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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格桑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仓津拉着马和我并肩漫步在广袤的草原上。记忆里这四年来他陪我最多的就是和我漫步草原上。因为我喜欢这样散步,不知从何时起他发现了我这个爱好,就开始跟在我后面。

    此时黄昏夕阳的余晖洒上大地上,给这片草原带来别样的风情。我看着远处的羊群悠闲地走来走去,无论走到哪儿都像给无边的绿毯绣上了白色的大花。这种境界,要是以前我一定会深深陶醉,一定会闭上眼睛深深呼吸。

    可是现在,我却没这样的心情,低着头好久没说话。

    如果是以前,他一定会默默地跟在我后面任由我发呆,直到我主动和他说话为止。

    可是现在,他学聪明了,不会让我有机会忽视他的存在。“你看,前面有一大片的格桑花。”

    “啊?”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已经拉起我的手向前奔去。

    果然有一大片格桑花,好美!

    我站在那儿欣赏,他已经弯腰开始采摘,没会儿就采了一大把,递到我面前,笑着说,“鲜花配美人。”

    他什么时候知道这句汉语的?我笑着接了过来,“谢谢。”放在鼻尖闻了闻,不同于薰衣草的香,这种香很淡,却很清新,有大自然的味道。

    他一脸温柔,“喜欢吗?”

    我点点头,“很喜欢。”

    他扶我在草地上坐下,随后自己也在我身边坐在,与我并肩。

    “你刚才一直低着头,在想什么?”

    “也没什么,只是最近总是心神不宁的,总感觉有什么大事要发生。”而且这两天的感觉还特别的强烈。

    “别担心,不会有事的,皇帝陛下身边有很大侍卫保护,就算十三皇子不在热河也不会有事。”他一直以为我担心的是康熙在热河会遇刺。

    我不好和他解释,只好点头默认了。虽然一个月前淳福离开的时候我交代了他一大堆,可是还是不放心,就派人一直在热河守着,一有消息立马来报。可到目前为止传来的消息都是十三阿哥一直没有去热河。

    或许是我太杞人忧天了。知道历史并不是一件好事。

    “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在你身边。”耳边传来很郑重的承诺。

    我猛然抬头,见他那么温柔认真的表情,内心有一股热流淌过,我感激地点点头,“嗯。”这个我一直知道,所以才觉得欠他太多。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放在我面前,期待地看着我,“你看。”

    看着纸上的构图,我凝眉,“这是什么?”怎么好像是宫殿的建筑设计图。

    “公主,我们在翁牛特也建一座慈宁宫吧!”他兴奋地提议。

    “啊?”我惊讶地看着他。不是吧,他先是把京城的厨子请到了翁牛特蒙古,随后把戏班子给请来了,接着是裁缝、做小吃的店家,现在居然要建慈宁宫,是不是过两年他要把整个京城都搬到翁牛特蒙古来。

    他耐心地解释,“你不是很想京城吗?那我们在翁牛特蒙古建一座慈宁宫,或许这样你就不会那么想京城了。”

    傻瓜,我并不是想京城,而是……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我伸手拉起他的手,真诚地说,“其实我并不想京城,我只是有些担心皇阿玛和皇兄出事而已,如果我现在身在京城的话,我也同样会为你们担心的。”因为你们是我丈夫和孩子。

    他一脸欣喜,回握住我的手,紧紧的,“真的吗?”

    我重重地点点头,“嗯。”

    他狂喜起来,紧紧抓住我的手,期待地看着我,“那我们建一座慈宁宫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把以前的不愉快全都忘掉,从此我会好好保护你不再受委屈。之前是我无能没有保护好你,对不起。”

    我看着他真诚的眼睛,他还在为那件事愧疚吗?其实他不知道,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这些年他为我做的太多太多,对我千依百顺呵护备至,却从不曾强迫过我什么,就连履行夫妻义务他做不曾强迫于我。反而是我,不仅没有全心全意地对他,反而还毒害他的父亲,也就是之前的翁牛特蒙古大汗毕里哀达赍。

    四年前我刚嫁过来不久,毕里哀达赍就变着法子地让我每天表演歌舞给他看,任我怎么推脱,他都有理由说得过去,甚至有时还让我陪他喝酒,就算我以怀有身孕为借口,有时他都不肯放过我。当时的我气得牙痒痒的,却不敢公然反抗,因为我已经察觉到他有不臣之心,貌似已经和准噶尔暗中勾结了,所以才敢这么嚣张地对我。

    还好有仓津在,在他百般保护下,我才安然无恙地度过了那提心吊胆的半年,也幸好那个毕里哀达赍还没有丧心病狂到不顾儿子的感受对我做出更加过分的事情来。

    可是每天让我像一个舞女一样地唱歌跳舞给他看,我实在气不过,为了我的尊严,也为了完成我作为公主的使命,我终究偷偷地在一种非常隐形的慢性毒药放进了专门为他准备的熏香里。

    经过了四个月时间,他突然半夜暴毙身亡。

    幸好御医们并没有检查出他是中毒而死,都怀疑是饮酒过量或者是突然得了怪病而死。

    我不知道仓津有没有对父亲的死有所怀疑,我只知道毕里哀达赍死后我一直不敢去看,直到已经入殓后我不得不去拜祭,这才过去,低着头,匆匆磕过头后就推脱身体不舒服走了。

    毕里哀达赍死后的一个月,我一直做噩梦。

    那是一段灰暗的日子,在那段日子里,我曾经真的害怕过,害怕死人,害怕鬼魂。

    虽然经过了三年半的岁月,曾经的恐惧已经慢慢淡忘,可是偶尔想起还是心有余悸。

    不得不说我对仓津感情是复杂的。

    每次看到他,总会想起他的父亲,想到自己曾经亲手害死了一个生命,总是心颤,同时也歉疚万分。

    面对他对我好,我有感动,也愧疚,害怕自己无以为报。

    看到哈延,我总会意识到他是我丈夫,和我有个一个共同的生命,孩子。

    是啊,他是我丈夫了,我们还有孩子,我应该全身心的来爱他,不应该再为别人担心了。况且担也是枉然,人家终究不领情。

    担心了这么多年,我也累了,再也没有心力去追逐那颗遥不可及的心,再也没有心力去排除万难与全世界作对。那段障碍重重的爱情,现在想来连我都觉得不切实际,又如何还有力气我去坚持到底?

    最主要的,现在的我们都已经男婚女嫁,我们不可能再有未来。

    虽然他曾说他会提供一双全心全意的肩膀让我依靠,让我在累的时候可以枕着睡觉,伤心的时候靠着哭,开心地时候抱着哈哈大笑,委屈的时候捶打着来发泄心中郁郁。

    可是我傻乎乎地用生命为赌注,天真地幻想着他能来看我一眼,哪怕最终目的并不是为了我自己。

    可是终究他还是没来。

    我到底用什么去鼓励自己坚持下去。

    我低头看着手里的格桑花。据说格桑花的花语是怜取眼前人,而眼前的这个人,他的肩膀,早为我抵达了不少风霜,相信终有一天我会在这双肩膀上变得豁达开朗。

    看着他的眼睛,我暗暗下定决心,从此不再其他人徘徊迷惘,只依靠在这双肩膀上。

    我侧身半躺进他怀里,把头靠在他肩膀上,感觉他身子一僵。

    作者有话要说:

    采一段日光

    放在夜未央

    想要送你

    日不落的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