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锋芒之一品佞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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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1 为他,大开杀戒!(精修)

    沐沉走进水榭的时候便看到嬴纵和沈苏姀双双站在桌案之后正在临帖,沈苏姀执笔垂眸,行云流水的写着什么,而嬴纵则在一旁看着,分明知道他走了进来,却没有一点理他的打算,沐沉眸光莫测的看了看沈苏姀,十分沉默的站在了那处。

    沈苏姀写完一行,抬头扫了沐沉一眼,这几月的禁闭让沐沉看起来清瘦了不少,本就沉寂的面容也愈发肃然无趣,沈苏姀看的有些不忍,不由轻咳了一声,嬴纵闻声将眸光从沈苏姀的笔尖抬了起来,看了沐沉一眼,一边为沈苏姀磨墨一边道,“可想清楚了?”

    沐沉闻言抬了抬眸子,又将目光落在了沈苏姀身上,“不曾。”

    嬴纵勾了勾唇,看了沐沉一眼道,“从前在军中,你们少将军如何罚犯错之人?”

    沐沉皱了皱眉,看着嬴纵的眸色沉了沉,按照嬴纵的性子,绝不会在外人面前提起少将军,可眼下,却竟然在沈苏姀面前如此不避讳,若是往常的沐沉必定恶言相向或是闭口不答,然而近日他倒是看了看沈苏姀,顿了顿道,“自是按照军纪处罚。”

    嬴纵淡笑,骨节分明的十指握着那玄墨黑白分明十分好看,身边的沈苏姀好似不曾听到他们的对话,他更是一心一意的磨墨,“若有人对你们少将军不尊,你们少将军会如何处置?”

    沐沉冷哼了一声,“步天骑无人敢对少将军不尊。”

    嬴纵挑眉,“没有人敢?那你呢?”

    沐沉抿了抿唇角,扫了沈苏姀一眼语声更冷,“七战将个个对少将军敬重有加,我亦然。”

    嬴纵有些满意的点了点头,再不说话,将那磨好的墨汁往沈苏姀手边送了送,沈苏姀面上没多少表情,只沾了沾墨汁又开始写起来,屋子里头暖意盎然,窗棂之外是尚未停下来的纷纷大雪,他二人旁若无人的站在那书案之后红袖添香执笔行墨,好似全然忘记了沐沉的存在,沐沉站在门口,隔得远也看不清沈苏姀到底在写什么,然而嬴纵不再说话,也没有叫他退下,他虽然心中有几分疑窦,可到底看不惯他二人眼下这模样,不由垂了眸子看着自己身前之地,背脊挺直眉头紧皱,不知嬴纵此番到底做着什么打算。

    “你眼下腕力虽然比不得从前,可这风骨却是未变。”

    一片静默无声之中嬴纵忽然开口道出这么一句,沈苏姀看了看自己写的字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也没有法子,到底不是从前了,看来我眼下只适合簪花小楷。”

    “凡是你写的,簪花小楷和草书都好。”

    嬴纵语声温润,沈苏姀听见这话面上生出两分淡笑来,沐沉眼瞧着他二人之间似乎比自己被关进那湖心小筑之时更为亲近自然了,他皱了皱眉,心底的沉郁又深了一层,正犹豫着,沈苏姀活动了一番手腕叹道,“你我的草书都意随剑术,眼下我这身骨实在糟糕的很,想必论起剑道来也比你不上,前次在天狼军大营你是让我的罢。”

    嬴纵勾了勾唇,“不曾让你……”

    沈苏姀挑了挑眉,心中却还是有些不信,抬睫看了沐沉一眼,却瞧见沐沉面色虽然沉静镇定,可那周身生出来的不自在感却是十分明显,沈苏姀失笑,心想逗沐沉也差不多了,不由转头看了嬴纵一眼,嬴纵见她眼中有些替沐沉求饶的意思,便也勾了勾唇,也不说话,却是先将她刚刚写好的一页字拿了起来,稍稍一折放进了一旁的一个信封之中。

    沈苏姀见他这模样有些不解,正疑惑之间却见嬴纵忽然抬手一扬,那信封赫然朝沐沉直直飞了过去,沐沉反应极快的扬手接住,有些不明白嬴纵的意思。

    沈苏姀见状有些意外,心说他眼下就要挑明她的身份不成,那信封之中的字乃是她从前的笔记,沐沉只需一眼便能认出,沈苏姀无奈的看了嬴纵一眼,却不想嬴纵竟然八风不动的道,“这信封之中是洛阳候写下的太公兵法第一篇,我瞧着你眼下也没反省出什么来,便回你的湖心小筑去看这兵法继续反省吧,你觉得自己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参透这兵法?”

    沈苏姀愕然的挑了挑眉,嬴纵却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这边厢沐沉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信封,有些疑惑嬴纵这般的安排,扫了一眼嬴纵和沈苏姀落在桌案之上拉在一起的手,他秉持着眼不见心不烦的想法冷声道,“既然如此,王爷不妨再关我三月让我捉摸兵法,三月之后还能不能反省出什么来沐沉自己也不知——”

    沈苏姀蹙眉,看着沐沉那执拗的模样有些头疼,嬴纵面上的笑意却格外和煦,他点了点头,“三个月,既然是你自己说的,那这三个月你最好不要踏出那湖心小筑一步!”

    沐沉浅吸口气,心说嬴纵眼下对他或许也是眼不见心不烦,不由得点了点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沐沉自然不会出来扰了王爷清静……”

    嬴纵笑意分明的点头,“有违此言军法处置,退下吧。”

    沐沉看着嬴纵今日这反常的笑容心中略有两分不安,可话已出口,更不愿看到眼下这二人你侬我侬的模样,当下点了点头便退了出去,看着沐沉脚步极快的消失在门口,沈苏姀无奈的笑了一声,“你又何必难为他,他必定能认出我的字迹,到时候一个心急出来问你,难道你还真要军法处置他吗?倘若让他困在那小筑中,才更是煎熬。”

    嬴纵淡笑着一把揽了她在怀,“他几番冲撞与你,如今已是我开恩。”

    沈苏姀叹一声对他这般行径也没有法子,便只好先委屈沐沉,转头看了看外头的天色,似乎是午时已过,她不由皱眉道,“时辰不早,我得回府去了。”

    嬴纵眯了眯眸子,“那你晚上还过来吗?”

    沈苏姀面上薄红,“怎可夜夜宿在王府……”

    嬴纵一叹,把玩着她肩上的墨发道,“既然如此,便再陪我一个时辰。”

    沈苏姀挑眉,“当真只陪一个时辰?”

    嬴纵点头,“当然,你若想更久些也可。”

    沈苏姀瞪他一眼,心软道,“罢了,那就再留一个时辰。”

    嬴纵满意笑笑,看了看桌上的笔墨纸砚一时心起,“可要学学我的字?”

    沈苏姀挑眉,不知他今日里为何兴致如此之好,嬴纵却已笑着执了她的手,站在她背后就着她的手拿起那狼毫,竟是教她写他的字来,他站在她身后,高大的身子将她整个人罩在了自己的怀抱之中,虽则是执了她的手,可他身子前倾着贴着她,灼热的呼吸落在她脖颈,一时叫她心猿意马哪里还有心思学他的字,嬴纵似乎发现了她的不妥,另一只手竟然堪堪搂住了她的腰身,沈苏姀一动,“学字便学字,莫要动手动脚。”

    此话不说还好,一说嬴纵经转头在她颈侧吻了吻,唇齿微合的一啄,一股子刺疼的酥痒当即在她颈侧蔓延开来,沈苏姀“嘶”一声,有些懊恼的在自己腰间的大手上拍了一下,嬴纵见她这般地笑一声,所幸下颌蹭着她的发顶悠悠道,“难怪从古至今许多风流之士能战之将都沉溺于闺房之乐,此间的确处处皆有乐趣——”

    沈苏姀面上泛起一抹熏红,嬴纵却只紧了紧在她腰间的手不再逗弄与她,转而将目光落在了纸上,抓着她的小手一番并走龙蛇,她沈苏姀的大名当即龙飞凤舞的跃然纸上,微微一顿,他又抓起她的手一阵行云流水,赫然将“嬴纵”二字落在了一旁,稍稍一顿,还是不够,所幸又在一旁写下“天作之合”四个大字,如此方才满意的停了笔,沈苏姀看着纸上的这九个字眉头微蹙,又好笑又有些动容,不由转头看了看嬴纵……

    却不知,她这般拧着颈子仰头看他的样子当真是撩人极了!

    嬴纵眯了眯眸子,想也没想便低下了头去,唇甫一触上沈苏姀便低哼了一声,他并未强迫她,只一手揽着她的腰另外一只手与她的手叠握着一支笔,他浅浅衔了她的唇,温柔又满是疼惜,沈苏姀一时竟被这感觉迷住,就这般转过头任他施为,嬴纵微狭的眼底满是笑意,愈发温柔的在她唇齿之间磨挲,轻浅的啄允,逗弄似的探舌,没多时便让沈苏姀软了身子,他呼吸一促,所幸一把放开她的腰让她转过了身子,“吧嗒”一声,狼毫落在了桌旁,他面对面将她拥入怀中,愈发好叫他疼爱她,沈苏姀虚虚闭着眸子任他所为,某一刻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极快又沉重的脚步声,容飒和容冽不会随便闯进来,可这脚步声却又并非是他二人之一,她心中其实有些熟悉,可还未想清楚便听到一声惊呼!

    “啊——”

    这一声惊呼,彻底的让沉浸在那美好亲吻之中的沈苏姀回了神,这熟悉的声音,不是容冽不是容飒,却是那个此刻应当在沈府之中的人,嬴纵已停了动作,看着面色绯红一片的她笑意揶揄,沈苏姀看着他那微光簇闪的眸子,陡然之间便明白过来,外人怎么可能不经通报便闯了进来,除非是他本就如此授意过!

    沈苏姀眼底飕飕飞着怒火,嬴纵却好整以暇的擦了擦她微红带着晶莹的唇角,将她按在怀中平复心虚,一抬眸看向此刻站在门内背脊挺直双拳紧握看得出来又生气又懊恼的背影,他勾了勾唇,“沈少爷来得如此急,可是寻你姐姐有何要事?”

    来的人,是沈君心……

    沈君心此刻面色通红,一双眸子满是要溢出来的怒火,身子绷紧,拢在袖子里的双拳更是紧握,虽然只是一眼,可一眼也足够他清清楚楚的看到这书房里头的两人在做什么,脑海之中是沈苏姀在嬴纵怀中温柔回应的模样,虽然看不到正脸,可她那娇软顺从的身段那搂在嬴纵腰间的手臂足以说明一切,沈君心一颗心快要跳出嗓子眼,胸口一股子郁气迅速膨胀,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发泄,不,他知道该如何发泄,他想转身冲上去将那个欺负沈苏姀的男人打一顿,可他心底却又明白这根本不是欺负,而最可悲的是,他根本打不过那个男人!

    沈君心咬紧了牙关,说不出一字来!

    嬴纵看着沈君心这模样眼底闪出两分微光来,怀中的沈苏姀却已将他的手拨开又眼风凉凉的扫他一眼从书案之后走了出去,嬴纵唇角一勾,所幸落座在了书案之后的敞椅之上,好整以暇的看着站在门边的人,沈苏姀走出那书案便停了脚步,深吸口气尽量镇定着声音看着沈君心的背影道,“怎么来了王府?可是府中出了什么事?”

    沈君心本就生气万分,此刻听着沈苏姀这淡淡的语气心中更满满都是说不上来的心酸不平,可他到底也是个小男子汉,不愿再别人面前丢脸,狠狠咬了咬牙才转过了身来,墨色的眼瞳早就隐隐透着一抹深绿,好似一团鬼火一般森森落在他眼底,稚嫩的面容瞬时便有些冰冷森然起来,直直瞪着沈苏姀道,“二公主在府中等你!”

    这可算是恶声恶语,直直盯着沈君心的嬴纵闻言当即皱了眉,沈苏姀听着嬴华庭等她的话有些意外,沈君心发脾气的样子她是知道的,也不见怪,只转头看着嬴纵,嬴纵思忖一瞬,“或许是因为那夜宴的乱子,宫中大抵有些动静,既然如此便回府吧。”

    嬴纵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叫清远送你。”

    沈苏姀点了点头,嬴纵已十分随意的走至一旁拿过她的斗篷为她系了上,而后牵着她的手往门口去,沈苏姀看了看站在门边的沈君心一眼,抿了抿唇不曾挣开,走到门口,嬴纵看也没看沈君心一眼拉着沈苏姀走了出去,沈苏姀无奈的皱了皱眉,走到门口便将嬴纵拉了住,“外头雪大,无需你送,我自己出去便可——”

    嬴纵看了看这大雪纷纷的天气皱眉一瞬,可在沈苏姀的微眯目光之下到底是点了点头,沈苏姀弯了弯唇,便看向还站在门内的沈君心,语气不善,“你还杵在那里做什么?”

    嬴纵眸色微暗,却见那沈君心倒是听话的挪了步子走了出来,看也不看嬴纵一眼,抬脚就往府门的方向走,沈苏姀便又看了嬴纵一眼,从他手中抽出手腕转身跟在了沈君心之后,嬴纵蹙眉看着他们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回廊之间,想到那沈君心别扭的模样唇角沉了沉。

    “出来罢……”

    淡淡三字一落,容冽的身影便悄无声息的闪了出来,嬴纵的目光仍然落在沈苏姀二人消失的方向,漠然问道,“你可看清楚了?”

    容冽点了点头,“属下看清楚了,应当是夜氏不错。”

    嬴纵颔首,“除了那个商王之外,西楚每一处的境况我都要知道,动作快些。”

    容冽当即应道,“属下明白。”

    嬴纵狭眸,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底忽有几分莫测的厉光闪现!

    ·

    沈苏姀二人出了府门,清远已经驾着马车等在了府门之外,沈苏姀对他点了点头便上了马车,这边厢刚落座身后沈君心却也跟了上来,沈苏姀眉头一挑看着他,沈君心“哼”一声坐在侧座上道,“那马儿自己会跟着回府去!”

    沈苏姀皱了皱眉没有说话,这边厢清远已经开始赶车往沈府的方向去,马车之中只有沈苏姀和沈君心两人,沈君心蹙着眉头死死的盯着沈苏姀,沈苏姀经了刚才的事情本是有些羞恼,可沈君心在她眼中不过一个孩子,又过了这么一会子,她自然能应对自如,沈君心适才一路上一句话都不说,眼下却恨恨盯着她不放,沈苏姀眯了眯眸子,“有话就说——”

    沈君心闻言“哼”一声转过头去,不言不语。

    沈苏姀冷冷一笑,看着沈君心那别扭的模样索性道,“所谓非礼勿视,你到底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今日这一遭你最好早点忘了,敢乱说话你就当心些!”

    沈君心“噌”一声脸红起来,蓦地转过头来,“你以为我愿意来那个秦王府吗!你以为我想撞见么,都是那个侍卫说可以直接进去,谁知道你们在做无耻之——”

    一个“事”字未说出口,沈苏姀放在膝头的手已经实实在在的敲在了沈君心脑门上,眯着眸子瞧着他,“早就提醒了你不要乱说话,你胆子愈发大了,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今日之事…咳…今日之事根本算不了什么,等你长大之后遇到自己喜欢的姑娘自会明白!”

    沈君心捂着脑门儿本想说自己不是小孩子,可听到那最后一句话之时却是蓦地红了脸,那顶嘴的话生生堵在唇边,又气又恼的看着沈苏姀,“你……你身为女子你羞不羞!”

    何为一物降一物,沈苏姀在嬴纵面前一句话出便能闹出个大红脸,可面对着沈君心她却能十分淡定,即便今生做惯了温婉淑德的大家闺秀,可从前以男儿身份长大,军中破怕滚打那许多年,她骨子里的心性自然不像寻常女儿家那般拘泥,饶是如此,适才那话于她而言也是有几分不好说出口,她自己本有些心虚,可看着眼下沈君心这面色涨红的样子再听着那话不由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来说去到底还是个小孩子!

    沈苏姀的心虚烟消云散,冷笑一声看着沈君心道,“你既然知道了我是什么样的人,就不要以一副我做了见不得人事情的眼神看着我,你且说说,公主今日来府中是为何?”

    沈君心看着沈苏姀这笑意阴测的模样再不敢顶嘴,满面苦相的揉着自己的额头怨声道,“我怎么知道,看公主的样子像是十分忧心,我哪里知道她是为什么!誰让你夜不归宿留在别人家里,若果再有下一次我就直接告诉公主你在秦王府中让公主来找你!”

    话音一落,沈苏姀的眸子又眯了起来,沈君心下意识的朝后缩了缩,语声结巴道,“你你你看你这样子像什么,那个秦王,那个秦王不娶你却如此待你,你你你,没有哪家的女子像你这样的,若是被人知道,看看你洛阳候在外头还有什么名声!”

    说他是个小孩子吧可他对事看的又十分清楚,沈苏姀一手撑腮靠在一旁的迎枕上,笑盈盈的看着沈君心,“所以你是希望我早日成为秦王妃?”

    沈君心唇角一动,却是未说出话来,沈苏姀冷笑一声睨着他,“想让我成为秦王妃然后你来做这个洛阳候吗?这个想法倒是不错。”

    沈君心讶然的看着沈苏姀,一双眸子陡然充满怒意,“你……”

    沈苏姀当即笑出声来,半眯着眸子道,“好了好了,逗你的,沈君心,我如何行事你无需去管,秦王如何待我你更无需去管,不过有一点,秦王乃是大秦九章亲王,你一个连世子都不是的小少爷下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是不是应当恭敬些,你要知道,秦王杀人不眨眼,下一次保不准他一个不开心就会将你处置了,他发起火来,我也没有法子。”

    沈苏姀说的阴测测,沈君心脑袋上还在痛,听到这话不由得抖了抖,沈苏姀满意的一笑,手劲儿十足的在他额头之上揉了揉,安慰似得道,“就算为了你往后的出路你也应当对秦王恭敬些,更何况,他往后极有可能成为你姐夫。”

    沈君心额头上被沈苏姀揉的痛极,却也没避开也没去阻拦,可他没想到身上这痛还不算什么,沈苏姀这一句“姐夫”才真真叫他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眉头紧蹙满是哀怨的盯着沈苏姀,沈苏姀见他这表情恍然反应过来自己下手太重,撤回自己的手摇了摇头,“得了,你自己揉一揉,我眯一会儿,到了府前你叫我如何?”

    沈苏姀说完便转身半倚在了迎枕之上,沈君心身痛心痛眸光一时之间更为哀怨了,然而沈苏姀说是眯一会儿便是真的眯一会儿,眼下真真没有理他的打算,窗外寒风呼啸,帘络分明紧闭着,可那寒风却好似穿帘而过一路吹到了他的心里。

    一路回了沈府,刚进了伽南馆嬴华庭便从书房之中走了出来,看着她这模样皱眉道,“怎么回事,眼下沈家的生意还要你亲自打理不成?”

    沈苏姀一笑,“新年刚过几家大的铺子总要盯一盯的,公主怎么出宫了?”

    沈苏姀一句话便带了过去,跟在她身后回来的沈君心闻言不由得哼了一声,沈苏姀不置可否的随着嬴华庭进了书房,沈君心只好满是哀怨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嬴华庭的眉头微蹙,甫一进屋便道,“苏姀,宫里真的闹起来了!”

    沈苏姀眸色微暗,“怎么说?”

    嬴华庭眯了眯眸子,“都是些风言风语不足为信,只不过今日一早我去寿康宫请安的时候发现皇祖母将宫中的各位娘娘都叫了过去,这还不算,我适才出宫的时候听说皇祖母已经带着各宫娘娘们去了法华殿,虽然说的是为了天下百姓祈福,可我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沈苏姀一颗心缓缓沉了下来,默然一瞬看着嬴华庭,“公主有什么打算?”

    嬴华庭闻言苦笑,“我哪里能什么打算,皇祖母这么多年来不问事,可一旦她要做什么谁也拦不住,我只担心她对几位殿下当真有所怀疑,若是如此,那就……”

    沈苏姀闻言也有些沉默,嬴华庭见此摇了摇头,自我安抚的道,“其实也没什么打紧,我只是有点心慌才来你这里坐坐,皇祖母对此事上心也是对的,毕竟事关皇族血脉……”

    沈苏姀淡笑一声,“公主不必忧心,那北魏太子可有什么动静?”

    说到拓跋昀,嬴华庭面上当即闪过两分冷色,“听说一大早便去寻父皇了,应当是要谈和亲之事,不过此事必定不会很快定下,我自会寻个机会向父皇进言!”

    嬴华庭说的肯定且胸有成竹,沈苏姀闻言心底却有些不安,然而看着嬴华庭本就不算好的面色却也说不出更多,不由得安抚的道,“公主眼下莫要多想,等皇上召您去问话的时候再说,今日这雪下的有些大,公主不妨留在府中用过午膳再走。”

    沈苏姀说着便去取高阁上放着的新茶来,嬴华庭点头应了一声好,看着沈苏姀纤细的身影却有些微的疑惑,沈苏姀拿着茶叶转过身看到嬴华庭的表情之时便稍有一愣,只以为是嬴华庭发现了什么不妥,不由扯出两分笑意来,“公主,为何拿这般眼神看着我?”

    嬴华庭回过神来,竟然有些自嘲的一笑,也不知是什么话,似乎有些不好说,可看到沈苏姀黑亮的眸子却到底缓声道,“我只是有些奇怪,分明我比你大,分明我们认识的时间也不算长,可今日里我有些不安竟然第一个想到你这里来看看。”

    沈苏姀心中一松,当即便有一抹暖流涌上了心头,喉头微微一哽,一瞬间竟然也不知说什么才好,嬴华庭看她这怔然的样子便是一笑,挥了挥手做洒脱状,“你可不要受宠若惊,我猜想,或许是你身上有些东西与我的一个朋友有些像,说起来你们分明是不同的性格,可给我的感觉却都十分安心,或许就是你我之间的缘分吧。”

    沈苏姀抿了抿唇笑意温婉的煮茶,嬴华庭十分满意沈苏姀这般将所闻放在心里头却不多问一句的性子,她想说什么便说什么,可要比在宫里头自在多了!

    嬴华庭在沈府留到下午便回了宫,沈苏姀想着陆氏的不寻常心里头也有些不安,可想到嬴纵那镇定的样子却又有几分安心,眼看着时辰不早,她便也不多做打算,只想着那所谓的为天下万民祈福是真,然而第二日宫中的法华殿祈福依旧未断,沈苏姀惴惴不安的等了一日,直到到了第三日才准备一番过了午时进宫去请安——

    大雪连着下了三日也没有停的打算,虽然还在深冬,可这雪势加上那晚上的闷雷还是让君临城之中的流言蜚语越来越多,冬雷打雪,乃是不祥之兆,百姓们因此而生出些揣测也实属正常,然而在这揣测之中却好似有人专门在引导流言蜚语一般,那冒充真龙血脉的七杀孤煞之星渐渐地和秦王从前戴在面上的鬼面联系了起来,君临城中,稍有几分贵胄的官家都知道嬴纵从前那鬼面是因何而来,当年那所谓的防范鬼煞之气侵体之说也渐渐地披上了扑朔迷离的色彩,沈苏姀日日听着香词回报外头的动静,无论如何也等不住了。

    马车入了宫门,直直朝内仪门的方向去,下了马车,沈苏姀想了想还是往寿康宫走,雪势纷纷,沈苏姀走上了稍微有些绕却可避雪的回廊,因是靠近内仪门,后宫的来往宫人并不多,可还未走出几步,隔着一道花墙沈苏姀竟然听到了一阵低低的哭泣声!

    “不过是个下贱的婢子,怎么还妄想着爬到皇上的龙床上去不成!”

    “小爷碰你是你的福气!”

    “呵,还敢去尚宫局告状!我让你告!”

    语声尖利,一听便是个太监声,可这话的内容沈苏姀却实在明白不过,眉头紧蹙,沈苏姀眼底两分厌恶一闪而逝,想了想还是从那雕花的小月门处走了进去,眸光一扫,与外头的回廊一墙之隔的角落正有一个青衣宫女跌在地上,在那宫女的身前站着个身着鸦青色宫服的太监,长得一副尖嘴猴腮的精明模样,一只脚正狠狠踩在宫女的手上,那宫女生的一张还算清秀的脸,豆大的泪珠从面上滚落,却是咬着唇不敢言语,只间或发出一声声的低泣。

    沈苏姀眯了眯眸子,“这是在做什么?”

    低寒的话语落定,那宫女和太监陡然转眸朝沈苏姀看了过来,看清沈苏姀的衣饰,再看了看沈苏姀的脸,那太监似乎认出了沈苏姀,那宫女却是迷迷瞪瞪不甚清楚的样子,沈苏姀眸光略寒,那太监瑟瑟一抖,当即将脚收了回来,脸上挤出一丝笑意道,“奴才给侯爷请安,这里有个宫女不听管教,奴才眼下教训她一番!”

    沈苏姀唇角微抿,“你是哪个宫里的?”

    那太监一愣,略有一番犹豫,脚边的宫女却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那太监狠狠瞪了那宫女一眼笑道,“启禀侯爷,奴才是淑妃娘娘身边近身伺候的,早前还在八殿下身边当过差。”

    沈苏姀唇角冷冷一勾,“既然是淑妃娘娘身边的人那便算了,宫中不可滥用私刑想必你是知道的,这个宫女乃是本候十分喜爱的一个,你往后知道怎么做了?”

    那太监面色一白,当即点头,“奴才明白了,请侯爷恕罪。”

    沈苏姀点点头,“既然如此,你且退下吧。”

    那太监又犹豫了一刹,抬眼扫了一眼沈苏姀的面色,终于是不敢不遵,抬手对着沈苏姀拜了一拜便转身走了,沈苏姀眼底闪过两分冷光,低头去看那宫女,那宫女簌簌爬起来便朝沈苏姀扣头,却是浑身颤抖说不出话来,沈苏姀看了看她散乱的发髻和一片青肿的手一叹,“宫中之人没有谁是容易的,今日我救你一次下一次便要靠你自己,我虽然打了招呼,可这个人既然是淑妃娘娘身边近身伺候的,尚宫局便不会为了你开罪淑妃娘娘,往后你自己小心些吧。”话音落下,又从袖子里套出几个碎银子走过去递给那宫女,“给你多的反倒是害了你,这点银子你拿去治治你的手吧。”

    那宫女仰着头看了沈苏姀一瞬,那不曾受伤的手抬了起来,沈苏姀将银子放在她掌心,也不多耽误的从那小月门走了出去,经了这一番小插曲,沈苏姀的心情便有些沉闷,待到了寿康宫,却说太后已经和众妃嫔连着三位公主到了法华殿做法事,听闻太后竟然连着三日做法事并且公主们也跟着去了沈苏姀心中一沉。

    路嬷嬷不在,沈苏姀便喊了初晴和微雨出来,这二人与她熟稔些,初晴更是个话多的,沈苏姀刚问了问法华殿的事初晴便压低了声音道,“侯爷您可不知道,太后娘娘眼下不只是怎么了,硬扛着身子不好也要连天的做法事,奴婢瞧着路嬷嬷这两日也都是愁眉不展的,不知是因为太后娘娘的身子还是因为……”

    初晴虽然没什么城府,微雨却知道厉害,正说到关键处微雨看了初晴一眼初晴立刻不说话了,沈苏姀一笑,她何尝不知道这第二个因为的缘故会是什么,然而那法华殿乃是皇家祭祀祈福之地,归钦天监管,她只怕去了也是进不去的,思及此,沈苏姀便决定在寿康宫等上一等,眼看着时辰一点点的流逝,没等来太后归来,却是等来一个叫她有些心焦的消息。

    微雨蹙眉朝殿内走进来,恭敬道,“侯爷,您若实在想见太后要么去法华殿试试运气好么只能明日再来了,刚才才知道太后半个时辰之前派人去请诸位皇子进宫了,直接让诸位皇子去法华殿,也不知是不是让诸位皇子一同祈福,今天只怕会耽误许久,眼看着天色不早,侯爷再等下去只怕天黑也等不到太后回来——”

    因是下大雪,天色暗的比平日里早许多,沈苏姀看了看那灰沉沉的天色皱了皱眉,最终决定去法华殿碰碰运气,外头正下着大雪,初晴主动要求送沈苏姀过去,沈苏姀当下也未曾拒绝,便由初晴撑着伞朝法华殿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问初晴,“这几日宫里只怕都在议论那北魏太子闹出来的皇脉真假之事吧?”

    初晴本有些犹豫,可看到沈苏姀无害只是有些好奇的样子便又忍不住道,“侯爷说的不错,您不知道宫中有好多个说法,说什么的都有,不过最多的还是说秦王殿下有些不妥,且不说他的眼睛和皇上的颜色不同,早年前秦王殿下带着那面具也颇有几分说法。”

    初晴是见过沈苏姀有次上了嬴纵的王辇的,因此此话一出口便有些心虚,看到沈苏姀寻常的表情她才放下心来,待将沈苏姀送到了法华殿之外的宫廊才退了下去。

    沈苏姀顺着那宫廊朝法华殿正门去,心中正想着该如何才能进去法华殿之时却忽然看到两道身影从一条侧廊之上一闪而过,那二人乃是嬴策和淑妃,也不知发生了何事,淑妃一脸不虞的拉着嬴策往那僻静之地走去,嬴策一脸的疑惑无奈,口中不知说了什么,竟惹得淑妃转头狠狠的扫了嬴策一眼,距离太远沈苏姀实在听不清,可不知怎地她就是觉得嬴策与淑妃二人的争执必定与眼下闹得沸沸扬扬的皇脉之事有关!

    沈苏姀眯了眯眸子,往周围看了看,脚步极其轻快的跟了上去——

    法华殿乃是宫中祭祀祈福之地,因而周遭除了些禁卫军巡逻之外宫人极少,沈苏姀一路顺着淑妃和嬴策跟过去,末了竟然看到淑妃拉着嬴策进了一处颇为冷清的供奉前朝太妃香火的法华殿偏殿,沈苏姀四下看了看,干脆身形一动跃上了那偏殿的房顶,眼下天色已有些暗,她的身手极其利落,饶是有禁卫军来回也发现不了她。

    刚在房顶之上俯下身子,低下激烈的争吵已经落到了沈苏姀的耳边。

    “我说了不能去便不能去!”

    “母妃,所有的兄弟都要去为何我不能去!”

    “你知道太后要做的法事是什么吗!”

    “我知道,皇祖母此番是要借着为天下万民祈福之名让钦天监监正算一算我们兄弟几个的谁不是真龙血脉,都是因为那北魏太子早前闹出来的那一场!”

    淑妃的语声虽然压低了却依旧尖利,听到嬴策这话更是气得一阵急喘,而后恨铁不成钢般的道,“你知道你还要去!你身为一个皇子,却要去接受那荒唐的卜测,将来若是传出去,岂不是叫外头那些人低看你一等!你是皇子就是皇子,母妃绝不容人如此侮你!”

    “母妃,皇祖母此番乃是掩人耳目的,你放心。”

    “我不放心,这皇宫之中有什么秘密!今日你让那监正取了你的血,明日便会传的人尽皆知,他们要算他们去算,无论如何我们不去算这么可笑的事情!”

    “母妃,我们不去,我们若是不去岂不是让人以为我们做贼心虚!”

    “放肆!什么做贼心虚,母妃不让你去是为了保护你,策儿你放心,咱们不去算,因为那几个人去算的人中间必定有不是皇上亲生子的!”

    淑妃语声急骤却斩钉截铁,嬴策闻言却是愣住了,默了一瞬才有些痴痴的问淑妃,“母妃,您刚才这话是什么意思?您知道我们兄弟之中有人当真不是父皇的亲生子?!”

    嬴策一问,淑妃也有些沉默了,可大抵是嬴策的目光太过逼人,淑妃静默半晌还是叹了一口气,“策儿,母妃不告诉你是因为不想叫你知道这些丑事,并且,这事还关系到我们整个西岐的荣辱,你的性子简单,知道这些事又有什么好呢……”

    淑妃语气感叹,嬴策却久久不曾说出话来,良久之后才哑着声音不可置信道,“母妃,你说西岐……你的意思是说……你是说七哥……”

    “策儿,当年的许多事情太后心中都有数,母妃也不好与你细说,不过咱们今日不要去凑这个热闹,母妃适才已经说自己身子不适叫人回宫去拿暖炉了,眼下便说母妃身子有恙实在坚持不住了便可,我们先回宫去,要做法事也不是只有今日这一场,要做七日呢,或者咱们明日再来也是好的,只是今夜,咱们不要掺和可好?”

    淑妃语声带着感叹和规劝,而嬴策整个人愣在当地却好似傻了一般,沈苏姀一颗心沉甸甸的伏在房顶之上,过了许久才听到两道沉重而凌乱的脚步声从这冷清的殿门口走了出去,沈苏姀伏在房顶之上,看着嬴策和淑妃的背影顺着那回廊远去,纷纷的絮雪落下,她心里头好似被人塞了一把冰碴似得发冷,她怎么也没想到,淑妃竟然知道嬴纵身份之事,淑妃的野心比嬴策可要大的多,倘若嬴纵逃过了这一劫而有朝一日淑妃要用此事阻碍嬴纵……

    沈苏姀皱了皱眉,眼底一丝冰冷的厉光一闪而逝。

    两人的脚步声已经离去很远,沈苏姀浅吸一口气,眸光扫了这殿阁一周,眼瞧着这殿阁四周都有回廊围绕,当即翻身从自己这边落在了这孤殿的左侧方,沈苏姀心事重重的翩然落地,本以为滴水不漏,可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一抬头便对上一双墨蓝色的眸子。

    嬴纵竟然就站在她所覆之地的廊檐之下!

    沈苏姀呼吸一窒,只见嬴纵的面色分外难看,一双眸子更是一片深幽满是冰凌,他看到她一点儿也不讶异,倒好像是专门在此处等她一般,他定定瞧着她,略带两分欲言又止,似乎在仔细的打量她的表情,听到了这样的事,他想看她的反应。

    看着他这想说什么又忍住的样子,沈苏姀适才还慌乱不安的心竟然诡异的安静了下来,心底最为柔软之处微微一疼,眸光却忽然好似被罩上盔甲一般坚毅,二话不说上前几步,沈苏姀拉住他的手腕便朝这孤殿的后廊走去,嬴纵眸色莫测的任由她拉着往前走,可没想到刚转过拐角她的步子竟然猛地顿了住,嬴纵眉头一挑,从她身后缓缓地走了出去。

    在这孤殿的后廊之下,眼下正站着一个身着鸦青色宫服的太监,那太监生的一张尖嘴猴腮的脸,手中拿着一件华丽的斗篷并着一个暖炉,眼下正浑身颤抖的站在窗根之下,看到沈苏姀和嬴纵同时出现,他双腿一软便跪倒在地,面色煞白的结巴道,“侯爷饶命,饶命,奴才,奴才刚才什么也没听清……什么也没有听清……奴才……饶命……”

    混乱不堪的话语让嬴纵的眸光变得愈发冷冽,某一刻,沈苏姀忽然放开了他的手腕,嬴纵眉头一挑,正有些不解,却见一身白裙的沈苏姀陡然转身,纤细如削葱的右手五指一把抓住了他挂在腰间的裂天剑柄,“噌”的一声出剑冽响,一道剑光夹杂着浑厚的内力陡然落在了十步开外的宫人身上,嬴纵尚未反应过来,那跪着求饶的太监已经话语一断身子一颤软软的倒在了地上,咣当一声,那宫人手中的小暖炉失了拖力顺着台阶滚下了廊道,而因为沈苏姀出剑太快,那太监脖颈之上只有一条细细的血痕印着,竟然连多余的血滴都未流出。

    嬴纵看着那瞬间便失了呼吸的宫人有一刹那的愣神,却不想下一刻沈苏姀已反手回剑入鞘,而后一把将他的手腕重新拉住,直直越过那宫人的尸体朝宫闱深处而去,整个过程沈苏姀未发一言甚至不曾看他一眼,利落果决不留半分余地,嬴纵眸光深幽的看着拉着他疾走的这个墨发白裙的纤细身影,心头忽然软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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