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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探

    项燕转醒时,窗外正是一片灿灿暖阳。

    阳光透过半掩的窗子,争先恐后般涌进室内,项燕享受着这股久违的温暖,视线却自窗外缓缓移回室内。屋子的摆设极为简洁,除却床榻火炉外,便只剩一具黑漆小案,以及案上那正在徐徐吐烟的双耳小香炉。

    项燕不动声色地蹙起了眉头,继而垂眸看向自己身上的衣袍。说是袍服,其实更该称之为褝衣,夏日里多用作居家常服,也是极朴素的风格,想来是为方便替他换药疗伤。除此之外,在他触手可及之处,还整齐摆放着一件青色深衣。

    项燕伸手取过外袍,方抱进怀中,便嗅到袍服上氤氲的淡淡梨花香。项燕披上外袍,又试探性动了动身子,虽然还能感受到伤口处的清晰痛感,可对于在行伍之中成长起来的自己而言,这种痛感就如蜻蜓点水,不值一提。

    项燕素来看不惯那种柔柔弱弱的男子,因而就算受伤,起身行走时仍是脚下生风一般,不过须臾便来到窗前稍驻。院子正中央恰有株参天楸树,伴着泠泠风声,楸叶亦纷纷飘落,不时沾贴在树下那位公子的雪色肩头。对方却浑然不觉,只静静埋头伏案而作,不知在写些什么。

    救下自己的人,便是他吗?

    项燕不由挑起唇锋,他隐约记得当时有人将自己费力背下温岭,带回家中悉心照料,为他看病喂药,为他擦洗换衣。他本还担忧救下自己的人若是女子,自己该如何负责才好?总不能以身相许吧?

    如今瞧见院中的男子,他紧绷半刻的心弦才终是沉沉落下。

    他虽瞧不清对方的样貌,可单从背影望去,便能觉出此人气韵不凡,想必定是位仪容穆穆的谦谦君子。如此想着,项燕亲手合上窗子,继而迈步出门,快步来到院中人身后。

    对方许是沉浸于手中之事,竟连项燕踏过枯叶时所发出的细簌声响都不曾察觉。瞧着对方铺了满案的绢帛,以及绢帛上那奇形怪状的器具草图,项燕心中的好奇更甚,目光进一步落在对方那几近完美的侧脸与下颌弧度上。

    肤若凝脂,这是项燕心中冒出的第一个词汇。许是察觉出自己的“窥伺”着实无礼,项燕忙清了清喉咙,沉稳出声道:“多谢兄台相救之恩。”

    对方闻声一惊,侧身来望时,却又无半分狼狈之态。仪容清癯、神采昳丽,春风化雨般叫人不禁心旷神怡。明明是那样毫无攻击性的样貌,可项燕却在对方身上,看出几分凌厉锐气。

    就像是未开刃的宝剑,亦或是未破封的冰面。

    崔元早便预料着家中那位病号近日便可转醒,因此瞧见对方生龙活虎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他并无多少惊讶之色,只是习惯性起身对揖道:“举手之劳,兄台不必客气。”

    话罢,伸手示意那人案前对坐。见那位壮年勉强落座,崔元忍着眸中笑意,将案上绢帛尽数收起后,方自报名讳道:“在下崔元,赵国人士,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项燕闻声,心中喃喃重复“崔元”二字的同时,简洁回称道:“燕武,楚人。”

    见崔元颔首回应,项燕又出声解释道:“燕某乃军中伍人,粗俗惯了,兄台莫要见怪。”

    崔元仍旧笑得温和:“君子之交,何来见怪一说?只是不知燕兄何以受伤至此?”

    项燕不由眸色愈深,说实话,他还从未见过这般风姿卓卓的男子,他虽憎恨男性柔软可欺,可对面这位崔君却俨然不是任人搓圆捏扁之辈,对方不过是表现得温和了一些,内里却是藏了刀刃的,见血封喉,稍不留神便会叫人因此丧命。

    心中如此想着,项燕却不忘编排回应道:“燕某随军途经兰陵,不料竟险遇刺客,为保将军脱身,这才被刺客所伤,仓皇逃至温岭后,便昏倒于地,再无意识。”

    原是如此吗?崔元面色未有波澜,心中却疑窦丛生,此人老成持重,想来是在行伍中历练久了,成就了处事圆滑的性子。他的话中真真假假,又有几分可信?

    许是见崔元久未回应,对方终是主动询问道:“不知崔兄当时去往温岭,是为何故?”

    反应出对方是在试探自己,崔元并不隐瞒,只如实相告道:“崔某仰慕兰陵令已久,早前奔赴温岭,是欲拜师于荀子门下。”

    项燕想了想,荀子确实是于温岭筹办学室,不过崔元如今身在学室之外,想必是拜师不利,被荀子拒之门外了。思及此处,项燕出声提议道:“燕某曾识得荀子故友,若是崔兄不弃,燕某便为崔兄求得荐书一封,如此崔兄也可尽快入学?”

    崔元明白对方意图报恩的心思,可若自己因此入学,那他同那位茂生又有何区别?左右荀子看上的,不是自己的才华,而是那封荐书背后的人情罢了。崔元佯作斟酌片刻,方摇头笑拒道:“入学之事乃一己之私,怎敢劳烦他人相助?”

    话虽客气,可拒绝的态度却显而易见。

    项燕并不气恼,反而觉得崔元表现出的那份气度着实引人注目,“不知崔兄学成后有何打算?可愿继续留在楚国?还是有七国周游之心?”

    崔元饶是脾气再好,听至此处,仍是几不可见地拧了拧眉,对方的问话完全逾越在两人关系之上,甚至可以说是唐突无礼,自己没必要同一位初次见面的人交代自己的归宿打算。

    谁知,崔元正思虑着如何回答对方之问,阿芜便已携着张良满载归家。

    崔元冲眼前的壮年道声抱歉,自己则起身接过阿芜手中的重物,其中皆是树皮破布渔网等原料,是自己为研究造纸之事拜托阿芜替自己搜罗回来的。自己方才还在孜孜不倦地勾画造纸器具及其尺寸比例。

    将阿芜两人带回的重物尽数堆至后院,崔元方阔步而回,见那位壮年眸色微变,若有所思地凝视着眼前的女子与小童,崔元忙侧身挡在阿芜前方,冲其淡笑解释道:“此女唤作阿芜,是在下同路前行的好友,那位小童名为张良,与崔某的旧友走散,目前暂居于此。”

    项燕闻声,眸中的诧异之色褪去,视线却仍旧凝在崔元身后的女子身上。这样柔美俏丽的姑娘,一路同行下来,崔元竟无半点非分之念吗?

    似乎感受到项燕周身的气势与威压,阿芜本能便要后缩半步,视线接触到崔元挺立如松的身影后,倒退的势头又猛然顿住。只见她主动迎上项燕的注视,而后微微行礼道:“阿芜还需筹备饭食,便不叨扰公子与贵客小叙了。”

    崔元亦不再多言,嘱咐张良帮小黑准备些竹子后,便抱起一旁悠哉晒太阳的大黄,冲项燕作揖别过,只说自己还需去后院忙碌片刻。

    自此,崔元开始埋头准备造纸事宜。

    由于在造纸的挫、捣、炒、烘等流程中,需要用到多种用具,崔元先是将草图画出,然后依着草图细心打磨出模具,一次次试错纠正。

    待崔元将一切筹备妥当时,已是来年春末。

    崔元检查过新砌的纸槽与篾席等器具,方疲惫回至前院。此刻早已夜色如墨,春寒未消,夜雾中还夹杂着些许湿冷霜气,崔元正要取些清水来饮,便见院中草席上正卧着一大一小两道身影。阿芜俨然已支着额头睡着了,张良本是趴在石案上,听见他的脚步声后,瞬时便抬起头来。

    他的眸子晶晶亮亮,光泽清透,就如世间罕有的翡翠宝玉一般。

    见崔元冲自己弯眉一笑,张良忙心领神会地冲至崔元跟前,两只小胖手兴奋环住他的腰身,声音刻意压得低沉:“先生的意思是,我们明日便可以开始造纸了?!”

    崔元颔首答是,张良的眸色更加璀璨如星:“韩兄若在此处,定也会惊讶于先生之慧!”

    崔元捏住他的小圆脸,无奈笑道:“今夜养足精神,明日我便教你造纸之术,如何?”

    张良立马乖觉点头应下,进屋之前却不忘指指阿芜的方向:“先生,阿芜姐姐如何是好?”

    崔元摸摸对方乌黑的发顶,“无碍,你只管休息便是,这里有我。”

    张良总算放下心来,乖乖快步进屋休息。崔元目送他合上房门,这才缓步行至阿芜身侧,直接弯腰将她打横抱起,手指紧攥作一团,尽量减少两人的接触面积。崔元稳步进门,将阿芜平稳放至榻上,手指轻轻抽回,并为阿芜礼貌盖上薄褥。

    听见房门吱呀落定的声响,榻上的女子却缓缓睁开双眼,眸中清亮一片,并无半分睡意。只见其面色微红,口中反复喘息片刻,这才狠狠掐上自己细长的手臂。

    有些人,生来便是天上的月亮。而她,注定只是泥中沙砾。

    他们之间隔着天堑鸿沟,这种差距不是对方几句友人、平等之言,便能将其抵消不见的。

    她的心思,也只配烂在淤泥里,腐朽溃烂,永不出笼。

    作者有话要说:  由于需要把控入v时间,这两天更新不稳定,下次更新会在周四下午六点,为表歉意,本章会发十个红包,先到先得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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