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赖

抵赖 > 第5章 第5章

第5章 第5章

    岑念看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明明都打过电话了,还让你来接我。”

    在开车的袁定清听后笑了下,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恭敬温和:“岑董也是关心你。”

    袁定清虽说是她父亲的助手,但也是她父母的多年好友,一直看着岑念长大,自从她母亲离开后一直是袁定清在照顾她,甚至比她父亲还了解她。

    至于她父亲……

    大宅越来越近,岑念的眼神也逐渐黯淡。

    车开入一扇铁艺大门,进入一座欧式的庭院,庭院里的花草茂盛多彩,一看就知道是经过长期精心打理的,然而岑念却怎么也喜欢不来。

    这是岑念父亲后来娶进门的那个女人所钟爱的,以至于大宅无论是庭院,还是建筑风格以及内部装潢,全都是装腔作势的奢华欧式,连迎接的方式也十分的夸张做作。

    岑念看着车窗外那分成两排,站在大门两侧的佣人,只觉一阵头疼。

    车里只有她和袁叔,因此临下车前她还是没忍住直呼全名吐槽一句:

    “赵娜还是这么恶心。”

    袁定清没有回话,只是看了眼后视镜,无奈地笑了。

    岑念走下车后,离大门最近的佣人立刻把门打开,果不其然,这所有一切的始作俑者隆重登场了:“念念~”

    果然虚伪的人,连嗓音都透着一股子虚伪。

    岑念看着那个不断朝自己走来的女人,忍不住蹙了下眉,但为了不被抓到把柄,很快舒开了,强忍着恶心扬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要不是情况特殊,她是绝不会在赵娜面前摆笑脸的。

    “你爸一直在等你呢。”

    赵娜一直笑着,岑念因此瞥见她眼角那两道浅浅的岁月痕迹,她也老了啊。

    岑念勉强扯了扯嘴角,一边往前走,一边不动声色的躲开了赵娜想要挽过来的手:

    “赵阿姨陪着我爸就好,怎么出来了。”

    “你都多久没回来了,想你啊。”

    “瞿伯父他们已经到了?”

    “这倒没,不过也快了。”

    岑念走进大厅,被顶上那盏璀璨的大水晶灯晃了下眼,这房子无论来多少次,她还是不会习惯。

    毕竟这也不是她家。

    正想着,从一侧楼梯处传来了一句:“姐!”

    岑念回神一看,是赵娜的儿子,与岑念同父异母小两岁的弟弟,岑立。

    看着岑立笑容灿烂的朝自己走来,岑念心里虽然嫌弃,但还是摆出一张无可挑剔的笑脸。

    岑立其实没做什么,可如同这栋房子一样,岑念就是喜欢不来。

    “慢慢走,别在家跑。”赵娜说完,岑立立马减慢了速度,直到只剩几步了才敢小跑到岑念面前。

    真是听话。

    岑念在心里暗讽道。

    一行人穿过大厅走到了会客厅,岑念一眼就看见她父亲岑天磊正坐在暗褐色真皮沙发上看着报纸,

    听见岑念走进来的动静后,岑天磊才慢悠悠的放下报纸,却没有看她一眼:“回来了。”

    “嗯。”岑念也同样简短的应了声。

    岑念跟这家人也没什么好说的,于是坐在一侧的单人沙发上听着赵娜尬聊,然后赔着笑脸。

    曾经的和乐融融没了踪影,只剩下虚伪的表面功夫。

    这个家是在她十五岁那年变的,那会母亲才刚离开一年,父亲带了这女人跟儿子回来,一切都变了。

    不过没关系,她曾经很在意,如今已经无所谓了。

    岑念想着,端起茶杯抿了口茶,眉心微微皱了下。

    可惜,是她喝不惯的英式红茶。

    没多久瞿家父子就到了,岑念的神经瞬间绷紧到最高强度。

    双方长辈正互相寒暄,岑念却已经跟瞿承耀开始眼神交锋,谁也不肯输了气势。

    之后饭桌上的流程都被岑念猜到了,先是长辈们互相闲聊,然后话题一拐拐到她和瞿承耀身上,然后饭后就找个理由离开,美其名曰“让年轻人自己去玩”。

    眼前的欧式花园已经很不顺眼了,还有应付一个不顺眼的人。

    岑念跟瞿承耀是在一场晚宴上认识的,本来各自相安无事,也不知瞿承耀在想什么,突然就对艺术行业有兴趣。

    说来也巧,他们的审美眼光总是出奇地一致,几乎每次都撞车。

    瞿承耀扬起眉,饶有兴味的看着岑念:“没想到你居然会答应来,怎么?想通了?”

    岑念则扬起一抹公式化的浅笑:“瞿伯父毕竟是长辈,既然长辈邀请了,不来可不好。”

    “看来你还是没想通。”

    岑念笑而不语,本来就不想搭理他。

    “你现在的处境不乐观吧,岑伯父就没有说什么?”瞿承耀停顿了片刻,看向岑念的眼里闪过一丝晦暗:“比如继承权之类的。”

    岑念心中冷笑,但面上还是温和有礼,顺手拿起一旁的红酒瓶,动作优雅的给瞿承耀手里的空杯倒了点酒:

    “瞿先生有心了,我处境还不错,你多虑了。”

    “哦?”瞿承耀挑了下眉,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红酒,视线却一直留在岑念的脸上。

    岑念的笑容一如既往地挑不出毛病,整个人看着温暖,实则却离得很远,暗里透着一股子清冷。

    瞿承耀放下酒杯,抬手轻轻摸着下巴:“其实你跟我结婚也算得上是强强联手,而且我们都是一类人,处得来。”

    放屁,谁特么跟一天一个女伴的人是一类人。

    岑念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不动声色地维持着浅笑。

    “不过你一时想不通也没关系,我还是那句话,等你快要失去什么的时候,你就会想通了。”瞿承耀说完,举杯将酒一饮而尽:“反正不急,我会等你到那个时候的。”

    岑念依然是笑笑不说话,反正撑过这段时间就好了。

    而且她这几年兢兢业业把一个小小的分公司带到现在这个程度,哪怕她父亲再怎么强硬,也会斟酌一下吧。

    然而事实证明,岑念还是过于乐观了。

    瞿氏父子一走,趁赵娜暂时在忙,岑念走进了那间她好几年没进过的书房。

    岑念推开门时,瞥见父亲抬眼时眼里一闪而过的意外,心里的底气也稍稍涨了几分。

    “怎么了?”岑天磊问。

    岑念走到岑天磊坐着的单人沙发旁站定,深吸一口气后开门见山:

    “爸,我不想嫁给瞿承耀。”

    “胡闹!”

    明明拍在桌上的只是一份报纸,声响也不是很大,但岑念还是反射性的缩了下脖子。

    她双手不自觉紧握,绷直了背脊:

    “我就算不嫁给他也能做得很好,你看我现在……”

    “闭嘴。”岑天磊打断了她:“这事就这么定了,我已经跟你瞿伯父说好,下个月就办订婚宴,今年内完婚。”

    岑念看着父亲那不容拒绝的表情,以及坚定的目光。

    果然……

    回想起刚刚赵娜对瞿家父子满是讨好的笑脸,哪怕她晚餐没吃多少,也还是想呕。

    岑念眼里的光逐渐黯淡下去,声音也比刚才弱了许多:

    “没有余地了吗?”

    “没有。”

    “是不是那女人又跟你说了什么?”

    “那女……你!”岑天磊过了一会儿才明白岑念喊得人是谁,立刻愤怒的红了脸:“你就这么喊你妈妈的?!”

    “你忘了?”岑念抬眼,眼里满是森冷的寒意:“她可不是我妈。”

    岑念说完后,双方陷入了沉默,这时候她还在想,应该还是有希望的。

    结果迎来的却是一句:

    “你不嫁可以,那就把公司交给小立,小立也毕业了,是时候让他历练历练了。”

    总算说到重点了……

    说为她好是假的,说想让她早点结婚有人照顾也是假的,这才是真的。

    赵娜的枕边风果然厉害。

    看着父亲冷漠的侧脸,岑念找了好久,还是没能找到一丝暖意。

    最后暗自自嘲:真奇怪,明明都已经不在意了,却还是想找到点什么,蠢。

    岑念笑了:“如果换成我哥,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别提你哥,更别谈什么如果,都多少年了,你怎么还这么幼稚?”

    她看见父亲重新拿起报纸,摆出了一副不想继续谈的姿态。

    没想到,如今连亲人都成了不准谈的禁忌。

    好吧,她算是彻底死心了。

    “不是我幼稚。”岑念说,语气轻飘飘的:“是你没把我这么多年的努力放心上罢了。”

    岑念停顿片刻后,不给岑天磊训斥的机会,兀自说下去:

    “要是哥他在就好了,我不仅不用管公司死活,也不会让我像商品一样‘嫁’出去。”

    抛下这些话,岑念转身离开,刚走几步身后就响起了一句:

    “这都是为你好。”

    岑念一听,勾唇冷笑,头也不回的摔门离开。

    回去的途中下起了小雨,车窗上的水滴被灯光染了色,岑念就这样看着这些水滴滑落,又或是变色。

    没多久这场小雨变成了倾盆大雨,雨水模糊了风景,车窗上的水珠也停留不了了。

    车内空气有点闷,也许是喝了点红酒有些微醺,又或许……是她心理作用吧。

    “在前面路口停就好。”

    “嗯?”眼看离公寓还有一段路,袁定清觉得奇怪:“为什么?”

    “好久没淋过雨了,我想一个人走回去。”

    “这样会感……”袁定清“冒”字还没说出口就被打断了:

    “这点自由我总该有吧。”

    “……”

    车一停下,岑念没等袁定清下车打伞,自顾自先下了车。

    雨夜沁凉的空气以及冰凉的雨水让她瞬间有了精神。

    路很短,岑念走得还算快,虽然淋了个浑身湿透,但醒酒又舒爽。

    “岑小姐?”

    就快要走到公寓门厅大门时,嘈杂的雨声中多了一道模糊的声音。

    岑念抬头,大雨滂沱中她看见一个修长的身影正站在公寓门厅前看着她,那个人手里靛蓝色的伞像是刚刚收起,还没有绑,但下一秒又被撑开。

    之后那个人撑着伞,快步向她走来。

    岑念一时愣住了,因此没有往前。

    人影逐渐接近,她才逐渐看清对方的脸。

    傅景迟的脸在昏暗的雨夜里依旧白皙好看,就算眉头紧皱,也还是挑不出什么毛病。

    岑念回过神抬起头,扬起一贯公式化的微笑,语气也跟平常一样平和轻快:

    “好巧,刚下班?”

    可不知怎么,傅景迟眉心处的皱褶却更深了。

    恍惚间,岑念好像在他深邃的眼里找到了一些本该出现在她父亲眼里的……心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