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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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彦卿没有错过沐彦顺脸上的惊愕、难堪和耻辱的转换, 这显然是沐彦顺极其不愿被提起或者说不耻之事。

    沐彦卿无视沐彦顺射过来的狠恶目光,神色自如的端起案几上的茶杯,撇去上面的茶沫饮了一口, 才慢悠悠的开口:“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彦顺不会以为为兄远在京城就对云南的事一无所知吧。”

    沐彦顺有些狰狞的表情一顿, 下意识的看向沐彦卿, 只见对方一派悠闲,脸上甚至还挂着些许笑意, 仿若接下来不论发生什么事,他都有志在必得的决心。

    想到这里,沐彦顺的心不可控制的颤抖了一下,连带着他的手指轻颤, 不, 不对,沐彦卿是不可能知道这件事的,沐彦顺轻轻告诉自己。

    “这里是京城,大启都城, 集天下英才与一地,俗话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句话可不是说虚的。”沐彦卿轻飘飘加了一句。

    沐彦顺整个人愣在那里, 此时此刻他只感觉自己血液逆流,他整个人仿若光着身子被扔到了冰窟窿, 就连呼救的时机都没有留给他。“兄长说什么?我听不懂。”

    “不懂就不听了, ”沐彦卿看了一眼沐彦顺,似笑非笑。

    就这一眼,沐彦顺就像是整个人被看透了, 在这一瞬间,沐彦顺心里清楚的知道沐彦卿确实知道了,他费尽心力捂住的秘密,自以为无人知却早已经被人知道,他自以为瞒天过海的时候,却不知道别人早已经笑破肚皮。

    一想到那些肮脏的事早已被对手了如指掌,沐彦顺感到非常难堪,整个人萎靡了很多,一瞬间就生生老了好几岁的样子。

    沐彦卿却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攻人先攻心,第一步已经达成目的,他自然不会收手,只会乘胜追击,沐彦顺的私生活对沐彦卿来说无关紧要。

    “我已经知道你背后的主子是镇南王,我还知道他早已进京,他在哪儿?”沐彦卿直入正题,就这个朝代而言,男子立于天地之间,尤其世家子弟怎堪委身于他人身下,但沐彦顺至今还可以来京城蹦跶,这就说明对方的意志力并不好攻破,他也只能打对方个措手不及。

    沐彦顺在此次惊愕抬头,比起前一个炸弹,这个更让他惊讶,沐彦卿怎么会知道,就连他,就连他在镇南王府待了这些年,回京前也才知道这件事。

    不过,知道又怎么样,那人已经做好了规划,现在看来他这边注定不能锦上添花,那也不能成为拖累,不能拖累了……她。想到这里,沐彦顺讽刺的勾了勾唇角,带着某种病态的偏执。

    沐彦顺一瞬间想通了似的,他收起了脸上的表情,垂目面无表情。再怎么说他也姓沐,纵然今晚事后沐府没有收到波及,他纵使活不成,也不会身败名裂。

    沐彦卿明显感觉到了沐彦顺情绪的变化,他并不准备放过对方,“三弟果然感念夫妻恩情,不!说夫妻倒是为兄攀附了镇南王,就是不知你这份恩情镇南王认不认。”

    随着沐彦卿轻飘飘的语气,沐彦顺垂在两侧的手渐渐攥紧,胸膛不断起伏,显然是气急了的,就算已经想通了其中的情理,他还是受不了这份侮辱。不过几息之间沐彦顺就平复了自己的怒火。

    这倒让沐彦卿刮目相看,不过也让他明白一个事实,那就是在云南的这几年沐彦顺确实过的不好,不然也不能养成现今这性子。

    在京时,沐彦顺作为受宠三房儿子,是被父母宠着护着养大的,虽然平时讷言,但傲气风骨是有的。沐家虽然已经败落,但到底不是普通之家,到沐彦卿这一代,沐家处于渐渐上升阶段,不说其他,他们兄弟三人自小就没有在外面吃过苦头。

    没有吃过苦头就意味着不能忍受苦楚,这是一定的。而这个苦楚具体代表什么还应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就像沐彦卿,这些年他经历的多了去了,他经手的一件件事他处理的每个案子,都汇聚成了经验成了他人生中最宝贵的财富,让他可以充满自信的站在朝堂之上翻云覆雨。

    当然,他今后还可能经历更多,与朝臣在金銮殿上你来我往,虚与委蛇,为百姓请命,但他曾经的经历成为了他以后的基石,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他能忍是对事情的绝对把握。

    就像沐彦昀,他为了能在军中站住脚跟也付出了很多很多,作为一个半路出家的武将,他为了出人头地,为了不让支持自己走这条路的兄长受到更多的责难,他只能不断的提升自己的实力,奋力走出一条只属于自己的道路。他能忍是因为一定要实现自己的目标。

    相较于沐彦卿和沐彦昀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好所承受的那些苦,沐彦顺被动走了另一条道路。人的个性,天生加上后天培养,一旦定性就很难改变。沐彦顺离京时已经是个半大小子,性格已经形成,他是个有些娇气且受不得半分委屈的性子,但在云南这几年间,他竟然能够忍下沐彦卿故意说出来刺激他的言辞,可谓变化之大。

    看沐彦顺的样子,沐彦卿眼神深邃,他抬头瞟见书案上摆着一本诗集,书封上印着一只红梅,沐彦卿眯眯眼,他记得……

    “说起来镇南王是一方武将,掌管着南方军政,但听说他的独生女儿怡郡主却是个有才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十五岁在广东的问鹤楼比试众才子丝毫不输给人。”沐彦卿似乎不经意提起了一句。

    先前还没有什么反应的沐彦顺却一下子抬起了头,探究的看向沐彦卿,眼中带着期望,他希望沐彦卿就只是随口说一句,但随即他就醒悟过来,他这位大堂兄可从来不是能艰难揣测的人。

    沐彦卿只做没看到沐彦顺的异常,自顾自接着说道,“虎门出了个才女,倒是稀奇的很。听说怡郡主极擅作诗作词,不知道三弟有无见识过?”

    “你想做什么?”沐彦顺反问,他眼中带着恨意,他无所谓自己怎么样,却不敢小瞧了沐彦卿。他这个兄长从小道貌岸然,十几岁就能把他爹娘算计的只能远走云南,让他落得如今这个下场,他怎么敢小瞧?而就算这次事成,他也不敢保证能第一时间除掉沐彦卿,他不敢想日后有个万一。

    “现在可不是我想做什么,是三弟你想干什么?”沐彦卿抬眼似笑非笑的说道,有句话说的没错,他们沐家确实都是情种,这还有个连姓名和名声都可不要却要情缘的。

    沐彦卿表情的越不经心,沐彦顺就越是胆颤,他紧紧攥着拳头,牙齿紧咬,到底没说出一个字。

    东边传来一阵嘈杂,沐彦卿随眼看去,东边儿的天完全被染红了,应该是皇宫里哪个宫殿走水了,就算没有在现场也能想象的出双方对战之激烈。

    “我没有多少时间跟你耗在这儿,不过,”沐彦卿凑近沐彦顺直视他的眼睛,“就算你护的主此次事成,你的心思也是见不得光的,更不用提你那肮脏的心思,你说要是怡郡主知道了会怎么样?”

    沐彦顺显然被刺激到了,他奋力冲向沐彦卿,但压着他的两个侍卫身手都是极好的,刚看到沐彦卿走过来,就加大了自己的力量,所以就算沐彦顺突然发疯,也没有波及到沐彦卿。

    “不能告诉她,一定不能告诉她,”沐彦顺红着眼睛不断重复这句话,他看向沐彦卿想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沐彦卿只是站在那里,淡淡的看着他,没有任何表示。

    “她什么都不知道,她的身子很弱根本受不了刺激,这都是我一厢情愿跟她没有任何关系,不要把她牵扯进来。”沐彦顺有些崩溃,不断的低声呢喃。

    他是个肮脏的人,从心到身没有一处干净,就连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何况是别人。他不在乎,活都活不下去了,哪还有精力管别人的看法。

    但,她是不一样的。他从来不否认自己的肮脏,但却不敢也不愿把这一切展示在她面前,哪怕他心里知道他其实早已经没有体面,却还是可笑的想维持。

    沐彦卿冷眼旁观。

    “你能和我保证护住她吗?”沐彦顺突然安静下来了。他从头至尾的目的都只有一个,不管是谁只要能答应他,他的目的就达到了。之前他从没想过会被沐彦卿识破,但识破就是识破了,他只要一个保证。

    “只要她没有参与此事。”沐彦卿表明自己的态度。

    “不会的,她身子弱,除了诗书两耳不闻窗外事。”沐彦顺反驳,接着他直视沐彦卿,惨笑道:“看在我们身上还留有一脉的血液,希望你不要食言。”

    沐彦卿不置可否,他当然不把这看作是沐彦顺对他的投诚,只不过是在这个情况下的识时务者。

    在双方的你来我往中,要说沐彦卿的优势,大概就是抓住了对方的死脉。

    一刻钟后,沐彦卿从书房走出来,沐彦昀随即迎上来,“大哥,怎么样?”

    沐彦卿看着沐彦昀,知道对方为何还在这等着,却没有解释,“你收拾下,立刻跟着青佲出发。”

    “是,”沐彦昀虽然确实好奇里面的情况,却还是应声立刻开始准备。

    沐彦卿眼角挂上了些笑意,回头又是一脸肃清,他沉声吩咐青佲,“立刻出发,生死不论。”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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