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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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毒物

    何氏倒是早就想过,丁香那里的补品不能断,何况女儿也提醒过,王妈妈等人也分外赞成。

    可若叫她从自己的私库里往外赏,她虽不心疼,还怕丁香借此纠缠她、怪她不安好心呢。

    丁香虽然嚣张,那话却说得好,她这位正室太太决不能赏那丫头什么吃食。

    她本是打算待会儿便给丁香拨二十两银子,说明是太太给她买补品用的;老爷既然叫人送来了这两匣子,她倒是省银子了。

    韩宓却是从她娘与薄荷的短短几句话里,本能的觉察出了些许不对劲。

    要知道她前世这么大时,便总瞧见老爷从外头带回补品来,她娘也全数高高兴兴的收下了。

    她当年本就心性儿太过憨直,也便并不觉得如何蹊跷,可是如今再细细一琢磨,老爷虽是顺天府推官,时常有人孝敬、有人走门路,也不该一水儿全是这流水般的补品啊。

    倒是她那位继母孙氏名下便有家补品铺子,过门后用起燕窝和阿胶来从不吝啬!

    韩宓便立刻警惕起来:“娘可听老爷说过这些补品都是哪儿来的?”

    “若是衙门里有人求老爷办事送的礼,这得是什么样的人家啊,难不成是开药铺或是南北货铺子的?”

    自打韩云枫做了顺天府推官这几年,虽是官阶还不够高,收不着太多的冰敬炭敬,兑米票兑粮票、绸缎皮毛倒是一年四季从未断过。

    这些补品也只是最近半年多了起来,眼下已经快将何氏专门放药材的私库装满了。

    何氏却是没从女儿的话音里听出什么来,只轻轻摇头:“老爷哪里会将托他办事的人都是谁讲给内宅妇人听?”

    “那这一家的事儿也办得实在太拖拉了些。”韩宓似笑非笑道。

    “娘回忆回忆,这药材和补品是不是从打半年前便流水般进来了?”

    “老爷若是拖着不给人家办事,只为了多从人家手里收些重礼,一旦哪天被这主家拖下水,又该如何是好?”

    话既说到这地步,她已经基本断定,这补品十有九成就是孙氏耍的手腕儿。

    孙氏必是先借着韩云枫的手将补品流水般送进来,头几波儿也必然没有问题,等她娘哪天彻底松懈下来,这养生的好物儿就会变身为索命□□!

    那若她这番推测是真的,她娘当年的早产与去世……也定然不是她一开始时想得那样简单!可她却不能直截了当提醒她娘,这些补品里或许有蹊跷!

    韩宓也便继续耐心的循序渐进,先叫她娘对这些补品的来路起了怀疑,再查这些燕窝与阿胶干净不干净,也就顺理成章。

    何氏听了韩宓的提醒果然变了神色。

    可不是怎么着,老爷过去可没常收这样的礼,就是最近半年才如此!

    不过若说老爷是图重礼的,他又从没说过叫她差人将这些东西拿出去换银子的话。

    倒是旁的譬如皮毛绸缎,若是自家用不完,走礼又用不上太多,既怕皮毛白放着生虫,又怕绸缎花样过时,可没少叫她别忘了换银钱。

    何氏只觉得一颗心又往下沉了沉,胸口也寒了几分,亏她前几日还以为自己早就心凉了。

    可她也不能叫女儿因为一点空穴来风便耽误了上学不是?

    等娘儿俩一起用罢早饭,她便不动声色的给韩宓捋了捋刘海儿,又亲自接过绿芽递来的丝棉披风,慢条斯理的给女儿穿好。

    “虽说娘答应了要带你学管家,老爷收礼的事儿也暂时不需你操心,你只管上你的学去。”

    “等你走了,我自会差人出去打听,你下学了想必就有分晓。”

    韩宓本就不是个真正的小女孩儿,哪里会轻易就被这种话安抚?

    她就执著的将目光投向那两个匣子。

    “娘既是要差人打听老爷从哪儿收来的礼,我便与娘分工吧。”

    “您叫薄荷将这两种补品给我每样装一些,最好将您早几日得的那一份也给我分头装好,我带着上学去。”

    金家既是大皇商,就在很多行业都有涉猎,补品铺子药材铺子也开了十几家,她不说早就练出了一双火眼金睛也差不离了。

    如今她虽不能明说,她或许能察觉出这阿胶和燕窝里加了些什么,她却可以带着这些玩意儿请人瞧瞧不是?

    何氏难免有些含糊,含糊于万一女儿没掩饰住,再叫温靖侯夫人得知自家出了这等事,说不得会坏了女儿的姻缘。

    她便缓缓的摇了摇头,却也不待她说出拒绝的理由来,就被女儿拉住了手。

    “娘放心,我就是想叫您先别用这些补品,也别叫人给丁香送去了。”

    “等我放学回来的路上找家铺子看看,若都是正儿八经的好东西,来路也正,您再用也不迟。”

    这两匣子补品既是老爷叫人送来的,再原封不动送到丁香那里去,就算那丫头吃完就七窍流血挺尸了,不但除了个祸患,还全然不关何氏什么事儿。

    可这也会惊动老爷,继而惊动隐藏在老爷背后的黑手不是么?

    若因此再叫那人换了旁的什么手段,韩宓难免又要费尽心思详查,这可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何氏这才知道,原来女儿所谓的分工,便是她差人去查谁在求老爷办事,女儿去找人查验补品干净与否,而不是女儿想要借助温靖侯府的大夫。

    那她就不用担忧温靖侯夫人知晓此事了,她也便放了心。

    虽是如此,等韩宓与她娘告辞离开家后,何氏还是盯着那两匣子补品出了好大一会儿神,几乎就要张口叫人给她熬一碗药来,那喝了之后便不用担心坐胎的药。

    可这种药汤子哪里是那么好喝的?

    就算她不想再给那狼心狗肺的韩云枫生个嫡子出来,是药三分毒,她还得为宓姐儿想想呢!

    再者说了,她这两年的月事向来不准,间隔五六十天都是常事儿,这一次又是快满五十天了还没动静……若是她使了小性儿伤了身子,她的宓姐儿怎么办?

    何氏便缓缓将手覆上小腹,只盼着这肚子里万万别已有个孩子扎根儿了。

    其实她又何尝不知道,但凡她那苦命的儿子当初并未夭折,老爷也未必敢于明目张胆的收用了丁香,更不会高高兴兴便收下了那两个新买来的通房。

    可现如今再生儿子已经晚了!老爷的嘴脸已经被她瞧清楚了,这时候哪怕她再生三五个,又有何用!

    遥想她当年就要出嫁前,母亲倒是没少叮咛,说是女人只有多生几个儿子才会真正有依靠,如此即便是夫君不那么可靠,也没什么大不了。

    如今再想起这话来,何氏只觉得嘲讽得很。

    敢情母亲何止是想叫她多几个儿子撑腰,母亲还早就变着法子告诉了她,男人只要没有子嗣,什么样的海誓山盟也终会变得支离破碎。

    这时的何氏又哪里知道,等韩宓才坐着马车离了家,就已经迫不及待将那分开装的几份燕窝和阿胶都拿了出来,先细细端详了颜色,又放在鼻子边嗅了嗅味道。

    就是这一嗅之下,韩宓骤然变了脸色。

    这燕窝实在是太腥气了,那阿胶也不遑多让!

    虽说这两样儿若是好的,也会自带些腥气味儿,却不该是这么浓郁,这腥气若不是为了掩盖什么药气才怪了!

    也正是因为这两种东西都太腥气了,韩宓便无法辨别里头究竟加了什么,是想叫食用之人怀不上身孕,还是想叫人渐渐积了毒,成年累月的继续服用着便会要了命。

    这时也不知青芽是觉得自家姑娘太奇怪,还是起了好奇心,便也想拿个燕窝闻一闻,等她才将一盏燕窝拿到鼻子附近,就呀的叫出了声。

    “姑娘快将那东西放下!”青芽一边喊着,一边已经伸手朝韩宓手里夺了:“这燕窝里加了生甜茄汁儿!”

    等青芽将韩宓拿着的燕窝和阿胶全都夺了下来,又嫌烫手般全扔回了小匣子里,再慌忙取了车里带着的温水,主仆俩全净了手,这丫头这才松了口气,脸上却依然惊魂未定。

    这是哪个天杀的将生甜茄汁液加进了补品里?这哪里是要补养身体,这分明是要人命!

    “姑娘是不是早猜到了什么?”

    青芽瞬间就又想起来,她家姑娘从打进了太太的正房,眼睛就一直没离开那两个大匣子,还说什么也要带些上学去,自打上了车就又是端详又是闻的。

    韩宓却也是在青芽喊出燕窝里有毒后,便恍然大悟。

    她就说么,当年的青芽不过是为人大咧了些,说话也有时不分主仆大小的,怎么就被孙氏叫人生生打死了。

    当时这丫头不就是求到孙氏面前去,想给她要点燕窝熬粥,却一去没回头么?

    原来孙氏竟想将曾经给她娘用过的毒燕窝再给她照样吃些日子,却被青芽发现了燕窝里的蹊跷啊!

    说不准孙氏拿出来的燕窝,还就是她娘没用完的那些,被青芽这么一喊破,不但她韩宓无法被孙氏毒死,她娘的死因也会被翻出来!

    那么孙氏又怎么会继续留着青芽这个祸害?

    而她虽是没能及时得知青芽出了事,也便没能阻止得了孙氏打死青芽,却牢牢记住了这个丫头定是因为去要燕窝时、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这才送了一条命。

    从那时起她就再也不用孙氏给她的补品了,倒是歪打误撞就逃过了一个死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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