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舞厅，现在只坐着两个人。

    身穿西装的男子应邀坐在葛崖的对面，他的面容完美得甚至让人感到战栗。

    伏羲。

    确切的说，他的身份是代号为“伏羲”的现象级超生物，无法被观测，但是可以被“召请”——这个身穿西装的男子，也不过是他众多形象中的一个。

    甚至和现在地球上的生物都不在一个次元，人类完全无法掌控，拼尽全力，也只不过能偶尔得见他的吉光片羽而已。

    比起上次死亡实验时，伏羲现身的短暂片刻，在这艘船上，伏羲倒是很干脆利落的出场了。

    原因是面对他的这名男子，来历实在是太过离奇。

    伏羲称呼这个叫做葛崖的男子为“旧神”。

    “我曾以为，这个星系所有的旧神荣光都已经退却。”伏羲拿起玻璃酒杯道，“在我来到地球时，地球已经有了数十亿年的历史，但是蛮荒的大地上，物种因为陨星灾害而凋零，大地荒芜，一片洪荒。

    因此我把这颗星球当做被诸神抛弃的荒地来开垦。

    想不到，这地球的土著‘神灵’竟然死灰复燃了。”

    说罢，他的金色眼眸瞥向葛崖。

    葛崖轻笑起来：“这么一说，我还真像个老不死的。

    那么，先自我介绍下吧，在你还未出生之前，我就已经是这星球的‘神灵’了。我所主宰的是超古时代，大概在地球纪年四十亿年的时刻，经过了漫长的进化时期，那时候的地面和如今的人类世界差不多。

    甚至远比现在的人类文明先进，他们甚至登上了火星，在那设置了殖民地。并开始了大宇宙进军时代。

    这一切，都是我作为至高神灵指导下进行的。

    对于孤身一人的你来说，可能觉得不可思议，我也是有‘种族’的——我的种族，是这地球上最高种族——神。”

    “也就是和我差不多——由星体直接孕育的进化终末个体。而你的种族，是源自地球星核能量直接生出的终极进化体。”伏羲道，“我和你们，确实有很多地方相似。”

    “我的种族，从诞生起后，主宰了地球接近一亿年的岁月。我们是至纯至高的能量，每个个体的寿命都在百万年以上。但是，到了我这一代时，神族只有我一个人了。”葛崖道，“我族持续治理古人类长达一亿年的时光，这时候，我意识到，一旦我的能量耗尽，我族将会灭绝，而其他星球说不定存在我的同类。

    因此在我的统治时代，人类开始远征宇宙。

    那时候，我就已经注意到了你将诞生的迹象，孕育你的‘茧’在日轮中会偶尔幻现，但是你和现在一样，无法观测。我最终认定你是和我不同种的星级生物，为了防止你诞生后可能对太阳系带来的星级灾害，我甚至在诸多星球建立了备用的基地。

    但是你却迟迟没有诞生，直到我耗尽我的寿元，你都还在那个不可观测的茧内孕育着。这大概是因为我是行星生物，而你是恒星生物的缘故。

    我们本质上还是有些不同的。”

    “你说你寿元已经耗尽，为何现在却出现在这里？”伏羲问道。

    “因为出现在这里的，只是我的僵尸。”葛崖微笑道，“我确实已经耗尽了寿元，但是我把我最后一丝能量利用某种方式保存起来，深埋在地幔中，靠着这星球的星核能量侥幸沉睡到了现代。

    那些新人类发掘了我，是他们给了我新的身躯，并让我知晓了，你竟然已经出生并开始‘侵略’地球的事实。

    伏羲，你现在做的事情，和我们一族当初做的几乎没有什么区别，我们和你一样，带领人类走出洪荒时代，走向文明，然后目睹了无数个人类文明的兴亡更迭。

    你不觉得，这样的周而复始的命运实在是太过乏味枯燥了么？”

    伏羲喝下了一口杯子里的酒道：“所以呢？你有什么建议？”

    “人类无法直视你，因为你的能量量级和他们完全不是一个次元的，而我，虽然只剩下一个躯壳，却还保存着神族的灵识，因此可以理解你，直视你，甚至和你对话。

    所以，我就成了人类和你之间的‘调停人’。”葛崖道，“这艘船聚集了大量和你的化身——萧楠有关的人，萧楠是你制造的化身，和他联系紧密的人，都是召唤你现身的‘祭品’。

    通过对萧楠的实验分析，萧楠这个人的精神领域的另一端直接连着你，和他关联越密切的‘人际网’，越具有某种刺激他精神波动的‘魔力’。这艘封闭的船只，加上我，这些人，就是召请你的第二次请神实验。

    事实证明，你还是给我这个老前辈一些面子的。”

    “外面的龙，是你古老时代留下的眷族吧？”伏羲道。

    “那是古文明时代的基因产物，我亲自制作的、被人类称之为‘神龙’的生物样本，你说的没错，它确实算得上是眷族，就像是你身边那个男人一样。只是，你如果我们的谈判进行得不顺利的话，恐怕我的眷族，就要吞噬你的眷族了。”葛崖道。

    “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伏羲问。

    “不是从你这里得到什么，而是合作。那些人类所想的，恰恰是我所想的。伏羲，你被困在这个狭小的星系里太久了。

    难道，你不对‘外面’感到好奇么？你不想前往那里，寻找我们的同伴么？”葛崖道。

    “太阳系之外，离得最近的类太阳系星系内，确实有你的殖民地存在，不过和我见到的最初的地球一样，那殖民地早已荒废。”伏羲道，“原因是他们耗尽了星球的能源。

    你撒在周围星球的文明种子，无一例外都是这种结局，最后成了死星。

    这说明，你说的有很多疑点。”

    “什么疑点？”葛崖道，“这不是很正常么？没有我这样的神族指导他们的文明，他们走向衰落是必然的。”

    “如果你真的是神，为何你神迹所遍布之地，最后都成了一片死地呢？”伏羲道，“又为何你的种族最终凋零却没有永续繁荣呢？

    答案只有一个，你们和人类一起，耗尽了星球的能量和资源。

    甚至，我猜测，你们神族的生存方式，可能是彼此吞噬能量。

    人类召请我，和你找我的目的确实一样，都是把我当做星球能量提供器。因为，要支撑你迈向宇宙计划的重要条件，就是能源——

    而现在地球新的地脉之力显然不足以完成你的梦想。

    葛崖，我们并不是同类，你只是把我当做

    ‘食物’。”

    “那是你的看法，正确的说，我只是希望达到共赢。伏羲，你早晚会走上和我一样的道路，作为新生神的你，早晚有湮灭的一天，你只有和我一起联手，尽快找到其他星体生命才能延续你的生命之火。”葛崖道，“我可以提供给你长达一亿年的经验，你可以继续以你心爱的萧楠的身份活着，和我融合后，萧楠还是存在的，他可以回归普通人的生活，不用被你那巨大的力量所‘诅咒’。

    他可以去自由的寻找他的爱人，他的幸福。

    而不是成为你的傀儡。”

    “提供上亿年的知识经验给我？”

    “没错，我们融合后，我的经验既是你的经验。”葛崖道，“比你现在所一手建立起来的文明世代更加先进发达的文明，我见过不知道多少次。”

    “那么，你的第一个愿望，就是和我交融知识和经验。”伏羲放下酒杯道，“我还以为你要提出什么建设性的提议。

    说来说去，你的目的和人类竟然一致，何等低级庸俗。”

    “那么，你还有什么更加高远的志向么？”葛崖问道，“你也不过是一个仅仅存在了一万年的年轻神灵。你的所见还太浅薄。

    而我的阅历，起码是你的几百倍。”

    “我的志向就是萧楠的志向，他是我在人间全权的代理人。”伏羲道，“我很好奇你们到底是怎样研究他的？我以为他已经足够多嘴了。”

    “萧楠的所有数据都在人类机构的掌控之下。他是人类观测你的唯一媒介。即使如此，为了避免贸然召请你带来的灾害，对他的观测也只在一定范围内。

    萧楠曾经出现过几次在时空罅隙中突然失踪的情况，看来你已经掌握了开辟次元裂痕的能力。

    如果把你的那种能力运用到星体跳跃上，我们进入宇宙的效率会大大提高。”

    “谈判就到此为止吧。让萧楠来跟你说吧。”伏羲将不知道什么时候点着的香烟放进嘴里，深深的抽了一口后，吐出了一阵烟气。

    烟气中，坐在他原来位置上的，已经不是伏羲，而是身穿长衫的萧楠。

    大概萧楠和他唯一还有关联的地方，就是和伏羲一样拥有一双金色的眼眸了。

    “萧楠，神的宠儿。”葛崖笑了一声，“你的造物主伏羲，原来是个如此喜欢逃避的懦夫么？”

    “他是不是懦夫我不知道，我只是来更正下你说错的几个数据。”萧楠手里捏着香烟道，“伏羲已经有一亿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