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雪花盐
当嬴政说，要和无双以父子的身份而不是君臣的身份相处的时候，无双的脑海之中最先想到的，其实只有四个字：
父辞子啸。
不过无双自以为应该不会有机会去当一个大啸子。
在始皇帝从最开始对火锅的红色底料极为抵触，直到最终喊出一句“真香”之后，这父子两人才算真正将话匣子打开。
“好小子，这是什么酒？
跟朕以前喝过的酒完全不一样。”
始皇帝端着杯子说道。
“父皇，这是儿臣自己弄出来的蒸馏酒。”
无双回答道。
“你呀，总是能搞出这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始皇帝再度喝了一口，看着杯子里不似寻常酒液的清澈液体，突然说道：
“朕记得，朕当初第一次喝酒，还是在邯郸。”
“那时候，不知道谁给了一坛酒，朕好奇，偷偷尝了一杯，然后直接睡了一天一夜，差点把母亲吓死。”
“自从当年，太后带着朕，从邯郸回到咸阳之后，朕已经有三十三年没有在咸阳宫之外吃过东西了。”
始皇帝嬴政将一块羊肉送到嘴里又喝了一口酒之后，对无双说道。
太后，指的自然是赵姬。
无双没有搭话，只听到始皇帝继续自顾自地说着：
“当初朕和母亲在邯郸的时候，相依为命了十三年。”
“可惜后来回到咸阳之后，什么都变了……”
“先是成蟜，然后是廖毐、母亲，还有仲父……”
无双静静地听着始皇帝的诉说，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无双自然也知晓，始皇口中的仲父，就是当年被驱逐到巴蜀之地的吕不韦。
现在看来，吕不韦被驱逐这个被记录在史书之上的事件，恐怕并没有记载全部的真相。
不然始皇帝不可现在依然称呼吕不韦为“仲父”。
说着说着，似乎嬴政自己也觉得今天似乎在无双面前，说的有些多了。
最后也只能是装作被火锅辣的呛了几声，开口问道：
“朕看你在这里原本摆了三把椅子？”
“儿臣原本想和红莲与雪月一起吃的。”
无双回答道。
红莲公主，始皇帝知道。
当初无双迎娶红莲的时候本就是为了安抚六国百姓而做出的政治联姻，现在看来两人之间的关系还算不错。
至于雪月……
“雪月，那个匈奴公主么？
朕记得你说过，她怀了你的孩子。”
无双点了点头，答道：“已经五个月了。”
“那你还带她吃这种东西？”
嬴政虽然不知道怀孕期间孕妇有什么忌口的东西，但还是感觉这种辛辣刺激的东西不太适合已经怀孕的雪月。
对此无双也只能讪笑一声。
无双虽然脑子里拥有一份惊世骇俗的医术知识，但无双毕竟不是医生，不可能随时随地都想着这些。
今日搞出这火锅来，也不过是想拉着几人尝尝鲜而已。
咸阳的风吹过无双的院子，将小鼎内升腾的气体带向高空，辛辣的气味随着风的脚步扩散了出去。
一同被扩散出去的，还有始皇帝的笑声。
看着无论是在战场还是在朝堂上一直都是一种所向披靡姿态的无双，在自己这个父亲面前吃瘪，始皇帝心中竟然也涌现出了一丝淡淡的愉悦之感。
笑完之后，始皇帝说道：“不过你这火锅确实不错，改天叫御膳房的人，来你这里学一学。”
“冬天的时候吃一次，也确实是一种享受。”
无双也不希望始皇帝再继续之前的话题，干脆主动对始皇帝说道：
“父皇，这火锅的做法并不复杂。
不过关键的，还是火锅底料的制作。”
“只要有火锅底料，想吃的时候只需加些水煮一块，便能够得到这么一锅汤用来涮。”
“而且，儿臣这里还有另一样东西，想给父皇看一看。”
“什么东西？”
听到无双这么说，始皇帝也相当好奇。
每次从无双手里拿出来的东西，都能给始皇帝不小的惊喜。
对于这一次无双主动提出的东西，始皇帝自然也是满心期待。
无双站起身来，几步钻进走廊，不知去向。
大概一分钟之后，无双又急匆匆地走了回来，手里拿着一只体积不大的袋子。
从外面看上去，那袋子里装的满满的都是一种粉状物。
似乎在眨眼之间，无双便再度出现在了座位之上，打开了手中的袋子。
“这是什么？”
始皇帝看着袋子里的白色晶体粉末，问道。
“盐！”
无双回答道。
“盐？”
始皇帝有些不信，直接伸手从里面捏了一些，放在了嘴里。
这一幕差点将皇帝身后伺候着的宦官吓死。
皇帝吃东西，必须先经过宦官试毒，没有问题之后才能让皇帝放在嘴里。
要是始皇帝因为因为食物而中毒，对他们这些宦官来说才是真正的末日！
死？
对他们来说那将是最简单最轻松的惩罚！
但是现在已经来不及阻止了，他们这些宦官，也不敢阻止！
始皇帝抿了抿嘴，那白色的晶体粉末，确实是咸味，但味道似乎和之前他吃到的盐完全不同——
嬴政虽然是皇帝，但当初他在赵国作为质子的时候，可没有皇子的待遇。
那时候什么事情都需要他和赵姬两人亲历而为，盐始皇帝自然也能认出来。
但是无论是皇宫里还是民间做饭用的盐，无论是海盐还是井盐，在始皇帝的印象里都是那种略带黄色的大块晶粒，吃起来除了咸之外，还有或浓或淡的苦味。
除了海盐和井盐之外，还有一种矿盐，不仅更难吃，而且有毒。
而且，无论是海盐、井盐还是有毒的矿盐，价格都非常非常高！
而无双拿出来的盐，不仅色泽雪白、看不出杂色，而且味道纯正，除了咸之外没有任何苦味。
很难想想这种盐是从哪里得到的。
“这……这真的是盐？”
始皇帝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当然！”
无双笑道，“而且父皇绝对想不到，这东西，其实是从矿盐里提炼出来的！父皇眼前的这一鼎火锅，就是用它来调的味道！”
“无双皇儿可知道，这矿盐是有毒的？”
始皇帝问道。
“矿盐有毒，但这袋子盐可没有毒！”
无双说道，言语之中充斥着一种孩子对父亲的炫耀，就连无双自己都不清楚，这语气有几分是伪装，又有几分真情。
“它是从矿盐之中提取，自然在提取的过程中要经历诸多步骤，将杂志、有毒物质等东西除掉。”
“若非如此，这袋盐的颜色也不会是这般！”
始皇帝点点头，算是认可了无双的说法。
毕竟用这袋盐制作的火锅，无双自己也吃了不少，若是有毒的话，无双自然也不会拿出来。
始皇的心声让无双免不得在心中腹诽道，矿盐算什么，那些方士炼出来的丹药，可比矿盐毒多了！
不过在无双横空出世之后，始皇帝之前因为感叹大秦帝国无人继承，不得不想办法追求长生想要凭借一己之力将大秦维持下去的想法也淡了很多，丹药也基本上没有再吃过。
至少无双每次去宫里的时候，都没有看见过始皇帝服用丹药。
毕竟始皇帝自己也感觉得到，每次服用了丹药之后，或许会有一时的、很淡的轻松感，但每次一到晚上，身体便会产生巨量的疲惫。
那些方士们虽然每次都说，这是因为丹药起了作用，让始皇距离长生更进一步。
但是在长生的念头淡了之后，始皇帝对这种话也产生了些许怀疑。
难不成长生之人，还要舍弃全身的力气与感觉不成？
腹诽之后，无双继续对始皇说道：“而且父皇，儿臣有办法，让盐的价格彻底降下来！”
无双的话让始皇帝眼神一亮。
身为国君，尤其是曾经在底层生活过的国君，他知道百姓们需要什么。
如今，九州已经基本平定，就算还有战火，也不过是很少一批六国余孽，或者边疆那些不老实的游牧民族。
整体而言，如今的大秦境内已经没有了战争，百姓们不必再担心因为战火而流离失所。
现在最需要的，便是帮助百姓们恢复生产，让他们能够活下来、生存下去。
想要让百姓们生存下去，粮食是最重要的东西，但盐同样重要。
若是没有盐，人便会四肢无力，肌肉痉挛，甚至是昏厥、水肿，自然也就失去了耕种能力。
但是，寻常百姓也无法将盐作为平日里常用的调味品，只能是偶尔吃一些。
因为盐的价格，实在是太高了！
并非是因为商人囤货，而是因为制盐的成本高，而且产量相当低！
若是无双真能将盐的价格降下来的话……
无双向始皇帝稍稍解释了一下他如何控制制盐的成本。
矿盐和井盐的净化，对无双来说更多的是炫技。
而想要控制成本、增加产量，还是要将目光放在海盐上。
而无双选择的，便是在后世被广泛运用的晒盐法！
在解释完毕之后，无双对始皇说道：
“不过父皇，儿臣将盐变成如此模样，也仅仅是在最近几天，技术还没有完善，产量也不多。”
“想要在海边建造盐场、真正让大秦百姓们吃上好的盐、低价的盐，还需要一段时间。”
“既然如此，不如我们趁着这个时间，来扩充一下国库。”
“嗯？”
始皇看着无双嘴角露出的一抹笑容，便知道这小子心里又在打什么坑人的主意了。
“无双想要用谁的钱，来扩充国库？”
始皇问道。
“自然是谁有钱，就用谁的。
儿臣可不想每天就盯着百姓们手里那点活命的口粮，太掉价了。”
无双笑道。
“那你说说，要如何来扩充国库？”
无双回答道：“父皇觉得，这雪花盐如何？”
始皇帝再度捏出一些盐来，说道：“你将之称之为雪花盐么？
倒是符合这颜色。”
“雪花盐，在大秦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若是放出去，必然会让人大惊失色。”
无双接着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让那些官员、贵族们，大惊失色一次！”
“儿臣打算，用这雪花盐来举行一次拍卖会！”
“想必那些官员贵族们，对这东西应该很感兴趣。”
“甚至在雪花盐真正普及到大秦境内之前，我们可以举行很多次类似的拍卖会！”
“父皇平日里，也可以用这种雪花盐来赏赐大臣们！”
“嗯，最后一条还是算了吧，有功之臣，不能如此对待……”
“不，你说用盐来赏赐大臣，可行。”
始皇说道，“虽然依你所说，盐的价格必然会下降。”
“但是朕赏赐大臣的时候，盐的价格必然还是居高不下。”
“而且就算日后降下来了，大臣也不敢怨恨于朕。
他们只会感到荣幸！”
“为君之道，你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
“朝堂之上，并非是你看到的那般简单。”
“麒麟殿内，也一点也不比战场之上来的更轻松。”
“但是无双，你要记住，你不是需要这些的臣子。”
“你需要让他们来猜你的心思，而不是你去猜他们的心思！”
“儿臣受教了！”
听完始皇帝的话，无双连忙躬身道。
不过始皇帝倒是没有在意，反而是说道：“本来说好要和你以父子的关系相处，没想到不自觉地又谈起了这些东西。”
始皇帝笑笑，继续说道：“算了，既然都谈了这么多了，无双皇儿要是有什么想问的东西，朕也可以对你说一说。”
作为千古一帝，始皇帝的御臣之策，无双虽然不能全部学习，但也可以参考一二。
在朝堂之上，开国之君的话语权永远都比后世继承而来的皇帝话语权更大。
而后世之君应该如何面对朝堂，需要的则是另一种智慧。
若是像无双这般，身负灭国之功，又有老臣为他作为支撑，想必将来在朝堂之上，言语的力量并不会比始皇帝低多少。
始皇帝的话让无双垂下了眼睑。
刚刚在吃火锅的时候，无双也听始皇帝说了不少东西，尤其是如今大秦的形式。
而无双的心中，自然也产生了一些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