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楠醒来时只感到浑身像是散架一样。

    这种让人像是跑了几十里路的感觉，应该是伏羲忽然又出现了。

    不知道是伏羲感应到了他的愤怒还是有其他的什么打算，忽然又冷不丁的显形。

    他从车座上爬起来，顺着车窗，能看到外面伏羲“肆虐”过的景象。

    难以置信，这次伏羲把那些歹徒的汽车连带身躯，以及那些无辜被害者的人头，全都变成了黄金。

    就连地面也是被黄金侵蚀的状态，方圆数十米内，一草一木都化作了金质的。除了他乘坐的这辆车，周围简直是金灿灿的一片。

    婉月打开车门，对他道：“十三少，你终于醒了。”

    “我睡了多久？”萧楠问道。

    “大概几小时吧，自从伏羲消失后。”婉月道。

    “伏羲……应该只是展现了些许吉光片羽，看周围物质变化的范围就知道了。”萧楠在她的搀扶下坐起来。

    当他勉强坐着轮椅来到车外时，还能看到那辆卡车一同化作黄金的欧阳飞。

    “阿飞……我不该丢下他的……”萧楠内疚的说。

    “这不是您的错，是我的过错。”婉月道。

    “不……这不是你的错，婉月，我应该预想到各种后果，但是我没想到……现在，我们无法再去给予死者以追忆和祭奠，只能沿着伏羲为我们指明的道路继续前行……伏羲……他做了什么？”

    “他不知道用什么原理，做了一次广播，我猜以他的能力，范围大概是全球级的。”婉月道。

    “是吗。他已经允许你‘直视’他了么？”萧楠捂着头道，“婉月，你太过接近伏羲的话，我觉得是我犯下的罪。”

    “我乐意追随您的脚步，无论多么接近，我都不后悔。”婉月看着黄金的卡车和尸体道，“请让我与您一起，步入非人的境界，只要是你去的地方，我都会跟着去。”

    “啊……”萧楠抬起头，看着阴晦的天幕道：“这末世绝望的气味，伏羲又要为我引来什么？我只感到我在逐渐逼近‘破灭的源头’，就算我一动不动，他也在鞭策着我前进——

    这就是我的命运。

    我……”

    “您是唯一的，宇宙唯一的，人类不可以说出口的那个。”婉月转向他，缓缓道，“您是无比纵容人类的，剥夺了这个早已该灭亡的种的可笑自由的，那个。

    除了您，我不会对任何人说起这个秘密。”

    “谢谢你，婉月。”

    “苗枫从来没把你当做他，其实我也很难把你们两个联系到一起。若不是伏羲让我从无限膨胀的进化中复生，我也无法想明白这个道理。”婉月道，“我在吞下了水晶牙齿后，一瞬间就到达了某种‘顶点’，才感悟到了这个真相。

    少爷，伏羲是无法直接完全降临到这世上的‘现象’——我们的星球无法承受他超绝的力量，唯有您，才能赋予他声音和意志。

    但是这不是我追随您的理由。

    我一直，还感念着那个和我一起在凋零的寒夜里努力活下去的十三少。

    我会，永远为十三少而活。”

    说罢她露出了一丝笑容：“我只想看着十三少。然后和您一起，将萧家彻底铲除，我们才能真正的……走出萧家大院！”

    “经过伏羲强化的你，寿命会长达二百年左右——本来你被水晶牙齿进行了超进化，已经快要成为永恒的生物，是伏羲把你从那疯狂的进化中拉出来，赋予了人类的理智能够承受的‘强化’程度。

    所以你不是永生的。

    如果，你没有祈求伏羲给予你永恒的生命，那么这个时代，就是未来的我们分离的时代。”萧楠道，“我们被传送到这个时代，并不是随机，这是个充满‘寓言’的时代。无数破灭的因子因为我们在民国时代的举动而被触发，因此引发了伏羲的‘回溯末日’的能力。”

    “那就足够了。让我以二百年人类的身份追随您吧。”婉月温柔的说道，“永恒对于我来说，太过漫长了。

    以及，您会扭转这个绝望的时代？是么？”

    她望向阿飞黄金的尸体道。

    “相信伏羲吧。就算人类无数次认为神抛弃了他们，无数次甚至连自己都要毁灭，无数次认定自己有罪，但是，神永远没有抛弃这个物种。”萧楠道，“看啊，自认有罪的人，马上就会来朝圣，希望从我这里得到一个无比任性的答案。”

    果然，行驶的汽车已经开始从远处朝着这边驶来，那不是一辆普通的车子，而是经过改装的，神似萧楠那辆豪华房车的大型车辆。

    那辆车被改装的很夸张，拥有着重型装甲，以及各种看起来高科技的外置武器，当车辆在数十米外停下后，车门自动打开，一名戴着口罩式面具、身穿皮质风衣的男子用轮椅推着一名身穿民国时期长衫的男子，缓缓走下了车子。

    那两人逐渐靠近，当看到已经变成了黄金的一片区域后，轮椅上的男子发出了干笑声：“我只是从过去的资料中知道伏羲有着改变物质的异能，今天才算是第一次见到，真是惊人，就连人体爆炸时的状态也被凝固成了违反力学的黄金形态。”

    那身穿长衫的男子的容貌，让婉月惊骇的瞪大了眼。

    因为，他简直是萧楠的翻版，没有一丝不和萧楠相同的地方，连声线都一模一样。

    就连男子身后推轮椅的那个风衣男子，也因为萧楠的容貌而发出了讶异的声音。

    “您就是‘圣人萧楠’了吧！”萧楠开口道。

    对面的男子微笑道：“没错，我就是这个时代的‘圣人萧楠’。但是，面对正在的萧楠，我想，我没必有再隐瞒什么了。

    如您所见，我只是您的影子。”

    “您在说什么！萧楠大人！”风衣男子沉声道。

    “麟翼，你答应我一件事好么？”自称萧楠的男子温柔的说道。

    他身后推轮椅的青年单膝跪下，道：“您吩咐吧，我早已发誓过绝对服从您。”

    “这件事我等下会告诉你，在此之前，还请你对接下来听到的事情，绝对保密，永远保密。”“萧楠”道。

    “遵命！”被称为麟翼的男子虔诚的应声道。

    “萧楠”继续说道：“萧楠大人，我虽然今天才第一次见到您本人，实际上，我对您的一切无比熟悉，我被灌输了一切有关你的记忆数据，身体的每个细胞都是来自于你身体的原始数据。

    没错，我就是你的‘复制人’，但是我不是那种简单的复制体，在伏羲实验中获得的关于您的一切数据，都回馈到了我身上。

    因此，我可以说是全世界唯一的一个，您的百分百完美复制体。

    请允许我向您说明，在您延迟了十几年才出现的这个时代，到底发生了什么。”

    “愿闻其详。”萧楠道。

    复制人说道：“伏羲实验在二百年前中断后，计划就进入了休眠阶段。但是，暗灯组织的首脑并没有放弃这个实验。

    大概在十几年前，我被制造出来。我一醒来，就拥有您的大部分记忆，当然，这些记忆数据是根据伏羲实验搜集来的信息模拟补完的。

    我的人格和心智也是百分百吻合您本人。

    我被制造出来的目的，就是拯救这个魔物横行的末世，按照您的思维方式，我提出了救世理念。

    那时，苗枫忽然出现在了这个时代，我和他取得联系后，苗枫一直把我当成是你，来和我共同实行救世的理想。

    可惜，我们的理念最后出现了分歧。于是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我虽然是您的完美复制人，容貌也能稳定在您二十多岁时的样子，但其实我的身体机能一直在衰减，如您所见，我的残躯撑不了多久了，甚至可能只有数小时。”

    他说罢伸出手腕，露出了手上还在被输液的数条管路，这些管路连着他轮椅后面的维生装置上。

    “如果不是因为听到了广播，我大概可能要在边境抱憾而终了。因为我的身体根本撑不到真正谈判的那天，而自由区的消息太过闭锁，我本来打算亲自去见苗枫的。”复制体道。

    原来伏羲发出全球广播，就是为了把复制体引过来！

    这就有点意思了。

    萧楠道：“感谢你替我做了这么多本应该我做的事情，但是——我还有很多问题想请教你。”

    “时间不允许了，抱歉。我只能对您说，暗灯的数据里早已显示您具有某种时间跳跃的特性，所以对您出现在这里我毫不意外，如果可能，我甚至很想看看，我和您唯一的不同点——

    只有你，才能和伏羲取得联系，只有这一点，我做不到。”复制体苦笑道，“也只有这一点，时刻提醒我，我只是个假货。

    可是苗枫对我深信不疑，他甚至认为，正是因为我提出了过分的理念，所以伏羲才会切断和我的联系。

    而实际上，我从未和伏羲取得过任何联系，您知道吗？我是多么嫉妒着您啊！

    如果我可以和伏羲联系的话，那么……

    我是完完全全，真正的您了，起码，我可以以您的身份，向苗枫谢罪。

    如果，我比你早一点遇到苗枫的话，或者，他会成为只属于我的挚友。

    所以，最后的最后，为了苗枫，您能答应我最后的心愿么？”

    “你说罢。”萧楠道。

    “我知道您有着圣人的品格，您一定会答应我，为了这个世界，为了苗枫，请您代替我，作为‘圣人萧楠’活着，继续引领这个世界，好么？”复制体道。

    “我会为你完成的。”萧楠点头道，“我会接过你的重担。”

    “谢谢您，麟翼，这就是我最后的请求，希望你能像听从我一样，听从新的‘萧楠’的命令，辅佐他继续拯救这个世界，好么？”复制体又转向了身边的青年道。

    “萧楠大人……我一定……为您完成心愿……但是，在我的心底，您是唯一而不可取代的！”青年的眼中闪烁着泪光，咬牙切齿的单膝跪着道。

    “傻孩子……”复制体努力的抬起无力的手，摸了摸他的脸。

    原来我圣父起来是这么个样子，还挺有点招人烦的。萧楠看着眼前的一幕，脑子不由自主的就开了小差。

    交代完后，复制体的状况忽然就恶化了，他应该是一直吊着一口气，现在说完了最后的愿望，他的生命体征迅速的开始衰退了。

    “萧楠大人！！您不要离开我！！”青年试图要抱他回去，复制体却摇了摇头道：“不……不用了……没用了……萧楠……你……我是……嫉妒你……的啊……我想……我只想……见一见……伏……羲……”

    时间在此时瞬间凝固。

    萧楠竟然靠着自己的双腿走到了还能眨眼的复制面前。

    “可悲的复制体，你一直以完美复制我为荣而自得，但是，你并没有复制到我的任何一点。”萧楠将手放在他的额头上。

    “伏……伏……”复制体睁大眼睛，看着萧楠，眼中流露的只有惊惧。

    “我是

    萧楠。”萧楠缓缓道，

    “你们要如何复制‘伏羲’？人类试图复制我太多次了，各种形态的我，但是，

    从未成功。

    他们甚至把我想成全能的机械，或者是有意志的星体。

    可悲而渺小的复制人，

    你那令人肃然起敬的圣人行为和救世之心，

    无法抹消你背后的‘主人’的阴谋以及你为虎作伥的自私。

    是暗灯散播了改造后的病毒‘伊甸’，令世界陷入末日。

    然后他们又创造了你这名虚伪的圣人，

    甚至蛊惑了我的信徒。

    你以救世的大义为名，让无数的人成了暗灯野心进一步膨胀的试验品，

    在你们的随意摆布下，人类忘却了真正重新兴起文明的方法，混乱和暴虐肆虐大地，

    即使如此，我依旧爱着你们。

    无论你们毁灭自然多少次，由我来为大地重新装点生物和植物，

    无论你们厌恶自己多少次，由我来修复被人类榨干的大地和海洋，

    无论你们多么荒唐的自毁，由我来重新为你们点燃希望和文明的光芒，

    无论你们多么自责和后悔，由我来为你们弥补过错，收拾残局，甚至回溯时间，修正错误。

    无论你们多么自卑愚昧，否定我的存在，我都要告诉你们，神存在，并爱着你们。

    神容忍你们的一切过错，因为，在我面前，这些不值一提。

    我是萧楠。

    我是伏羲。

    我是悖论概念——无初之终，无末之始。

    你要如何完美的复制一个悖论概念呢？低级种的生物作品？”

    “啊……啊啊啊……啊啊……”复制体的眼中被泪水溢满，他的脑子根本无法承受这样巨大的秘密和蛊惑，在时间重新启动的刹那，

    他的脑壳瞬间炸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