甩了出去，在半空中厉枭只来得及把唐柳护在身下。

    巨大的爆炸声响起，远处传来警车的鸣笛声。

    唐柳浑身都疼，勉强抬起头来对上厉枭的双眼，在他的眼睛里看见了一个十分狼狈的自己。

    粉红色的睡衣不但灰扑扑的，还被火星波及，烧出很多焦黑的窟窿来，一张脸有一块块黑色，因为从床上爬起来就赶过来，没有梳头，甚至没有刷牙洗脸，可以说是非常糟糕的形象了。

    厉枭也好不到哪里去，脸上也是黑漆漆一块，头发也乱糟糟的。黑色上衣满布灰尘，浓烟扑面，熏得两人眼泪汪汪，又咳嗽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